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禦璟方才衝進來的時候並無閑暇帶上房門,以至於清緣一走到門口就看到了裏麵的情形,便匆匆跑了進來。

逝雲聽到了期盼已久的聲音,激動地想要抬頭看看清緣,不想卻被禦璟早一步按住腦袋,警告道:“不要亂動,外傷還在出血,如果牽扯太大,會累及心脈!”

清緣跑到了逝雲床邊,逝雲隻看得到她的衣裙,卻也安心不少,忍著傷口處傳來的劇痛,勉強笑道:“清緣,你的傷勢無礙吧?”

“有你以身相護,我……當然無礙!”清緣著急地盯著逝雲的傷口,顧不上禮數搶上前去對禦璟說,“大人,這外傷止血就讓我來吧!”

禦璟退讓到一邊,卻依舊按著逝雲未有受傷的肩背,不許他亂動,以免加重傷勢。

很快,清緣指尖熟悉的涼意便在他背部傷口處溫和地擴散開來,原本因劇痛而產生的燥熱感因此而得以漸漸撫平,趴在**任清緣擺布的逝雲,疼著疼著居然就笑了。

他當然看不見,周圍一眾人等除了清緣之前,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當清緣成功止血,禦璟給逝雲上藥包紮之後,傷勢終於處理妥當,緊接著逝雲又被禦璟固定成了側臥在**的姿勢,並極力叮囑他道:“傷口全部愈合之前不要亂動,記住了!”

逝雲沒有答話,他似乎光顧著去看清緣,而忘記了禦璟及房內其他人的存在。

清緣轉身向後,盯著不知何時就已無聲無息站在了房內的瞬影,理直氣壯地伸手就向他索要一物:“玉璜!”

站在一旁幫不上忙的姝蔓看得清楚,瞬影神色陰鬱地盯著逝雲和清緣好一會兒了。她十分驚異的是,這一次清緣居然會用這種毫不客氣的語氣跟瞬影說話,好似命令一般不容置喙。

這可是清緣第一次在瞬影的麵前如此硬氣,好生反常。不僅姝蔓如此思量,就連禦璟和逝雲也是一樣。

瞬影倔強冰冷的視線避開了清緣慍怒的麵容,轉而落在了逝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格外慘白的臉頰上,緩緩伸手遞出了手中的玉鑰,看不出此舉是情願還是不情願。

清緣上前伸手抓了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地回到逝雲床邊,將玉璜交到了逝雲冰涼透汗的手掌中。逝雲絲毫不做掩飾地抓住了清緣自己送過來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清緣,似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在此打擾了。”清緣刻意回避將手抽了出來,說著便向後退去。

“且慢!”清緣剛退一步,逝雲慌張地伸手去拉她,不想身後傷口隻是輕微撕扯,卻疼得錐心刺骨,逝雲咬著牙把喉嚨裏本能的□□聲咽了回去,卻由不得自己疼得蹙眉閉眼。

如此一來,清緣嚇得定在了遠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逝雲,禦璟大人剛說過的話,你……”

禦璟氣急敗壞地說:“傷得這麽重,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你的傷勢是由後背直入心脈!”

慢慢緩了過來的逝雲睜開雙眼,低聲道:“你們退下,我有事要單獨跟清緣說。”

姝蔓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她看了禦璟一眼想同他一起離去,不想禦璟卻盯著站在原地不動的瞬影。瞬影當然明白禦璟的意思,卻十分輕視斜眼看他,而後視線就放在了逝雲那邊。

逝雲虛弱地好似隻剩下了半條性命,特別是當清緣站在他麵前的時候。後者站在一旁看著他早已紅了眼眶,有些話沒有說出口。不知瞬影此時作何感想,隻是神色複雜地轉身離去。此後,禦璟才安心離開,姝蔓緊跟其後。

沒有拒絕、沒有爭議,很順利的房內隻剩下他們兩人,逝雲當即笑逐顏開,拍了怕自己的床沿說:“清緣,坐我跟前來,我想好好看看你。”

清緣乖乖在他床邊坐下,正對著逝雲,見了他因方才牽動傷勢,早已疼得滿頭虛汗,心疼不已地拿著手絹替他小心翼翼地拭去額上的汗珠。

逝雲緩緩抬手,抓住了清緣的手,而後心滿意足地注視著她。這應當是逝雲第一次如此安靜地看著她了,這也是逝雲第一次傷得如此嚴重。

清緣拿著手絹的手被逝雲輕輕握住,她並沒有反抗,第一次感受到他向來溫暖的手掌此刻竟這般冰涼。曾經總是生龍活虎的少年頭一遭如此虛弱地躺在**,蒼白無力地看著她,不由令清緣趕到深深的心酸與愧疚。

“逝雲,你怎麽這麽糊塗?”清緣沒想到,自己一開口,語調居然是顫抖的。

“你指的是什麽?”逝雲聽到清緣的責備,不由得有些緊張。

清緣認真地看著逝雲反問:“你為什麽會傷成這樣?若是你真有個好歹,我豈不成了神族的罪人?”

看著清緣緊張的樣子,逝雲倒是挺開心地說:“你多慮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嗎?”

逝雲越是不以為然,清緣越是心中後怕,微怒說道:“沒事才怪,分明是在嘴硬!”

“真的沒事了,”逝雲嬉皮笑臉地說,“隻要看到你沒事,我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清緣默然,心中感觸卻無言以對。

逝雲興致盎然地說:“說點開心的,我剛剛才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

“原來母後在替我挑選太子妃人選之前,曾致信先知,選羽楓為太子妃是先知的主意……”

“不要再說了!”沒想到,不等逝雲說完,臉色越來越差的清緣就打斷了逝雲,還抗拒地抽回了被逝雲抓住的手。

逝雲未有想過清緣會是這種反應,訥訥地繼續說:“清緣,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若是要順利退婚的話,就要去見先知,叫她收回……”

“我沒有誤會!”清緣再次打斷了逝雲,這一次斷然起身,似要離去。

躺在**的逝雲見清緣反應這麽大,以為她當即要走,身形一動想要勉強起身,不想牽扯傷勢,心肺劇痛,不由咳嗽起來,同時逝雲能感受到手中玉璜及時散發出一股溫潤的力量浸入皮膚,順著他的經絡直抵心脈,而後又擴散至外傷處,頓時穩住了傷情,否則怕是又會像方才那樣再次出血了。

清緣見逝雲情急之下咳嗽起來,嚇得心驚,連忙回到他身邊,以手輕撫逝雲胸膛替他順氣,並說:“逝雲,你別急,都怪我!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傷重在身,我還如此蠻橫,對不起……”

逝雲大喘了幾口氣之後,止住了咳嗽,首先擠出一絲安然無事的笑容安慰清緣,道:“我沒事,你別自己嚇唬自己。”

說完之後,逝雲再次抓住了清緣的手,沒用什麽力氣就將她拉坐在了身旁,稱心遂意地看著她,趁機道:“總之,你安安靜靜聽我把話說完,我就不會有事的,否則……”

“你說吧,我不會像剛才那樣棄你不顧了,隻是……”清緣倔強地偏了偏腦袋,“你說的,我不一定就會認同。人各有誌,希望你不要勉強。”

清緣這話說得十分冷靜,逝雲忽然預感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但還是賴皮模樣地笑笑,繼續說:“不管怎樣,我們都是先知的客人,始終都會一同去麵見先知。等見到了先知,我就請她收回美意,替我退了這門婚事。”

清緣看著逝雲默默搖頭,逝雲覺得自己大概猜出了清緣所想,繼續說:“你可不要有對不起羽楓或者南宮朱雀府的想法,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如果叫我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對於羽楓來說也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對於羽燔來說,他定然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不幸福的,對不對?”

逝雲說完話好一會兒了,清緣依舊不言不語,逝雲搖了搖抓著清緣的手,問:“清緣?”

清緣坐在逝雲的身邊,始終不忍看他,良久才說:“不管將來你要娶的人是誰,那人都不會是我。”

“為什麽?你又在說氣話了?”

清緣暗自咬了咬牙,還算平靜地迎上逝雲困惑的目光,說:“你看我像在生你氣的樣子嗎?”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方才我們差點死在魔族手中,你可是親口跟我說你喜歡我的呀!”逝雲見了清緣為難的樣子,又補了一句,“可別說那是謊話,人在危急關頭所做的事、所說的話都是出於本能、源自真心!”

“我早就想告訴你為什麽了,隻是有些事情,我答應義父在先,不能說。也許,去輪轉宮見過先知大人,她有無上智慧能替我解惑答疑,到時候我就知道該如何麵對一起了,包括你。”

“我就知道你有難言之隱不能跟我說,你分明就是喜歡我的,事情不能拖了,叫禦璟進來,我要盡快麵見先知。”逝雲一時情急,逞強撐著身子坐起,同時也承受著體內巨大的痛楚,若不是有玉璜在手,這樣的傷勢根本就經不起此番折騰。

清緣連忙扶著逝雲,不許他亂動,勸道:“逝雲,不要亂動,你都傷成這樣了!”

逝雲斬釘截鐵地說:“我不願見你鬱結在心,一時半會兒都不願意!”

“逝雲,你別鬧脾氣了,我隻要你安心靜養!你為救我而傷成這樣,此時此刻,沒什麽比你傷勢痊愈更加重要了!”

清緣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逝雲看著她因心疼自己的傷勢而雙眸含淚,憐惜不已,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擁住。起初清緣驚得不敢動彈,但片刻之後漸漸回神,不得不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後挪動,試圖退離出他的臂彎。

不想如此一來,逝雲手臂更加用力,不肯放鬆絲毫,有恃無恐地說:“不許走,你若當真忍心,就用力掙紮好了,反正我不鬆手,大不了就讓我背後傷勢為你再裂一次!”

逝雲這話說得倔強又任性,清緣聽後果真怕一旦掙紮傷了他,便擔驚受怕地僵在了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