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緣視線內新環境穩定下來的時候,她終於明白自己從方才一番混沌中脫離出來,來到了書吏的住處。大家似乎都在,禦璟第一個衝了過來,查看逝雲的傷勢,而她自己則被瞬影一把拉起。

大概是她還沒有從空間轉移的擠壓感中恢複過來,反應有些遲鈍,隻覺得周圍的人們七嘴八舌十分吵鬧,卻聽不太清嘈雜的內容。

“清緣,你傷哪兒了?”瞬影關切的臉龐第一個映入眼簾,他抓住了她的雙肩,手上微微用力抓緊,擔憂地看著她衣衫上的血跡。

“沒有,”清緣連連搖頭,還因方才的遇險而心有餘悸,低頭看清了自己衣衫上成片的血跡,連忙掙脫了瞬影,尋找方才還在自己懷裏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逝雲,“這都是逝雲的血,他傷了心脈,流血不止!”

清緣轉身就看到院內的所有人都圍了上來,禦璟跪在逝雲的身邊,興許是聽到了清緣的提醒,將逝雲扶坐起來,看清了他背後的傷口,以手抵住,同時大喊:“止血藥!”

逝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朱雀府內的房間中,現在側躺在**,背後墊著軟枕用來固定姿勢,防止他平躺時擠壓到了後背的傷口。

還什麽都沒做的時候,耳邊就傳來了禦璟的聲音:“不要亂動以免牽扯了傷勢。”

“清緣……”逝雲費力地看清了床前禦璟的麵容,忍著有後背直傳入心腑的劇痛,關心地問,“清緣呢?她沒事吧?”

禦璟擔憂地看著逝雲毫無血色的麵容,走近說:“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她的傷勢無礙!”

“啊?”逝雲聽得莫名其妙,側身躺在**,還有些迷糊地看著禦璟說,“這個問題我問過你很多次了嗎?”

“自打你傷成這樣出現在我麵前開始,就一直喊著清緣的名字,”禦璟無可奈何地解釋道,“淨說些胡話!”

這麽一說,逝雲好似有了些印象,卻摸不準那些時而浮現出來的斷斷續續的畫麵代表了什麽,便問:“我說什麽胡話了?”

禦璟走到桌邊打開藥盅,從裏麵到出溫熱的湯藥來,端著藥碗重新回到逝雲的身邊,歎著氣說:“你什麽胡話都說了,先把藥喝了再說。”

逝雲側躺在**,右臂用力試圖撐起身體,不想剛一使勁,便引得左側傷口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經受不住的逝雲本能地止住了動作,鬆了力道,又落回了遠處,同時抱怨道:“你到底有沒有替我療傷啊!”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我耗盡念力深入你的心脈方能止血,否則你性命難保!”禦璟來到逝雲的床邊坐下,一手端碗另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漸漸用力要將他扶起來,“忍著點。”

劇痛中,逝雲被禦璟扶坐起來,然後一碗藥湯就送到了他的嘴邊。艱難地喝完湯藥之後,逝雲片刻不停地對禦璟說:“若是清緣傷勢無礙,就帶她來見我。”

“不急,她隨騰王去取玉璜了來為你療傷,不必我催她也會盡快趕回來的。”禦璟鬆開了逝雲將空藥碗放回原處,逝雲獨自支持身體坐在**,手臂用力牽動胸背,不由又是一陣鑽心的絞痛,露出一副齜牙咧嘴的狼狽形容。

好不容易忍住傷痛,逝雲勉強出聲問話:“瞬影沒有將天玦玉隨身攜帶?”

禦璟搖頭不語,似乎另有心思。

沉默中,逝雲忽而又想起了什麽,關心再問:“弘淩呢?他沒事吧?”

禦璟麵露不悅,說:“原本你讓他逃走是為了搬救兵,他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音信全無,你還問他!”

“他不會出什麽意外了吧?”逝雲不由擔心弘淩,見禦璟並不搭話,繼續道,“對了,既然弘淩沒有找到你,那你是怎麽知道要過去救我的?”

“我哪裏知道你會有危險,更不知道該去何處救你,救你的是記憶宮殿的書吏!”說完這話之後,禦璟一陣後怕,便繼續道,“如果不是他今早外出,回程時偶然經過發現林中異常,你……我上哪裏去找你的全屍!我又有何臉麵去見天後!”

“誰?”逝雲細想之下,發現自己好似根本就不認識此人,“你是說看守記憶宮殿的人?那隻紅瞳魔族可不好對付,那書吏沒事吧?”

“聽清緣說,此人不費吹灰之力就令那魔族化為絞肉血水。”一提到此時,禦璟就陷入了深思之中,“但是從清緣的描述和你的傷勢看來,恐怕連我都不是那魔族的對手,怎麽區區一個書吏……”

“還有這種事?”逝雲隻是奇怪了一會兒,便問,“此人現在何處?”

“還在記憶宮殿外看守著呢。”禦璟給了逝雲一樣相當複雜的眼神,緩緩道,“他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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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玉璜被瞬影藏在了記憶宮殿中。

記憶宮殿正廳處懸有匾額一塊,其上根書成字為“古往今來”,字跡蒼虯有力均為匾額後伸出的樹根纏繞所現,那氣根某處時而會有微妙起伏,如某物勻緩呼吸一般。

匾額上糾纏成字的根書中,就緊密包裹著玉璜,在瞬影揚手拂風之後,氣根扭動異常,那天玦玉就從中掉落了出來。

瞬影一手接住,清緣看著他手中的玉璜,迫不及待地說:“太好了,這就去請書吏大人將我們送去朱雀府!”

清緣已然提步向外,瞬影卻拿著玉璜站在原處,並沒有跟上她的腳步,而是蓄意已久地問:“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清緣定住腳步折返回來,急匆匆地拉扯瞬影的衣袖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逝雲傷勢要緊,我們先去朱雀府把這玉璜給他療傷。”

“你慌什麽,有禦璟在,他一時半會兒又死不了。”瞬影一動不動地盯著清緣,麵色陰沉難看。

這種神情,清緣有幸領教過,故而十分警惕,卻也因為心係逝雲傷情而十分焦躁,忍不住說道:“他是你親哥哥,你怎麽……”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會很重,清緣終究還是沒有脫口而出,壓住了情緒,冷靜了些才說,“方才禦璟大人雖然已經止住了逝雲體內心脈出血,可是這種傷勢容易反複,一日未能痊愈,就一日不能掉以輕心。你就忍心站在這裏任他性命垂危?”

瞬影避開了清緣焦灼的目光,卻執拗地說:“他方才在昏迷中,有說到:定要退婚娶你。什麽意思?”

“他說的是胡話……”清緣急得方寸已亂,伸手就去抓瞬影手腕,想直接拉著他離開。

瞬影卻會錯了意,緊緊將玉璜攥在手中,背到身後防止清緣搶去。他盯著她帶著嫉恨的口吻一字一頓地說:“我不相信!”

起初,麵對瞬影的逼視,清緣是有所回避的,思慮片刻忽而直視瞬影,篤定地說,“總而言之,我是不可能嫁給他的!你現在就跟我去朱雀府,把玉璜交給逝雲!”

“口說無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的情急之言?”瞬影伸出空著的左手,一把就抓住了清緣纖細的脖子,陰冷妒忌地說,“你看不到自己方才為他哭得有多傷心,所以就在這裏睜著眼睛說瞎話騙我?”

清緣激烈地推開了瞬影的手臂,在脖間留下了指印抓痕。

她捂著脖子在後退中咳了兩聲,才惱火說道:“你生性多疑,信與不信全憑一己之見,卻怪我用真話騙你?我說了不會嫁給他就不會嫁給他,信不信由你!話已至此,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將玉璜帶去朱雀府,就別怪我動手搶了!”

麵對清緣過激的行為,瞬影的麵色居然漸漸的由陰轉晴。

“平日裏真看不出來你性子這麽烈?”瞬影見了清緣方才的一番激烈舉止,好似是信了她,所以看著她周身空氣中暴漲的冰刺,對著自己懸而不發,竟然還笑得出來。

而在清緣看來,瞬影的脾氣秉性實在是難以琢磨,一愣神,懸浮在周身一一對準瞬影的冰刺,也就漸漸升華消失了。

瞬影從清緣身側經過,往記憶宮殿外走去,並對她說:“記得你今時今日所說的話,如果將來有一天讓我發現你騙了我,我絕不饒你。”

清緣看著瞬影的背影,怔了怔,而後才跑步上前跟了過去,直至與瞬影並肩而行才改跑為走。

瞬影低頭看她,帶著笑意。往日與瞬影接觸過的畫麵迅速在腦海中一一閃現,忽然想到了什麽令她心驚的事情。左思右想之後還是開口問了一句:“我嫁不嫁逝雲與你何幹?你方才是在關心逝雲的婚事,還是……”

清緣開口問這話的時候,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不過越到後來聲音越小。瞬影本平視前方而行,卻在清緣說不出話的時候,忍不住地低頭去看她,見了那思慮憂心的麵色,方才還掛在他臉上的笑容便在無聲無息中消失了。

當他再次平視前方,生冷地答了清緣的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一個人特別是要風得風的太子殿下,若是娶不到自己喜歡的人,該會有多麽的不如意。見到他不如意我就開心,這你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