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外麵街道忽然一陣喧鬧,幾串鞭炮劈哩叭啦響起,兩個人麻衣孝服邊走邊拋紙錢,後麵一人趕輛驢車拉了一副棺木,一個婦人哭哭啼啼地扶著棺木走在旁邊。

那婦人年紀約二十五六,長得挺標致,穿著孝服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頗有一番動人的情致,讓不少人的眼珠子看得有些兒突出。

老甄看著送殯隊伍過身,搖頭歎惜:“唉,可憐啊,作孽呀!”

“甄大叔,這話怎麽講?”

“過世的人是城裏茶油鋪的李掌櫃,他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辛勞一生,到三十幾歲才走桃花運,娶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王氏,夫妻二人很是恩愛。不料,禍從天降,上個月老李的店鋪兩個夥計突然辭工走了,因一時請不到人,不得已王氏拋頭露麵出來幫手,巧不巧地被閑逛的鄧家三公子看到,聽說當時便要強逼老李讓妻,老李哪裏會肯,鄧三少支使手下爪牙上門鬧事,沒一天消停過,前些天突然不鬧了,過了兩天老李就不明不白地暴病而亡。”老甄湊近孫思正耳邊輕聲說:“我聽縣裏傅老居士說,老李的死狀象被人下咒害的。可憐李王氏肚子裏還有遺腹子。”

陶勳忽然伸手扯住孫思正的袖子,拉起他起身往外走,出了門在他耳邊低聲講幾句。

孫思正點頭會意,緊趕幾步超過送殯隊伍,一回身將他們攔住,神情憤怒地說道:“你們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殺人嗎?”

送殯的隊伍停下來,有幾個人罵道:“哪裏來的道士,滿口瘋話,快些讓開,莫誤了出殯的時辰。”

“我讓開容易,但你們就要殺人了。可憐的李掌櫃,竟然無故要遭活埋。蒼天,你怎麽忍心這樣的事發生?”孫思正故意向天空長歎。

李王氏上前說:“道長莫要說胡話,亡夫已經故去多日,今天過了頭七這才下葬,怎麽能說是活埋呢?”

“非也,非也,你可大錯特錯。令夫明明還未死去,你們卻要將他下葬,不是活埋那又是什麽?”

送葬的人和看熱鬧的人頓時一片嘩然:“你這道士瘋啦,人都死了七天,哪裏還是活的?說瘋話也要看看地方,怎麽跑到大街上來了?”

也有剛才在店裏吃飯的人站出來替孫思正辯護:“我看未必,這位是龍虎山天師宮的仙人,剛才給我們算命一說一個準,他是活神仙降世,他說是活的應該就是活的。”

孫思正見李王氏被說得有些猶豫,便問她:“李王氏,令夫停靈七日,身體可曾腐壞?”

“這倒沒有。”

“人若真的死了,魂魄消散,精血凝固,氣散血凝則身體必將腐爛,何況現在正是二十四個秋老虎,天氣炎熱,你們難道沒有一點懷疑嗎?”

李王氏被說得頗為心動:“按照道長的說法,奴家丈夫真的沒有死嗎?”

“何不抬回家,讓我試試,要是救活了就還你一個丈夫。就算救不活,於你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失,貧道免費為你再做一場法事當作賠罪,你意下如何?”孫思正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圍觀的人聽他如此說法,多數意動,七嘴八舌地攛掇李王氏答應下來。李王氏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沒有什麽主見,況且丈夫是她的生活支柱,能挽回已經倒塌的支柱,隻要有一線生機,她的潛意識裏也是願意試一試的。

經李王氏點頭,送葬的隊伍就地調個頭原道返回。

李家的茶油鋪在城南街道,家裏的靈堂等物還沒有撤掉,眾人擁著孫思正等人一塊將棺木搬回靈堂放好。

這邊龍虎山仙長要起死回生的消息傳開,城裏許多人聽到信都過來看熱鬧,將李家店鋪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好生熱鬧。

孫思正最喜歡這樣的氣氛,越是人多他越是興奮活躍。他有心顯擺,伸手擋住過來欲打開棺材的人,手裏不知何時拈出一張符紙,舉起來示意給圍觀的人看過,然後貼到棺蓋上,退後三步,口中念念有詞,過一會兒伸出右手雙指指向棺蓋往上一挑,喝一聲“起!”

紙符騰地一下化成火團,那棺材蓋隨著火焰的升騰“呯”的幾聲掙開棺釘四平八穩地緩緩飛起,隨著他的手勢指引慢慢地落在一旁。

果然,眾人見他顯出這手精彩法術不禁轟然喝彩,尤其李家的親屬對他的期望值不知不覺間抬高數分。

棺材打開,沒有絲毫異味傳出,裏麵躺著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壽衣壽靴,除了略顯蒼白之外,仿佛正在睡熟中一般,絲毫不象已經死去七天的模樣。

孫思正收攝心神屏息靜氣,從袖筒裏抽出一支穿了符紙的桃木劍,腳踏七星步邊舞劍邊念咒,那些符紙無火自燃,居然也沒有留下煙屑。走完步、念完咒、燒完符,他左手一招,手上變戲法般多出一隻銅鈴,他探臂搖鈴從李掌櫃的頭部至腳尖來回掃過三遍,眾人看見李掌櫃的身體部位隨著他的鈴鐺的移動而抖動。

觀眾見他手裏、袖筒裏變戲法似地不斷變出許多物什,又看見他作法後的種種奇異現象都大呼過癮,既是敬畏又是興奮,個個將他當成活生生的神仙,更有的人當場頂禮膜拜起來。

陶勳和丁柔肚子裏暗罵孫思正劣性不改,明明隻要探看李掌櫃的身體,偏生弄出這麽多花樣嘩眾取寵,難怪他一直用種種借口不肯將這些以前行騙吃飯的家夥什扔掉。

如此裝神弄鬼一番,孫思正方對觀眾道:“李掌櫃是走失了魂魄,我要與徒弟一起做法請來天上神仙下凡將他的魂魄找回來,你們快退出這間房子,站在外麵等候,千萬不要出聲,更不要闖進來,否則衝撞了神靈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話音一落,眾人馬上如潮水般退出房間,統統圍在門外、窗外伸長脖子往裏麵瞅,圍在裏麵的人不敢出聲,外圍不明情況的人不停地打聽裏麵的情況,嘈雜之聲一時難以完全禁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