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翼軫頗懂戰陣,群雄經他分配調度之下本可輕易將土丘分三層包圍得嚴嚴實實,不過到了此地此時各門派似乎已經忘記先前所做的絕對聽從號令的承諾,各自以門派為單位聚攏在一起,紛亂地爭先搶占有利位置,盟主大人做出的種種部署全部拋到爪窪國裏,幾千人的場麵登時亂起套。

唯一還算在計劃中的便是尚無人擅自踏上土丘一步,畢竟傳說中離魂劍的威力太強橫,他們心裏終究有所顧忌,誰都想奪劍,但誰也不願在拿到神劍之前平白送掉性命。

汪翼軫雖然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可是當親眼看到一番心血完全打了水漂,心裏還是很不舒坦,鐵青著臉和慈雲大師以及六大門派的弟子站在一起,緊閉著嘴不出聲。

此時的場麵十分奇異,五千多人將一個小土丘團團包圍,被擋在圈外的人大聲叫罵著並與前麵的人推搡;內圈的人眼睛裏閃動著貪婪的火光,一隻眼直勾勾盯著上麵的竹劍居,另一隻眼則在互相觀察,誰也不出聲,誰也不先動手。

終於有人忍不住,向汪翼軫高喊道:“汪盟主,下一步怎麽辦,誰打頭陣,你要做決定啊!”

“哼,蔣掌門,別再叫我盟主了,汪某人說出的話,潑出的水,你們不聽我的號令亂哄哄圍上來,我就不再是盟主,你們想要怎樣就怎樣吧!”

眾人皆盡啞然,又不好反駁,隻得繼續維持原狀,有冒失的人想出頭,也被旁邊同門的長輩扯回來。

慈雲大師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日之事緣起於我們六門派弟子遇害,到了這裏看來隻能先由我們與袁道宗交涉。”他越眾而出,其餘的十一位六派長老跟隨上來,緩步走向竹劍居。

陶勳和丁柔搶到慈雲身邊:“大師,學生也去看看。”又轉過身對人群裏一人說:“歐兄,你也來,聽聽看那人是不是。”

歐野明肩上趴著一隻虎斑貓越眾而出走過來。

有人帶了頭,其他人生怕吃虧,陸續有人也要跟上來。

陶勳猛地回轉身,雙目發出駭人的精光,冷冷地道:“其他人不許過來,有敢違者,老孫頭你廢掉他的武功以儆效尤。”

“是,老爺。”孫思正重重地答應一聲,換上殘忍的表情打量那些已經邁出了腳步的家夥,他將仙家法力運轉起來,十數丈範圍內的人頓時丹田空空、身體麻痹,莫說動彈,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著了道的莫不露出駭異的表情。

孫思正身形一動,腳不沾地地飛速繞土丘轉一圈,所過之處將已經越出的人封住穴道扔回去。他這一手立時鎮住群雄,其餘的人懾於他的威勢再不敢向前踏出半步,不過咒罵聲四起,孫思正渾當沒聽見不予理會。

慈雲大師帶頭走到竹劍居外六丈開外站定,運氣對屋內道:“竹劍客,袁施主,武林同人齊聚於此,你也不出來跟大家見見麵嗎?”他的話音震得屋簷都顫抖起來,顯見運足內力試圖逼袁道宗現身。

“有朋自遠方,不亦樂乎。可惜諸位前來這裏,卻不是為了看朋友。”聲音從屋裏傳出,隨之門扉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出來,他身材不太高,劍眉入鬢,麵相堅毅,給人的印象不錯。

“善哉,善哉。袁施主,是敵是友其實全在你一念之間,我六門派八名弟子的性命喪在你手中,種善因得善果,種惡業得惡果。武林同道不忿我派弟子無辜殞命,基於義憤興師問罪,若此乃禍事亦施主咎由自取。”

“老法師,還要我解釋多少遍啊,六大門派派來問訊的弟子不是我殺的,為何你們總不相信我呢?”

普慧道:“渡淨師侄親口指證是你下的手,他們從你這裏告辭出來,剛出穀就在半山腰的樹林裏遇襲,你偷襲他們的時候連臉都沒有蒙上,想必你以為劍下絕無活口吧,但你想不到渡淨師侄的心髒長在右邊,你並沒有將他刺死,你的罪行才暴露於天下。渡淨師侄現正在下麵,要不要老納將他喚來當麵對質?”

“唉,不用了。”袁道宗歎了口氣:“渡淨師父從來不打誑語,我深信他的為人,但是袁某可以對天發誓,他看見的人絕對不是我,一定是有人假冒我。”

“你有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的說法?”

“沒有。”袁道宗黯然:“但如果真是我動的手,為何我當時不毀屍滅跡,以致走脫一人而引火上身呢?”

“那是你太自信以致疏忽犯錯,以為山間野獸會充當你的幫凶叼走屍體。”

“說實話,半個月前突然有大批武林朋友前來找我的麻煩,我才知道六派弟子遇襲身亡的事,聽他們講完經過之後,我已知道自己百口莫辯。但是袁某問心無愧,不想與武林同道為敵,所以一直退避三舍。”

陶勳插話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離開這裏另覓別處躲避?”

“我要是逃走,罪名便坐實了。”

“你以為你不走天下人就會相信你無辜嗎?”

“我為自己的名譽戰鬥而死,至少對得起自己。”

“戰鬥?”陶勳冷笑著插話:“用離魂劍戰鬥嗎?不要告訴我它不在你身後的房子裏,它的氣息逃不過我的感應。你應該知道如果用它戰鬥將會有多少人無辜喪命吧?你的名譽就值得用無數人的性命來交換嗎?”

“你……”袁道宗語塞,垂頭沉思。

陶勳問歐野明:“他的聲音象不象?”

“不是,沒有他。”

“好,歐兄且回,按我們事先的約定,外麵的事就拜托你了。”

袁道宗似乎想通了什麽,抬頭道:“我並不想沾血,所以一直避讓不出,本冀望於武林朋友通不過巽風陣,時間一久自然會散去,冷靜下來應當能注意到整件事情的諸多疑點,待到那時我到六大門派登門解釋、請罪,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要大許多。”

“可事情並不象你想象的那樣簡單。”陶勳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