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十年、餘生

遼北龍江。

清晨六點,唐亦白準時出現在了王爺府外的鄉間小路上,開始晨跑。此時這條小路上很僻靜,環境也甚是清幽。

身著著灰白色寬鬆運動服的唐亦白不覺間,便為這片銀裝素裹增添了一份亮色。在此時,小路一旁的亭子內,傳出了一陣悠揚而深沉的二胡聲。

“有人在拉二胡?”唐亦白深感詫異道,說話間,他便停住了腳步。即使不懂音律的唐亦白,此時也能聽得出這陣二胡聲中的那股難言的韻味。

一般的二胡聲中,都充滿的悲嗆的情調。但是這段二胡聲,唐亦白卻聽不到一絲悲傷的意思。樂聲雖然低沉,但是卻透著一股哀而不怨、怨而不悲、悲而不傷、傷而不憐的氛圍。

很難得,也很難見到。

好似,好似是被人強壓了數十年,有著鬱鬱不得誌的慨歎,又有著一朝得勢之後的得意。時而歡快,時而低沉,這個拉二胡的人對於二胡音調的控製,可見一斑啊!

此時,若是有一位音樂家在這裏的話,肯定便會大為吃驚。

因為眼前這個老人的二胡,已經到達了宗師級別的水準,而像這種宗師級別的二胡高人,一般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受這股悅耳而又難言其氛圍的二胡聲吸引,唐亦白緩步朝著不遠處的亭子走去。隨後,她站在亭子外麵,像一個忠實的傾聽者一般,聽完了老人拉的這首曲子。

伴隨著拉二胡的這位老人的一聲長歎之後,唐亦白才緩過了神來,“老伯,您這二胡拉的真是不錯,但是從剛才的這首曲子裏,晚輩還是能聽出,老伯你肯定是侵**二胡多年的老手!”

“嗬嗬,晨起無事,來此消憂。”老人說著,放下樂手中的二胡,站了起來。

“真沒想到這小小的郊區鄉間,還隱藏著您這樣一個二胡高人。老人家,您貴姓啊?”在老人站起來微微挪動了幾步之後,唐亦白輕聲問道。

“老夫,複姓上官,名為上官龍象。”

上官龍象說完,不清楚上官龍象身份的唐亦白隨即點了點頭。無知者無畏,從來沒聽過上官龍象的名頭的唐亦白此時很是鎮定,“三十年馬牛眾生,六十載諸佛龍象,老人家,好名字啊。”

不經意間,唐亦白便已經一句話道盡了上官龍象平生的遭遇。十八歲時,上官龍象便以二線高手的境地正式踏入了江湖。此時的江湖世界中,他上官龍象就可以說是他們那一代武夫的領軍人物了。僅僅兩年的時間便踏入了一線高手的境地,當時的上官龍象可以說是一時風姿無二了。

但是隨後些年,他便被李驍踏在了腳底。所有的光環盡被摘去,直到幾十年後,那時候的上官龍象已經五十歲了,剛剛穩住了劍網首領的寶座。

那時候,江湖世界爭端在起。上官龍象自喻便不是個安分的人,正當他想帶領劍網判出時,李驍又找上了門來。

二人賭約在起,李驍贏了,他上官龍象就安安分分的在大夏呆十年。如果他上官龍象贏了,李驍則不能限製劍網。

但是他上官龍象最後還是輸了,十年。

“女娃子,你的眼界很刁鑽,連老夫這個年近七十的老人都自愧不如啊。”上官龍象說著,將手伸進了裝二胡的盒子內,握住了一柄古樸的長劍。

握劍的手顫抖著,布滿皺紋的手上浮現著青筋。

“二十載困頓,隻得以酒澆。折了櫻桃,還需用劍挑。”上官龍象的這句話裏,充斥著二十載受人限製的無盡悲哀。

人生,有幾個二十年?

此時,並不愚笨的唐亦白早已經聽出了上官龍象話中的殺意,正在她想說話時,便感覺到了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向她湧了過來。

隨後,這個中等身材白須白發,一派仙風道骨的上官龍象隨即搏跛著腳走向了唐亦白。但是隨後,他的腳步在距離唐亦白六七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從來沒有經曆過這些的唐亦白當即驚住了,回頭一看,她才看到了那個一身白衣手提唐刀的中年男人,正在朝她們走過來。

那個男人身著這一身白色的練功服,身材高挑卻略顯清瘦,緊繃的嘴唇,以及那對仿佛能看穿人心思的銳利眼神…這個中年的男人,正是李驍!

“上官龍象,江湖事,江湖了。我們的事與她無關,讓這個女娃子走吧。”李驍淡然說道。

“好啊,這個女娃子跟老夫有些機緣。”上官龍象說話間,輕輕地擺了擺頭,“能幾句話道出老夫的生平…”

話到一半便停止了,隨後化作了一聲長歎。

“半生不得意,十年受人脅限…”上官龍象苦笑起來。

此時,李驍已經緩步走到了唐亦白的身邊。

“丫頭,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快回去吧。”輕輕拍了拍唐亦白的肩膀,李驍隨即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好,謝謝您…”稀裏糊塗劫後餘生的唐亦白此時有感覺到了一股威壓。

這股威壓不同於前者上官龍象的那股威壓,相比起來,這股威壓顯得更具韌性。在隨後,唐亦白便一路小跑回了納蘭王爺的王爺府內。

在將這件事告訴納蘭王爺之後,納蘭王爺當即大驚,隨後便跑了出去。

在此時,上官龍象和李驍早已經捉對廝殺起來。

銀裝素裹的郊區大地上,兩襲白衣,一唐刀,一古劍,二者的交手已經走過了數百招了。

唐刀與古劍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朝陽初上,在和煦的冬日暖陽的照耀下,雪亮的刀劍在空中肆意的揮舞著,卻並未有實質性的接觸。

此時,納蘭王爺趕到了。

遠遠地,強如納蘭王爺一般的都便感覺到了一股難言的威壓,透人靈魂。

在這股兩股強勢的威壓下,納蘭王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股氣勢強如驚濤風暴,殺意無雙。而另一股,雖然沒有之前的那股強勁,但是卻更顯得綿遠悠長。

這股氣勢顯得很淡,卻又十分的韌性十足,如一根飄**在風中的絲帶,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飄**。

在這兩股氣勢的威壓下,納蘭王爺很明智的待在了遠處,並沒有湊上前去。

幾分鍾之後,李驍的唐刀搭在了上官龍象的脖頸上。十年前他輸了,十年之後,他又輸了。

此刻,漫天的威壓散去,隨後納蘭王爺便湊上了前來。

當納蘭王爺趕來時,上官龍象已經再次拿起了那把二胡。伴隨著一股悲戚大氣又顯蒼涼的二胡聲中,踏入江湖世界四十餘載的上官龍象緩緩落幕了、

浮生虛度,流年消散。這次他上官龍象輸的不是十年,而是餘生…

和上官龍象一樣悲戚的,還發生在了數千裏之外的京都城內。

一個身材與裕和相仿的男子端坐在桌子前,桌子前,擺放的是一張人皮麵具。

裕和的。

“你想好了麽?”男子一旁,一個靚麗的女子緩聲問道。

“有些時候,自己也無法決定自己所做的事。”

“有的麵具,戴上了,這輩子也就摘不下來了…”男子悲戚的笑著。

他的餘生,從此便消失了。有的,是裕和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