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在下記事之後,就和母親相處一起,難道還會有錯麽?”

範雪君道:“賤妾隻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令堂待你如何?”

左少白道:“就記憶所及,待我很好。”

範雪君道:“她可有什麽奇怪之處麽?”

左少白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家母似是很少說話。”

範雪君道:“令尊和令堂相處很好麽?”

左少白道:“逃亡八年,二老從未有過一句爭吵。”

範雪君道:“盟主和令堂相處最後的一年時光,盟主貴庚好多?”

左少白道:“一十五歲。”

範雪君道:“那是已經懂事了。”

左少白道:“姑娘要問什麽?”

範雪君道:“那時,你們一家人都在逃亡之中,隻怕是無暇顧及到細微的細節,問了你也是白問。”

左少白道:“在下隻要有所記憶。答複姑娘就是。”

範雪君道:“你可曾留意令尊和令堂之間,商量過逃亡的事麽?”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就在下記憶所及,有過幾次。”

範雪君臉上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顯然,左少白的答複,大大的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範姑娘,有什麽不對麽?”

範雪君道:“令尊和令堂研商那逃亡之事,盟主可曾在場麽?”

左少白道:“在下和兄長姐姐,全都在場。”

範雪君那肅穆的臉上,泛起出一縷笑意,道:“這就是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盟主記憶之中,令尊和令堂,可曾單獨商量過逃亡之事呢?”

左少白道:“這個,在下就記不清楚了。”

範雪君沉吟了一陣,道:“賤妾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之後,還望盟主不要見怪。”

左少白道:“你說吧!就是說錯了,也不要緊。”

範雪君道:“賤妾懷疑……”突然住口不語。

左少白道:“懷疑什麽?”

範雪君道:“茲事體大,容賤妾仔細想上一想,明日再答複盟主如何?”

左少白若有所悟一般,也不再追問下去。

範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白鶴門的恩怨,看上去雖然十分單純,但實則十分複雜,單憑想象,隻怕是很難找出原因,隻有逐步求證了。”

萬良接口說道:“姑娘不是要轉授黃、高兩位兄弟的武功麽?”

範雪君道:“不錯!兩位請到前麵來吧!”

黃榮、高光齊齊走了過去,道:“恭請姑娘賜教。”

範雪君道:“兩位使用的兵刃不同,勢難同習一種武功,賤妾先傳兩位一套拳法,然後再個別傳授兩位兵刃上的武功。”

黃榮道:“好!我等悉依姑娘吩咐。”

範雪君低聲說道:“我先傳兩位口訣,然後再傳授兩位的實用法門,兩位記熟之後,再自行練習,能夠學得幾分火候,那要看你們自己的悟性了。”

左少白輕輕一拉萬良,道:“咱們在茅舍之中,隻怕有礙兩人習練武功。”當先退了出去。

萬良緊隨在左少白的身後,出了茅舍。兩人都已得那範雪君傳授了出入六甲奇陣之法,緩步向陣外行去。

萬良隨行在左少日的身後,低聲說道:“這區區一座竹陣,能夠抵擋強敵,在下實是心中難信,但見此陣中殺機隱起的情勢,又似有點邪門,盟主對此有何高見?”

左少白道:“在下亦曾聽得恩師講過,八卦、九宮、五行奇術,確有人所難測的變化,不過,範姑娘擺這六甲奇陣,倒是未曾聽人說過。”

兩人邊行邊說,不知不覺間,轉出陣外。但聞弓弦聲響,嗤嗤兩支長箭,直對兩人射了過來。左少白拔劍奇快,右手一招,長劍出鞘,白芒一閃,兩支長箭,盡為擊落。抬頭看去,隻見十二個全身黑衣,臉蒙黑紗的大漢,並肩站在一丈開外。

萬良冷笑一聲,道:“朋友們一個個藏頭露尾,難道都有些見不得人麽?”

十二個黑衣大漢,任那萬良喝罵,不發一言,二十四隻炯炯眼神,盯注在兩人臉上,似是想從兩人臉上尋出什麽一股。

左少白低聲說道:“我去會會他們,你去通知範姑娘一聲。”

萬良心中對這竹陣拒敵一事,一直是不太信任,暗道:此地一片平原,如是這六甲奇陣沒有拒敵之能,強敵由四麵八方一擁而入,那可是太難對付,倒是得早些通知範氏姐妹一聲。

心中念轉,口裏說道:“盟主小心。”轉身入陣。

左少白長劍平胸,緩步逼近了十二個黑衣人,冷冷說道:“諸位既敢窮追我等不舍,何以不肯取下蒙麵黑紗,以真正麵目和在下相見。”

十二個黑衣人仍然呆呆站著,一語不發。左少白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十二個黑衣人,倒是沉得住氣。手中長劍一伸,疾向一個黑衣人前胸點去。

眼看那閃閃寒芒,就要刺入他的前胸,那黑衣竟然是靜站不動,當即變點為拍,平過劍身,橫了拍去。隻聽蓬然一聲,擊個正著,那中劍黑衣人身子一幌,一跤跌倒地上。敢情這十二個黑衣人,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左少白怔了一怔,暗道;這十二人手中都無弓箭,我早該想到,除了十二個黑衣人,還有別人才是。當下一提真氣,疾離三尺,高聲喝道:“那位高人,請出一見。”

他一連呼叫數聲,始終不聞有回應,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似這等藏頭露尾,算得什麽英雄人物!”

隻聽一聲嬌叱,傳了過來,道:“哼!你敢罵人。”

草叢人影一閃,飛出來一個全身綠衣的美麗少女。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張姑娘。”

來人正是那張玉瑤。張玉瑤微微一笑,道:“不錯啊!你還記得我姓名。”

左少白道:“姑娘何以會到此地?”

張玉瑤冷冷接道:“怎麽?許你來此,難道就不準我來麽?”

左少白道:“姑娘誤會了,在下之意,是說天涯這等遼闊,想不到,咱們竟然又會在此地重逢。”

張玉瑤道:“誰說這麽巧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暗道:此女仍然如此刁蠻。目光一轉,又看到了那十二個被點了穴道的黑衣人,說道:“這些人的穴道,可是姑娘點的麽?”

張玉瑤道:“不是我,難道還是你不成。”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女娃兒實在是難以對付的很,一時間,再也想不出適當的話來,隻好默然不語。

張玉瑤一聳柳肩兒,道:“你怎麽不說話,可是不高興看到我麽?”

左少白道:“在下並無此意。”

張玉瑤道:那你為什麽不說話呢?”

左少白道:“在下實是想不出如何開口,才使姑娘開心。”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常常說錯話,自然我要不高興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我那裏說錯了?”

張玉瑤道:“咱們不是無意重逢,自然是有意的見麵了。”

左少白道:“有意見麵?”

張玉瑤道:“不錯啊!我辛辛苦苦,追蹤千裏,找來此地,自然有意的找你了。”

左少白道:“找我?”

張玉瑤道:“不錯。”

左少白道:“姑娘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張玉瑤一皺眉頭,道:“怎麽?我找你不行麽?”

左少白道:“自然是行,但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什麽事?”

張玉瑤臉色一整,道:“自然是有事了,如是沒有事,誰來找你。”

左少白被搞的昏頭轉向,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有事,但請吩咐。”

張玉瑤道:“和你走在一起的兩位姑娘,是你的什麽人?”

左少白暗道:原來她已經到此許久了。當下說道:“那兩位姑娘姓範……”

張王瑤接道:“誰問她們姓名了,我是問她們和你什麽關係?”

左少白一皺眉頭,暗道:這丫頭蠻不講理。那也不用太過遷就她了。當下冷冷說道:

“姑娘說話,最好有點分寸。”

張王瑤怒道:“不許我問?是麽?我偏要向個明白不可。”

左少白道:“有什麽好問的?”

張玉瑤道:“哼!和一個瞎姑娘混在一起,也不害羞。”

左少白臉色一變,肅然說道:“那範姑娘和你毫無恩怨,你怎能出口傷人?”

張王瑤道:“瞎姑娘,瞎姑娘我就要罵給你聽。”

左少白怒道:“姑娘不可欺人過甚,需知在下忍性雖好,但也有限度。”

張玉瑤道:“怎麽樣?”

隻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盟主不用生氣,賤妾天生的瞎子,讓人叫罵幾聲,也不打緊。”

張玉瑤轉臉望去,依依綠篁中,緩步走出兩個絕世玉人。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位張姑娘蠻不講理,姑娘也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張玉瑤聽得範雪君一番言語之後,心中已生慚愧之感,但聽得左少白一番話後,又不禁動了怒火,冷哼一聲,道:“她不是瞎子?我那裏說的不對了?”

範雪君淡淡一笑,道:“張姑娘和小妹素不相識,但心中卻似對小妹怨毒甚深,想是小妹有了開罪姑娘之處?”言罷,斂枉一禮。

張玉瑤呆了一呆,道:“你沒有得罪我的地方,不過,為了左少白……”

範雪君微微一笑,接道:“姑娘不用誤會,小妹和左相公,隻是主從關係。”

張瑤道:“什麽主從關係?”

範雪君道:“他是金刀盟主,小妹隻不過金刀盟主之下一個屬員。”

張玉瑤望著左少白道:“你幾時當了金刀盟主?”

左少白心中厭惡她橫蠻無禮,冷冰冰的答道:“此事和姑娘無關,不勞多問。”

張玉瑤臉色大變,恨聲說道:“好啊!我好心好意,千裏迢迢,找來此地,給你送信,你卻這樣對我,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轉身急奔而去。

範雪君說道:“姑娘留步。”

張王瑤已然奔行出了五六丈遠,聽得範雪君呼叫之言,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冷冷說道:“什麽事?”

範雪君手扶在範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前行去,一麵說道:“小妹有句肺腑之言,希望姑娘三思。”

說話之間,人已走到了張玉瑤的身前。張玉瑤凝目望去,隻見她同時雙頰豔紅,秀眉淡淡,除了雙目不能見物之外,可說是無處不美,不由得暗暗讚道;此人如若不是瞎子,必將是一代尤物。目光一轉,投注到範雪儀的臉上,隻覺雖亦生的容色如花,但比起姐姐來,卻少了一股清雅之氣。

但聞範雪君輕聲說道:“我們姐妹,一盲一啞,都是身有殘缺之人,姑娘不可生出誤會。”

張玉瑤道:“誤會什麽?”

範雪君道:“左相公……”

張玉瑤接道:“他也不是我什麽人,我才不要管他。”

範雪君淡然一笑,道:“姑娘如是未生誤會,那就請留此地,助他一臂之力。”

張玉瑤忽覺臉上一熱,無限嬌羞的說道:“我為什麽要幫助他?”

範雪君道:“姑娘千裏迢迢,跑來此地,又是為了什麽呢?”

張玉瑤道:“江湖道上,已然哄傳白鶴門左家後裔,學得絕藝,要報昔年殺家滅門之恨,各大門派,幫會,都已派出高手,準備先發製人,整個的武林道,對他而言,可算寸寸凶危,步步殺機,因為……”突然住口不語。

範雪君道:“因為你不願看到他為人殺害,才千裏迫蹤,趕來此地,是麽?”

張玉瑤道:“是啊!我曆盡凶險,費盡心機,才找出他行蹤,但,但他卻一點也不感激我。”

範雪君道:“千裏追蹤,隻為傳訊,這情意是何等的高潔、深重,如是姑娘一言未說,絕據而去,豈不是有負了此行用心?”

張王瑤道:“他毫無一點感激之意,為什麽我還要管他?”

範雪君略一沉吟,道:“如是姑娘不見怪,小妹鬥膽要說幾句公平之言。”

張王瑤急道:“難道這是我的錯麽?”

範雪君笑道:“姑娘沒有錯,左相公也沒有錯,隻因是姑娘一直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張王瑤凝目尋思了一陣,嗤的一笑,道:“嗯!”

範雪君接道:“千竿翠竹為籠,一楹茅舍作居,姑娘如有雅興,何妨在此留居一宵。”

張玉瑤笑道:“方便麽?”

範雪君道:“方便得很,姑娘可要進入陣中瞧瞧麽?”

張王瑤道:“那就有勞帶路了。”

範雪君轉身而行,帶路入陣中。張玉瑤緊隨身後,進入陣中。

左少白回顧了萬良一眼,道:“老前輩。”

萬良大步行了過來,道:“盟主不可……”

左少白茫然說道:“什麽事?”

萬良道:“那範大姑娘,推你為金刀盟主,又要立下甚多條規,驟聞之下。此事在咱們俠義道上,彼此的相互敬重,相互救援,似是用不著另外立下甚多條規,予以束縛。”

仰起臉來,長長籲一口氣,接道:“但如仔細的想上一想,那又覺著範家大姑娘的確是才慧過人,咱們反來複去,要想幾天的大事,她卻可能在很快的時刻中,決定了下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等容易的事,難道還要費上很多心血的去想它麽?”

隻聽萬良長長歎一口氣,道:“老朽仔細想過了,範大姑娘已然看出敵人的強大,有如泰山臨頭,憑咱們幾人之力,就算是個個武功與盟主一般高強,也是無能阻止那龐大的敵勢。”

左少白道:“擁我為金刀盟主,難道就能把敵人嚇退不成?”

萬良搖搖頭,道:“範大姑娘的用心,隻是希望藉一種嚴苛的條規,創造一種神秘的力量,用來控製龍蛇雜合的屬下,對抗強敵。”

左少白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萬良道:“因此,她才擺下這一座六甲奇陣,想藉奇陣之力,生擒武林人物,然後,再設法收歸我用。”

左少白道:“收歸我用?”

萬良道:“不錯,暫不論那人的是非善惡,隻要武功就行。”

左少白道:“在下的看法,此事隻怕不是那樣簡單。”

萬良道:“也許那範家大姑娘已有成竹在胸,此中之事,似是非我們的才慧,能夠很快的想出辦法,最好是不去想它。”

左少白道:“有一件事,叫在下百思不解?”

萬良道:“什麽事啊?”

左少白道:“就是那範雪君,為何要百般設法的留下那張玉瑤?”

萬良道:“此事老朽也想不出,原因何在,但那範姑娘必有用心。”

左少白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縱身而起,撲向一處石堆之後,萬良急急說道:“什麽事?”隨後追了過去。

隻見左少白手中提著黑衣大漢,繞過石堆,道:“已經死去了。”

萬良凝目望去,隻見那大漢,手中握著一隻強弓,前心後肩上,鮮血耀目,顯然是被人一劍刺入,由後背直透前心,一劍致命。

左少白放下那黑衣人,說道:“陣外十二個黑衣人,都是早已被人點了穴道,手中又未帶弓箭,但咱們出陣之時,卻有人迎麵射來一箭,隨後,張姑娘出現了一鬧,在下倒把此事忘去了,適才突然想起,卻不料這人已經被人殺死。”

打量了那石堆一眼,接道:“這人定然是傷在張玉瑤的劍下。”

萬良望望那十個黑衣人,搖搖頭,道:“這樣算起來,又有些不對了。”

左少白道:“那裏不對了?”

萬良道:“此人手中有弓,袋中有箭,射咱們那一箭,大約是他了。”

左少白道:“他射出一箭之後,張姑娘及時趕到,一劍由後背刺入,直透前胸,當場死命,那裏不對了?”

萬良道:“又是什麽人點了這十二個人的穴道呢?”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這……”

萬良道:“那姑娘如若先點了這十二個黑衣人的穴道,那隱伏石堆後麵的弓箭手,豈有不知之理,何況張姑娘也未必能在人群之間,點了這十二個大漢的穴道。”

左少白打量那十二個大漢一眼。隻見他們身上兵刃,大都未曾出鞘,顯然未曾經過打鬥,十二個人都已被點了穴道,心中暗暗忖道:“不錯呀!就算張玉瑤武功再好一些,隻怕她未必能夠同時,點了這十二個大歎的穴道,而能讓他們連兵刃也未拔出。”

隻聽萬良繼續說道:“就算這十二個人和那隱於石後的弓箭手,分由先後到此,但那弓箭手能夠在咱們出陣時,射來一箭,那時候隱在石堆之後的時間不短,何以竟然未發覺這十二人穴道被點了?”

左少白道:“這事的確十分可疑。”

萬良道:“因此、老朽想到,還有一位武林高手,隱身於此。”

左少白流目回顧一眼,道:“咱們搜搜看吧!”

萬良道:“他如下前出麵相見,以他武功之高,咱們搜尋也是枉然。”

隻聽一陣哈哈大笑,傳了過來,道:“你們倒有自知之明。”

語聲甫落,五丈開外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上,飛落下一團黑影。

左少白凝目望去,隻見來人是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花白眉毛,全身黑衣,頭上戴了一頂白色氈帽,身背魚網,手執釣竿,心中暗道:“這人好生麵熟。”

隻聽萬良訝然叫道:“魚仙錢平。”

錢平哈哈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萬良一抱拳,道:“錢大俠別來無恙,風采依舊。”

錢平道:“如若老夫的記憶不錯,你該是生死判萬良了。”

萬良道:“正是區區,難得魚大俠還能記得。”

錢平道:“咱們二十幾年沒有見過麵了。”

萬良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魚大俠仙蹤難見,怎的會有空跑來此地?”

錢幹道:“唉!一言難盡,老夫一生中和人交往,從不吃虧,一尾奇魚,一件事,決不多辨,這次卻被那女娃兒騙了。”

萬良心中暗自好笑,但臉上卻是一片肅然之色,說道:“被那位女娃兒騙了?”

錢幹道:“張玉瑤啊!”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那女娃兒不知在那兒弄到一見奇魚,跑到我那裏去,告訴我說,要我幫她做一件事。”

萬良道:“此乃魚大俠的慣例,天下武林同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張王瑤也是不能例外。”

錢平道:“老夫問她什麽事?那丫頭說隻要我陪她在江湖之上走走,如若是遇到有人打她,就幫她把那人打退,當時,老夫一時被她蒙了過去,就一口答應下來,唉!想不到一步失錯,滿盤皆輸,如今已陪她有數月這久,卻不料這丫頭遊興甚高,終日裏東奔西走,害得我老人家,終日的陪著她。”

萬良心中暗道;你魚仙錢平,是何等精明人物,隻怕不會這樣簡單的吃了虧就算吧?

但聞錢平接道:“這丫頭可惡得很,她送給老夫的魚兒,原是一對,卻故意把它分開,送了老夫一尾,直待老夫陪她陪的心頭動了怒火,她告訴我還有一尾奇魚被她收著,隻待陪她之後,她再把一尾奇魚送我。”

萬良心中暗自笑道:“看起來,一個人,當真是不能貪心,這魚仙錢平,武功既高,又能跳出名利圈子,江湖上黑白兩道,人人都對他敬畏三分,隻因為了酷愛魚兒,竟是情難自禁,糊糊塗塗的在江湖結下了無數仇恨。”

心中念轉,口裏說道:“魚大俠就該給她定下一個限期才是。”

錢乎道:“老夫問她,她隻說快了,快了,不肯訂下一個確期。”

左少白道:“錢大俠如是拂袖而去,那張玉瑤也是無可奈何了。”

錢平道:“老夫早想不再理那丫頭,隻是……”

隻聽一個嬌若銀鈴的聲音,接道:“隻是舍不得另一尾可愛的魚兒,是麽?”

轉臉望去,隻見一身綠衣的張玉瑤,滿臉歡愉之容,大步行了出來,緊隨張玉瑤身後,緩步走出盲啞二姐妹。萬良心中暗道:那範雪君果然是非同小可,竟然能把一個刁蠻的姑娘,在短短片刻之中,說得心悅誠服。

但聞魚仙錢平哈哈一笑,道:“老夫隻不過說說而已,豈能當真的離去不成。”

張玉瑤道:“哼!我想你也不敢。”

這魚仙錢平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極是尊崇,武功既高,脾氣又壞,張王瑤說話如此無禮,勢非激怒於他不可,隻聽的萬良暗暗替張玉瑤捏一把汗。

那知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了人的意料之外,魚仙錢平不但未曾發作,反而訕訕一笑,道:

“你說的不錯啊!老夫如是敢跑,那早就跑了。”

萬良呆了一呆,暗道:奇怪呀!這丫頭不知用什麽方法,竟然把一個武林中人人敬畏的人物,擺布的言聽計從,絲毫不敢拂逆。

但聞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如幫了我,我也不會讓你白白幫忙,日後自要好好報答你。”

錢平哈哈一笑,道:“老夫相信姑娘就是。”

張玉瑤舉手理一下鬢邊飄垂散發,說道:“此刻,我有一件為難之事,還請老前輩相助一臂之力。”

錢平道:“什麽事?姑娘但請吩咐就是。”

張玉瑤道:“咱們想請老前輩約請幾位高人出來。”

錢平雙手亂搖,道:“老十生平不和武林同道來往,芸芸眾生中,沒有一個朋友,這約人幫忙的事,萬萬不成。”

張玉瑤道:“我知道你有幾個很好的朋友,隻要你肯講一句話,他們就會拔刀相助、”

錢平道:“什麽人?老夫都不知道。”

張玉瑤道:“大巴山龍虎雙傑,和以毒藥暗器威震武林的四川唐老太太。”

錢平呆了一呆,道:“你怎麽知道,老夫和龍虎雙傑有交情呢?”

張王瑤笑道:“你的事情我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錢平伸手抓著頭皮,道:“老夫已然十餘年未見過那龍虎雙傑之麵,不知是否尚活在人世之間,如是白跑一趟……”

張玉瑤道:“不要緊,如是白跑一次,我也是一樣感謝盛情。”

魚仙錢平無可奈何的說道:“老朽如若請得龍虎雙傑,老朽是否可以和幾位告別呢?”

張玉瑤道:“到了那時間,咱們再說吧!”

魚仙錢平回顧了萬良和左少白一眼,道:“老夫幾時動身?”

張玉瑤想了一陣,道:“不管你幾時動身,從今日算起,第七天的晚上,日落之前,你要趕回此處。”

魚仙錢平想了一陣,道:“如以路程算計,老夫還可以好好睡上兩天。”

張玉瑤道:“悉從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