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禱 一個永遠的期限 全劇終

第二天早上,他睜開眼,桑榆坐在他旁邊,微微的笑著。

睡衣已經洗得幹幹淨淨,懸掛在陽台,還有一陣淡淡的香味傳來,他恍惚在夢境,微微皺眉看著她,陽光照進來有些刺眼,照在他蒼白得沒有一絲顏色的臉和淡淡的紫色的唇上,在初秋的早上顯得無比清冷脆弱。

“東隅,你看,”她轉身坐在桌邊,看著這一堆精心洗好晾幹的樹葉對他笑。

“聽說用銀杏樹的葉子泡水喝對心髒很好,”她自顧撿著一枚枚扇形樹葉,“我一大早去采的,已經偷偷泡上喝了一口,我保證,一點奇怪的味道都沒有。”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桌邊和她麵對麵坐下,她低頭溫婉的笑,“剛剛醫生打電話,說今天安排好了手術喔,待會兒我送你去醫院,等你出來就是健康的東隅了。”

“桑榆,”他深深的凝望她,伸出手握著她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沒有知覺了,隻有麻木的疼痛,手指上也浮現出道道深深的紫色淤痕,像被淤積的河流一樣腐朽。

“不要怕,”她抬頭,堅定的看著他,替他細細揉捏手指,“你看,你的手這麽好看,以後要牽著我,要抱著我,我老了,你還要替我梳頭,替我化妝,所以,你不要怕,會慢慢好起來的。”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慢慢的濕潤了,聲音哽咽得說不下去。

“桑榆,我答應你,會好好活著。”他將她摟在懷裏,閉上眼睛,“我想一睜開眼就看見你的臉,好不好,你會在外麵一直等待著我嗎?”

“好,我會一直在外麵等你,替你祈禱,為你加油打氣,”她低下頭,突然有點羞澀的說,“其實不隻是我一個人等你。”

“恩?”他疑惑的動了動嘴角。

“東隅,我和,我塹男『⒍薊嵩諭餉嫻饒悖彼沼諶灘蛔“顏飧魷⒏嫠咚八孟窈芑釔茫也潞芸贍蓯歉魴《玎浮!?

“你是說……”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我要當爸爸了,我們…..有了個小孩子?”一絲驚喜蔓延在他的臉上,蒼白的臉色頓時好像染了一抹微醺的沉醉,因為太突然,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起來,輕輕將耳朵貼到她平平的小腹上,繼而又激越的說,“桑榆,太好了,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聽見了,他在對我說話喔,你聽......”

“是啊,小東隅再跟大東隅說,你一定要堅強,不怕疼,好好的,等我一出來就能叫你一聲爸爸,”桑榆撫摸著他的頭發,“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們母子都需要你。”

“你放心,桑榆,”他無比激動的將她擁入懷,“我答應你,為了我們家小東隅,我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們兒子一定很漂亮,他有那麽漂亮的媽媽,等他長大了,我要教他彈鋼琴,作詞作曲,天天唱歌給我們兩個老家夥聽,好不好?”

“好,好,”她在他懷裏輕輕說,“他不僅有個漂亮的媽媽,還有個優秀英俊的爸爸,缺一個都不行。”

秋風嗖嗖的刮過,卷起一片落葉,天涼好個秋,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開到了醫院門口,蘇闌珊和韓正西在門口等了很久,桑榆和東隅才慢慢下來,東隅顧不得自己孱弱身體,小心翼翼的扶著她下來,桑榆有點羞澀的,“我哪有那麽嬌貴啊,自己下。”

“不行,”他堅決不肯,扶著她下來,一時讓醫生搞不清誰是病人,弄清楚了,便催促著他趕快去麻醉室,他頻頻回頭看著對他揮手的桑榆,突然又孩子氣的回來,深深的看著桑榆,“讓我抱抱你吧。”

桑榆低下頭,讓他抱了一圈,終於他的眉頭鬆開了,樂嗬嗬的說,“小東隅,和大桑榆等著爸爸出來啊。”

蘇闌珊捂著嘴偷偷笑,“好了好了,快去吧,你老婆孩子就交給我和正西了,我們幫你看著。”

他安心的跟著醫生進去了,桑榆這才看著闌珊,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你,闌珊,謝謝你和正西。

不用謝我,蘇闌珊牽著她的手坐下,要謝就謝淺淺吧,淺淺的遺願最後一句,把心髒給orient吧,她見到了人間太多的生離死別,不忍心再看著你和心愛的人分開,那天,你闖進醫院鬧著要捐器官,真把我們嚇到了,你那麽做,是變相的傷害orient,讓他一生都不會快樂的。

“闌珊,淺淺好可憐,”桑榆擁著她歎,“她又好偉大,我謝謝她,也謝謝你,因為你是她的姐姐,沒有你同意東隅便不會有這個機會活著。”

蘇闌珊聽到她的話,忍不住湧起一陣悲傷來,當得知自己的骨髓終於和她不匹配,她到了崩潰的邊緣,淺淺倒很平靜的接受了現實,開開心心的過完了剩下的日子,臨終前,帶著對人世的念念不舍對韓正西說了兩句話,

姐姐一個人,你要好好照顧她,和她一起將淺淺花屋開著,這樣我的靈魂便有了棲身之所。

韓正西忙不迭的點頭,眼淚一顆顆砸下去,濺濕了枕頭上她的臉。

“哥哥,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相見,請別再對我說抱歉……”

她伸手替他擦淚,手到半空卻無力的垂下來,在空中變成一個僵硬的姿勢,雙目自然闔上,一滴眼淚劃過臉頰,仿佛流星般璀璨淒美,蘇闌珊握緊她的手,想讓她溫暖起來,卻擋不住她迅速冰涼的身體,她絕望得無法呼吸,一度想要自殺,幸好韓正西一直在她身邊,對她照顧有加,她才挺了過去。

想起來,便仍然萬箭穿心般難受,她含著眼淚看著桑榆,側過了臉低聲啜泣。

“闌珊,不要傷心了,”韓正西輕輕將她肩攬住,“小心身體,我們回去吧。”

闌珊捂著臉,哭著點點頭,對桑榆揮揮手,由韓正西攙扶著走遠,桑榆也對他們揮了揮手,兩行清淚流下來,人世間,活著總是伴隨著太多遺憾和悲傷。

東隅,你聽見了嗎?淺淺把她的心髒給了你,她說不想看見人間的生離死別了,桑榆撫摸自己的肚子,小東隅鬧騰的太厲害了,他害的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跟你一樣讓我操碎了心,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都經曆了漫長的悲傷旅途,它讓我們明白,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

看著你平靜睡去的臉,我突然想起,在聖瑪麗山坡上那個對我吹口哨的你,把銀杏樹刻上名字的你,跟我一起約定看北極光的你,還有長大後為我寫歌的你,跟我一起唱甜蜜蜜的你,瘋狂的尋找我的你,那都是你,無論哪一個你,都給我帶來了難以磨滅的記憶,世界上還有誰,還有誰那麽愛桑榆,那個暗戀的種子從八歲那年生根發芽,我多想告訴你,我從小就那麽深那麽深的喜歡你,喜歡得連自己都不敢麵對,它將我年少的心撐得滿滿的,變成一座坍塌的城池,有自卑和恐懼日夜侵蝕,萬一你醒不過來,那裏將變成一片墳墓,再也沒一絲生機。

你聽見了嗎,我緊緊握著你的手,對你說我永遠不敢說出口的話,我不敢讓你看見這麽一個軟弱的桑榆,所以我總是把堅強留給你,把軟弱留給自己,東隅,我真的,還沒有學會堅強,怎麽辦?

她俯下身子,突然痛哭流涕,怎麽辦,你要是離開我,我該怎麽辦?

漸漸,呼吸機開始泛起白色霧氣,他睜開了漆黑的眼眸,眨了眨,手指輕微動了動,然後深深的看著她,目光是那麽依戀,那麽繾綣,“東隅……你醒了,”她激動落淚,緊緊抱著他,雙手淺握,她知道今生今世,他們不會再鬆開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