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嗎?”寧勻回身來問汝飛飛。

汝飛飛猶豫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想好了,現在的確已經到了我難以決定的時候,徐川生死不明,所在不明,這個人的嘴裏真話攙著假話,假話裏又有真話,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灰三兒走了進來,“說什麽呢?是不是又想改變路線?”

“沒有,”寧勻趕忙否認,“隻是船上吃的東西不多了,我在想要不要先找個近的地方靠岸弄點吃的,再繼續上路。”

灰三兒的眼睛瞟了瞟兩個人,“停什麽停?餓個一頓兩頓又死不了!”還好寧勻早就趁灰三兒不注意的時候藏了一包糧食,“你看看吧,就這些了,就算我們都不吃了,自己吃,也最多還能吃三天,然而我們這航線連一半的距離都沒走完,過去怎麽還要半個月,你若是覺得半

個月不吃東西沒什麽,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說完,寧勻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灰三兒上前仔細看了看,又搜出座位底下很多的空糧袋子,寧勻說的的確沒錯,他們已經彈盡糧絕了。

突然船隻突突了兩下,便像是啞了火的汽車一樣停了下來。

灰三兒頓時火冒三丈,“怎麽回事?開個船也開不好嗎?”

寧淙淙有些不服氣,“有本事你開啊!衝我哥發什麽火?船也是需要保養的懂不懂?你對它好,它才會聽你的話!”

“放屁!這就是個機器,還有什麽脾氣,是不是你故意弄壞的?”灰三兒氣勢衝衝的進了駕駛室給了寧勻一拳。

“你!打人做什麽!”汝飛飛也有些氣不過。

“老子讓你開船就開船,哪裏這麽多廢話?”灰三兒其實是有些心慌了,現在畢竟是三比一的局麵,而且麵臨著斷糧,船還壞了。

寧勻捂著流血的鼻子說道,“是真壞了,可能是發動機下麵纏住什麽東西了,得下到海裏看看。”

可是眼下已經是晚上了,又能看清楚什麽東西。

“明天再下去吧,今天先休息吧。”汝飛飛說道。

灰三兒撒完了氣,便回到了船艙裏。

他可不要死在這艘船上,也不要死在這片海裏,灰三兒太想要出人頭地了,這是一個機會。

那麽多人都死在了那場火海裏,隻有自己逃了出來,這是什麽?這就是天意!

而人就該順應天意,做事做人才有可能成功。

“明天修好船,找個近的地方靠岸,弄點吃的。”灰三兒最後妥協道。這幾個人死了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那個認識徐川的女孩兒,還要留下一個會開船的,這樣似乎是這個寧淙淙看起來最沒用了,但是她卻是寧勻的妹妹,所以四個人一個人也不能缺,這糧食的缺口還是很大

的。

灰三兒歎了口氣,他不過也就是能在寧勻這種憨厚老實又沒練過的人麵前拿拿腔調罷了,他手底下的功夫也是有限的很,不然也不會一直在食堂看大門。

是夜,大家幾乎都睡下了,汝飛飛和寧勻不約而同的悄悄來到甲板上。

寧勻掏出懷中的那個逆時針包起來的花卷,掰開仔細翻找著,果然有一個紙條。

“快打開看看是什麽?”汝飛飛趕忙說道。

寧勻剛要打開,卻聽後麵響起了聲音,“打開什麽?”

是灰三兒。

“你們兩個半夜三更不睡覺在這裏做什麽?”灰三兒上前一把抓過寧勻手裏的東西,是一塊花卷。

“我,我們有點餓了,就,就……”寧勻不是什麽會撒謊的人。

“另一隻手伸出來,”灰三兒說道,“快!伸出來!”

寧勻猶豫著伸出另一隻手,灰三兒抓過去,寧勻飛快的勒住了灰三兒的脖子,灰三兒的腿在空中亂踢著。

“快!打他!”寧勻衝著汝飛飛喊道。

汝飛飛哪裏打過人,當下四處找趁手的東西,找來找去,找到一個船槳。

“快!我快堅持不住了……”寧勻沒想到灰三兒看起來幹瘦,實際上力氣還不小。

汝飛飛掄圓了胳膊,使勁兒往灰三兒的腦袋上打去,灰三兒腦袋一偏,險些打在寧勻的腦門上。

“你倒是看準了啊!”寧勻著急的說道。

汝飛飛點了點頭,剛想撿起來船槳,卻被灰三兒一腳踹進了水裏。

“我跟你拚了!”寧勻雙手用力掐住灰三兒的喉嚨,不論他怎麽反抗,踢踹自己,當下想的就是,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以後的可能。

才會再次見到貝子,見到二木。

或許正是這個信念支持著寧勻,灰三兒的掙紮漸漸失去了力氣,終於兩腿一蹬,再也不動了。

汝飛飛也終於爬上了船,這時,寧淙淙才急急忙忙從船艙裏出來,看到眼前的經常嚇了一跳,“怎麽了這是?哥?”

寧勻從小心善,別說是殺人了,螞蟻都舍不得踩死,而今眼睜睜見自己掐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嚇到才怪。

或許是寧淙淙跑的太快,或許是汝飛飛動了哪裏,灰三兒竟然像是咳了一聲,寧勻立刻從船上撿起來船槳,不管不顧的向著灰三兒的腦門砸去,一下一下砸的幾乎是腦漿迸濺。

“哥!哥!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快停下!”寧淙淙從來沒有見過哥哥這樣,當下也是嚇丟了魂兒。

寧勻終於漸漸停下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寧勻把灰三兒從船上拋下去,然後又將自己已經完全浸染鮮血的衣服脫下來扔進了海裏。

汝飛飛也是驚魂未定,前一秒被扔下船,下一秒上船後就看到一個死人瞪著眼珠子看著自己,眼珠幾乎都要爆出來了。

而最後到場的寧淙淙則是小心翼翼的安慰著兩個人。

“好了,沒事了,壞人都走了,隻有我們了。”寧淙淙說著說著縮在寧勻的懷裏哭了起來,她哪裏經受過這些。

汝飛飛也很想哭,但是她沒有懷抱,所以隻能忍著。

一向跟汝飛飛是死對頭的寧淙淙說道,“你想哭就趴在我背上哭吧。”說完便繼續縮回寧勻懷裏繼續哭了起來,也不管汝飛飛是不是聽到了自己的話。

過了不多時,寧淙淙感受到了背上的重量,繼而是漸漸沾濕的衣服。

沒有人不害怕這些,大海,未知,以及最殘酷的,死亡。

是的,沒有人能夠在這些可怕因素的影響下能夠保持鎮定,這些都是會要人命的!

唯一不怕的是精神,是心中的那股氣!但是這些精氣神是很長時間鍛煉出來的,而不是在日常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就能涵養出來的!

這就是差距!毫無掩飾的差距!他們也沒有辦法,因為根本沒有辦法可能形成這樣的氣質。

很無奈,但又很現實。

他們都是花樣年紀,但是卻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在和平安定的城市裏按部就班的上學生活,而是選擇來到這裏。

這裏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是恃強淩弱的地帶,沒有人可以靠著眼淚過活,這裏需要智慧、聰明、勇敢……需要很多種美好的品質,唯一不需要的就是眼淚。

而有的時候,我們唯有眼淚才可以抒**緒。

三個人在甲板上坐了一夜,最後看了一場火紅而燦爛的日出。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汝飛飛念到。

“什麽意思啊?聽起來好好聽。”寧淙淙不怎麽愛學習。

汝飛飛笑了笑,“不用特意去記住詩句的本意,你現在看到的景象,就是那句詩裏全部的意思。”

這種美好往往也不能保持太久,吃飯的問題很快就擺在眼前。

“我們先找個地靠岸吧?”寧勻提議道。

寧淙淙和汝飛飛都表示同意。

這邊也是很奇怪,所有的作物顏色都變得有些枯黃,而現在正是春季,這裏怎麽會出現秋季的景色呢?

懷著這種疑問,他們離著岸邊越來越近,海風鹹鹹澀澀的味道漸漸淡去,取之而來的是一種生活的氛圍。

“這裏的人怎麽來來往往都穿著潛水服啊?”寧淙淙好奇的問道。

“可能這邊比較適合潛水吧。”寧勻猜測道。

“汝飛飛,你會潛水嗎?”寧淙淙問道。

“不會,”汝飛飛搖了搖頭,恍惚間,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愣在當下。

“走啦,發什麽楞啊。”下一秒就被寧淙淙拽走了。

臨海的這個小鎮上看起來非常的古老,街上的人幾乎還是穿著上個世紀的衣服,更沒有什麽通訊工具,街邊更多的也不是商店,而是最古老的攤位。

一張布,一張桌,東西擺放好,任由您挑選。

許是因為在船上漂了太久,寧淙淙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這個也要試試,那個也要看看,玩的不亦樂乎。

漸漸地,幾個人都暫時忘記了昨天晚上的駭人一幕。

“好了,別玩了,記得我們是來幹什麽的嗎?”寧勻對著寧淙淙說道。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弄糧食嗎?”寧淙淙指著前麵說道,“那不就有個饅頭攤兒!”

寧勻無奈的搖了搖頭,走了過去,“您這饅頭怎麽賣?我多買點。”

賣饅頭的是個有些幹瘦的老頭,“多買點?一家幾口人啊?”

寧勻回頭看了看,“三口。”

“再多買你也買不夠十個啊……”老頭說話就要開始裝饅頭。

“我們出遠門用,這樣,我買您三百個。”寧勻說道。

老頭張大了嘴巴,半天沒有緩過神來,“多少?”

“說!買!三!百!個!”寧淙淙以為老人家是耳朵不好使,一字一頓的在他耳邊的大喊道。

街上有不少人被這邊的聲音吸引了過來。

小鎮上來來往往的外地人不算多,但是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非常適合潛泳,所以也能見到一些背包客,但是寧勻他們幾個人渾身上下似乎沒什麽行李,而寧勻,小腿上還有一截血跡沒有擦幹淨。

老人家從地上站了起來,“我這裏沒帶這麽多,恐怕你們得在這裏住一晚了,我老伴兒一天才蒸五十個饅頭讓我拿來賣,三百個,幾乎是我家現在所有的麵粉了。”

幾個人麵麵相視,似乎沒有什麽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那能不能在您那兒借宿一晚?”寧勻問道。“可以可以,來吧。”老頭在前麵走,寧勻幫老人家挑著扁擔,而身後就是一直在不停吃吃喝喝的寧淙淙,以及到了這裏以後一直有些失神的汝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