夜色中,一抹人影漸漸走遠,像是葉慕寒,卻又看不清。

直到那抹頎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幕中,唐思瑜才緩緩的閉上眼睛,再次暈了過去。

葉慕寒,是你麽?如果是你,為什麽要走遠?

前麵,葉陌走得很快,像是要逃離什麽一般。葉慕雪小跑起來追上去,拍著他的肩膀,笑著的問:“你叫方子翌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不然呢。”葉陌淡淡的開口,側臉有些冷峻。

葉慕雪抿了抿唇,沉聲道:“你這樣,她會失望的。”

“不會。”葉陌停下腳步,看著她,低聲開口,“讓她以為是方子翌救了她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葉慕雪看著他,篤定的笑道,“如果她不愛你,那麽,是誰救了她都無所謂,但是如果她愛你呢?”

葉陌緊抿著唇,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開口,語氣中有著一抹無奈:“小雪,事到如今,我還能奢求我和她之間的愛情麽,別忘了,我答應了媽。”

葉慕雪微微的怔了一下,沒有做聲。

葉陌回頭往那座小屋看了一眼,唐思瑜已經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抱了出來,方子翌緊緊的跟在旁邊。

其實方子翌也很愛她,不然七年前也不會……

唐思瑜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下午,四周雪白的牆壁有些晃眼,空氣中飄散的是消毒水的氣味,有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明媚得讓人感覺很溫暖。

“思瑜,你醒了。”低沉的嗓音從旁邊傳來。

她微微的怔了怔,垂眸看去,隻見方子翌正坐在床邊,眉目溫柔的看著她。平日裏俊逸儒雅的臉上布滿了疲倦和擔憂。

心頭微酸,她衝他輕輕的笑了笑:“子翌,我沒事,害你擔心了。”

方子翌握緊她的手放在唇邊,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開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然……”

唐思瑜靜靜的看著他有些後怕的模樣,心在這一刻真的感覺到了這個男人濃厚而又深沉的愛意。隻是這樣,她隻會越發的心疼他,因為忘不了葉慕寒的她,根本就回應不了他這種濃厚的情感。

想到葉慕寒,她沉了沉眸,看著方子翌的側臉,低聲問:“子翌,是你救了我?”

方子翌心頭微微一震,定定的看著她,良久,將她的手輕輕的放進被子裏,輕點了一下頭:“嗯。”

唐思瑜抿唇,垂眸盯著被褥,安靜的模樣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方子翌的心裏有點悶,他看著她低聲開口:“思瑜,你很久沒吃東西了吧,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唐思瑜點了點頭,沒有看他,隻是說:“隨便什麽,都可以。”

方子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扶著拐杖往病房外麵走。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沉聲問:“思瑜,救你的人不是葉陌,你是不是很失望?”

唐思瑜怔了一下,半響,輕輕的笑了笑:“怎麽會,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救了我,我都很感激。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又怎麽會失望。”

方子翌在門口頓了半響,沒有再說什麽,拉開門直接走了出去。

唐思瑜怔怔的看著重新被關上的門,一顆心堵得難受。

在昏迷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葉慕寒舉著槍站在門口,宛如天神一般。隻是,那真的是她的幻覺麽?其實葉慕寒根本就沒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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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進去看看她?”醫院的長廊盡頭,方子翌看著葉陌淡淡的開口。

葉陌倚在牆壁上,雙手插在褲兜裏,垂眸低聲道:“剛剛已經在門外看過了。”

方子翌盯著他冷漠的俊臉,沉聲問:“為什麽不讓我跟她說是你救了她?”

“沒有那個必要。”葉陌出聲,極盡淡漠。

方子翌沉了沉眸,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冷:“葉陌,記著,這一次是你將她推給我的,不管你們七年前有什麽,我都不會放開她,你也別想再從我這裏把她奪走。”

葉陌心頭震了震,良久,轉身往電梯口處走去,淡淡的落下一句:“好好待她。”

方子翌皺眉盯著他頎長孤寂的背影,心裏閃過一抹疑惑。這個男人分明很愛唐思瑜,為什麽卻要變現得如此淡漠,難道是因為葉唐兩家的仇恨。還是說,他準備出手對付唐國華了,那唐思瑜又該怎麽辦?

一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個是自己所愛的人,這兩個人對她來說都很重要,無論是哪一方受到傷害,最痛苦的還是莫過於她。

她說她隻想跟葉慕寒好好的在一起,沒有那麽多的恩怨和誤會。可是她可知道,他也隻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帶著她遠離這些紛爭,遠離那個讓她痛苦的男人。

方子翌買了一份清粥和一份她平時愛吃的飯菜,回到醫院病房的時候,唐思瑜正拔了手上的針頭,從**下來。

他臉色一沉:“你在做什麽?”

“子翌,我的衣服呢?”唐思瑜走到他的麵前急聲問。

方子翌疑惑的皺了皺眉:“衣服?”

“嗯,就是我被綁架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唐思瑜急急的說,好似衣服裏有什麽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方子翌將粥和飯菜遞給她,沉聲道:“你先吃東西,我去問護士,別急。”

唐思瑜還想說什麽,方子翌沉了沉眸:“聽話。”

唐思瑜抿了抿唇,坐回**,將那些食物放在床頭櫃上。半響,看了一眼他陰沉的臉色,這才端起粥慢慢的喝了起來。

方子翌看了她一眼,轉身又走出了病房。

待方子翌離開病房後,唐思瑜一口氣將粥喝完,然後起身下床,也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的公共電話前,唐思瑜怔怔的聽著話筒裏傳來的嘟嘟聲,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上劃過一抹黯然。

葉慕寒為什麽要掛掉她的電話,她才報了自己的名字,什麽都還沒開始說,他為什麽那麽快就掛了她的電話,不想聽到她的聲音還是怎樣?在她被綁架的這些天,他可曾擔心過她?

失魂落魄的走回病房,方子翌已經回來了,臉色有些陰沉的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見她回來了,語氣帶著一絲責備的開口:“傷都還沒好,瞎跑什麽?”

唐思瑜垂眸坐回**,看著他生氣的模樣,低聲開口:“對不起。”

方子翌縱然心中再氣,也不忍在這個時候對她發脾氣,他指了指床尾的牛仔褲和毛衣,低聲說道:“這是你要找的衣服。”

唐思瑜聽罷,慌忙爬到床尾,翻著牛仔褲,將放在褲兜裏的內存卡拿了出來。

方子翌皺眉看著她:“這是什麽?”

“這個東西能證明我不是抄襲者。”唐思瑜說著,收好那張內存卡,看著他笑道,“有了這個東西,不僅我能得到清白,RAS也能獲救。”

方子翌定定的看著她興奮的笑臉,抿著唇良久沒有說話。她這般的高興,怕不是因為自己能獲得清白,而是RAS因此能獲救吧。

當天晚上唐思瑜就出了院,畢竟受的都隻是一些皮外傷,在家養養就可以了。

今天剛好是第十天,葉慕寒向媒體承諾的十天之限已經過去,明天RAS就要召開記者會,給媒體一個交代。

所以唐思瑜不敢耽擱,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那張內存卡去了RAS。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丁曉柔忽然衝過來,抱著她又哭又笑的:“思瑜,你終於回來了,嗚嗚,這些天沒事吧,擔心死我了?”

看著閨蜜滿臉擔憂的模樣,唐思瑜心裏一陣感動:“曉柔,我沒事,別擔心。”

丁曉柔拉著她坐到她的座位上,看著她急聲問:“思瑜,這些天你都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方先生都快急死了,幾天幾夜都沒合眼。”

唐思瑜心底一顫,難怪昨夜方子翌一躺**就睡著了,而且還睡得那麽沉。

丁曉柔看了她一眼,眸中劃過一抹複雜,繼續說道:“思瑜啊,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方先生是真的很愛你,單憑他不計較你的過去,就可以看出這個男人是值得托付終生的,雖然廢了一條腿,但是他真的挺不錯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唐思瑜聽罷,愣愣的看著她,心中那抹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丁曉柔被她盯得有些慌,詫詫的笑道:“你看我幹嘛,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跟你說,方先生雖然腿不方便,但是人挺不錯的,尤其是對你的那份心,真的讓人很感動。”

“我知道。”唐思瑜垂眸,低聲道,“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他的腿,子翌在我的心裏……一直都挺好的。”

話音剛落,眼前忽然晃過兩抹人影,她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抬眸,隻見葉陌和林祥已經從她的辦公桌前走了過去,正朝著總裁室裏走。

唐思瑜怔怔的看著葉陌頎長冷漠的背影,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點失落,有點酸澀,很難受。

丁曉柔看著她失落的側臉,眉宇間快速的劃過一抹似有若無的怨和責備。

知道葉陌現在正在總裁室裏,唐思瑜的心裏莫名的有些緊張,頓了好一會,才起身往總裁室裏走。

站在門外扣了三下門,頓了半響,裏麵才有聲音傳出來:“進來。”

不是葉陌的聲音,是林祥的。

唐思瑜推門進去,葉陌靠在椅背上,林祥站在旁邊拿著一份文件跟他說著什麽,見她進來,一點也不驚訝,隻是看著葉陌恭敬的說道:“總裁,那我先出去忙了。記者會在兩個小時以後。”

“嗯。”葉陌淡淡的點了一下頭,眼眸一直低垂著,不曾看向唐思瑜。

唐思瑜一直站在門口沒有說話,直到林祥離開後,她才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手伸在口袋裏一邊掏著什麽東西,一邊說道:“葉慕寒……”

然而剛喊出這個名字,葉陌驟然抬眸盯著她,淡漠的打斷她的話:“葉慕寒這個名字我已經許久不用,既然我舍棄了那個名字,那麽也請你不要老是在我的麵前提起,以後要麽叫我葉總,要麽叫我葉陌。”

唐思瑜一怔,心底劃過一抹刺痛,半響,她緊緊的盯著他淡漠的俊臉,語氣堅定的說道:“可是你就是葉慕寒。”

“是,我不否認我是他,但是,我既然摒棄了葉慕寒這個名字以及葉慕寒的過去,那麽就不想再被人提起,所以,以後也請注意你的稱呼。”說著,忽然笑了笑,笑意有些涼薄,“當然,你不注意也沒關係,畢竟,今天過後,我們不會再見麵。”

唐思瑜渾身一震,緊繃著聲音問:“你什麽意思?”

“因為你抄襲一事,RAS受到各大媒體的質疑,銷量嚴重下降,你認為RAS還會錄用你麽?”葉陌淡淡的開口,語氣沒什麽溫度。

唐思瑜握緊身側的手,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的,我沒有抄襲。”

她真的不明白,為何她被綁架了幾天,再回來,這個男人好像完全變了一個樣。以前她和他之間雖然隔著仇恨,但是他對她不曾像現在這樣冷漠。抄襲事件出來後,他所做的一直都是維護著她的聲譽,甚至不惜拿RAS做擔保,也要在媒體麵前維護她,可是為什麽現在他又說出這樣的話,甚至還要將她趕出RAS,她在被綁架的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陌靜靜的盯著她微微有些蒼白的小臉,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一開始就說過,清白不是靠嘴說出來的,唐思瑜,不管……”

“我真的沒有抄襲……”唐思瑜忽然大聲的反駁,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他的麵前,語氣有些急促的開口,“這個……這個是我找到的證據,RAS的叛徒是段芸,抄襲的是徐虹,還有淩雲的宣傳總監陳家林也參與了這件事,這內存卡裏錄下了他們所說的話,你聽,你聽一聽就知道在國際珠寶設計大賽上,我根本就沒有抄襲。”

看著她急促的樣子,葉陌的心髒抽了抽,這是她差點丟了性命才弄到的證據,她拿到這份證據的時候,心裏一定很激動,很高興。可是現在他卻這樣……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不傷害她,隻是,在與失去性命相比,任何的傷害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他拿起那張內存卡,淡淡的道:“唐思瑜,你還不明白麽,不管你有沒有抄襲,你都不能繼續留在RAS了?”

“為什麽?”唐思瑜盯著他,語氣中含著一抹怨,“我做錯了什麽?”

葉陌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高樓大廈,淡漠的開口:“即便不是你抄襲,但是也是因為你沒有保護好自己的設計稿,才會讓RAS卷入這場抄襲風波,RAS不能留下你這樣大意的人。”

唐思瑜死咬著下唇,緊盯著他淡漠的背影,沉聲問:“抄襲事件隻是一個借口吧,你趕我離開RAS,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爸爸吧?“

“是。”這次葉陌回答得很快,轉身看著她,冷冷的開口,“你也知道唐國華的無恥行徑,你是他的女兒,我看到你就會想到他,想到我們家的仇和恨。所以,你以後最好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看著他冰冷的眼眸,唐思瑜的心狠狠的收緊。她不敢跟他說唐國華口中的那個版本的真相。畢竟這兩個版本的真相,她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

沉了沉眸,她盯著他冷硬的臉色,低聲說道:“葉慕寒,二十年前的事情你都查過麽?萬一我爸不是那樣的人,你真的錯怪了我爸呢?”

“不可能。”葉陌冷聲低吼,每次提起唐國華,提起二十年前的事情,他的眼眸都會浮起一抹殺氣和冷戾。

她抿了抿唇,垂眸開口,聲音帶著一股哀求:“葉慕寒,既然你堅信我爸就是當年害你們一家的人,那麽,由我來替他贖罪不好麽?”

當她聽到那兩個不同版本的真相時,她就想過,不管哪個版本是真的,於她和他都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所以,她一心隻想著化解這兩家的仇恨,唯有兩家的仇恨化解了,讓二十年前真正的真相塵封於地下,這樣,所有的人才不會受傷。

葉陌靠在落地窗上,漫不經心的盯著她,笑道:“由你來贖罪,嗬嗬,那你說說,你能做什麽?”

“你上次說過的。”唐思瑜緊握著手,走到他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能做你的情婦,能讓你羞辱,隻要你能消了心中的仇恨。”

葉陌定定的盯著她,忽然諷刺的輕笑起來:“唐思瑜,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

他諷刺的笑容和話語讓她的心一陣刺痛,卻聽他又說:“我葉陌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豈會要你一個已婚女人?再說了,羞辱你豈會有讓他唐國華死來得暢快人心。”

“你就一定要我爸死嗎?”唐思瑜悲痛的嘶吼。

葉陌冷冷的盯著她,淡漠的吐了一個字:“是。”頓了頓,又道,“唐思瑜,你別白費心思了,想要化解葉唐臉頰的仇恨,隻有唐國華死。”

唐思瑜努力的憋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渾身顫抖的盯著他:“為什麽你對我忽然變得這麽冷漠,你說過……你說過你是喜歡我的,甚至是愛我的……難道就不能為了我放棄仇恨?”

“喜歡你?嗬嗬,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青春年少時,誰沒犯過傻。”頓了頓,他垂眸盯著她,忽然諷刺的笑了,“別說喜歡你是七年前的事情,哪怕是現在的事情,我也不會因為你區區一個女人而放棄葉家的深仇大恨。”

“葉慕寒,為什麽我才失蹤了幾天,你就變成這樣,你之前不是這樣跟我說的。”唐思瑜不死心的看著他。

葉陌眉間閃過一抹不耐煩,他淡漠的盯著她,諷刺的笑道:“嗬嗬,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天真,我們兩家隔著這樣的仇恨,你認為我還會愛你麽?”說著,唇角的冷漠和諷刺越發的刺眼,“唐思瑜,不要將自己看得太重要,其實你在我的心裏什麽都不是,頂多就隻是一個七年前感興趣的女人罷了,希望今天過後,你不要在出現在RAS,甚至是我的麵前。”

“我不相信你說的。”唐思瑜搖了搖頭,哽咽著聲音開口,“我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葉慕寒,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說著,伸手攀著他的肩膀,踮起腳尖猛的堵住他的唇……

葉陌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抬手去推她,可是手抬到一半,卻在看到她眼角的淚水時,瞬間失去了勇氣。

唐思瑜環著他的脖子,狠狠的吻著他的唇,她的吻很生澀,隻會用自己的唇瓣去磨他的唇瓣,顫抖的唇彰顯著她的不安。

葉陌的眸色漸漸加深,到底要有多心狠,才能忍心推開如此絕望悲痛的她。

唐思瑜吻了半響,微微退開他的唇,看著他幽深的眼眸,啞著聲音開口:“你沒推開我,你對我還有感情的對不對?”

葉陌深深的看著她,忽然涼薄的笑了起來:“女人投懷送抱,又有多少男人會推開,唐思瑜,哪怕你現在要跟我上床,我也不會拒絕。”

唐思瑜心底一抽,閉上眼睛再次吻上了他的唇,含糊不清的說:“葉慕寒,你今天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葉陌眸光沉沉的看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心中抽痛,剛抬起手忍不住想要抱住她,總裁室的門忽然猛的被人推開,他皺了皺眉,朝著門口看去,下一刻,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