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正半不是滿地衝他們笑了笑,轉身輕聲對陶勳道:“老爺,我剛才已經檢查過,可以肯定李掌櫃是中了散魂降,本來早應當魂飛魄散,但是現在的狀況來看應當還沒有,隻是不知道他的魂魄跑到哪裏去了。但是不管他的魂魄飛到哪裏,如果四十九天之內不能歸體,這具軀體就得腐壞掉,縱然魂魄回來也須失去憑依,大羅神仙也救不活的。”

“你將李王氏叫進來,問問她發病時的前後經過。”

孫思正將李王氏叫來問她:“李王氏,你詳細說說你丈夫發病的前後經過,事關你丈夫的生死,不可有半點隱瞞遺漏之處。”

“回稟老神仙,七天前辰時,我丈夫一大早起來就在房裏算帳,突然大叫一聲向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奴家嚇壞了,趕緊叫人請大夫。大夫來後隻看過一眼,就說人已經斷了氣,心跳、脈搏都沒了。奴家一個婦道人家什麽都不懂,哪裏知道他沒死,見大夫那麽說了,隻得張羅為丈夫操辦喪事。幸虧老神仙指點,不然可就鑄成大錯了。”

陶勳問道:“李夫人,你記得尊夫發病後抬離臥房是什麽時辰嗎?”

“小道長,奴家到次日醜時實在沒法子了,才將丈夫入棺斂到靈堂裏。”

“哦,李夫人請先到一旁坐候。”陶勳轉頭向丁柔說:“請師弟起一課,看看李掌櫃的魂魄現在到了哪處。”

孫思正和陶勳向李王氏要了一間靜室,退出房間將所有的人擋在房間以外,屋裏隻留下丁柔一個人演卦。

丁柔靜坐在房間裏運功半晌,這才將手一招,一道白光閃過,那對玉角出現在手上,她默默念了幾句咒,玉角再一閃,變成五十五根細長的玉蓍。

她將玉蓍取出六根放在一旁,其餘的全部浮到半空裏,念動口訣,玉蓍當空亂舞,再念動口訣將手一指,指尖淺橙色光芒閃動,四十九根玉蓍一分為二,接著從其中一組當中飛出一根浮在一旁,再將兩組玉蓍分別除四,然後去掉餘數,重新將兩組剩下的玉蓍混成一團。如此反複三次,將剩下的數除以四得出一爻。

丁柔推衍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鍾,六爻都出來,是個蒙卦。

她再將玉角收回原狀,合在雙掌裏,默運心訣祝禱,全身上下泛出一片柔和的淺橙色光芒,照得房間裏十分奇瑰,幸虧是白天,外麵的人也看不見,否則免不了一番驚世駭俗。

丁柔使用先天卦術前後共花去兩刻鍾,開門出來時額上微微沁出一層汗跡。

陶勳迎上前心痛地看著她,問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緊?”

丁柔笑著說:“不累,不打緊。我已經算出來了,是蒙卦,應其彖曰∶山下有險,險而止。”

孫思正自言自語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照卦相來看,李掌櫃的魂魄沒有走遠。不過這個山字怎麽解?難道跑到附近的山上藏下了?”

圍觀的人說道:“老神仙,最近的山離這裏也有二、三十裏地,李掌櫃的魂魄能跑那麽遠嗎?”

還有人道:“老神仙神通廣大,何不再算一算他跑到哪座山頭。”

眾人對孫思正期望值高漲,充滿期待地盯向他。

孫思正演先天神卜術的本事遠不如丁柔,連她都沒有算出來的事,他自忖更沒有把握算出來,不禁麵露難色。

陶勳笑著替他解圍:“我師傅是在同你們說笑呢。按卦相來看,李掌櫃的魂魄肯定沒走遠。李夫人,請你將家中凡是跟山有關的東西全部找出來,最好是尊夫貼身常用之物或者臥房之內的東西。”

李氏趕緊回屋翻揀,有的婦人想過去幫個手,孫思正馬上喝止,隻準李王氏一個人在臥房裏尋找。不到一會兒,倒也翻出來一大堆東西。

孫思正一樣一樣地翻看,找了半天一樣也不合式,抬頭問焦急中的李王氏:“令夫可有隨身的物品隨葬?”

李王氏驚呼了一聲:“老神仙不提醒我就忘了,丈夫生前有一塊翠玉鎖片最是心愛,曾說過就算到陰間也要用它陪葬,那鎖片上可不是雕了一座山麽。”轉身便到棺木處取來玉鎖片。

孫思正接在手裝模作樣地看一遍後遞給陶勳:“徒弟,你們看看如何。”

這件玉鎖片兩指高、三指寬、三分厚,正麵雕刻一座高山、瀑布、流水、亭台等圖案,十分生動細致,背麵刻有“壽山永邇”四個字,周圍都用篆文裝飾。

看到這些篆字,陶勳和丁柔的眼睛頓時一亮,兩人同時輕呼道:“無量鎮魂符,這可對了。”

李王氏激動地問:“是不是我丈夫有救了?”

“李夫人,玉石是天生仙石,尤其這塊玉鎖片的用料是上等仙翠玉,最能安魂、鎮祟、驅邪、避鬼,玉鎖的背麵刻的東西也不簡單,叫做無量鎮魂咒,能將魂魄收留十年不使消散,這塊玉鎖片肯定是哪位得道仙人所傳,雖然沒有其他大用處,卻能保佑佩戴者平安,尊夫的魂魄肯定進到玉鎖裏了。隻要我師傅略施小術,李掌櫃就能還魂回體活轉過來。請大家幫忙將李掌櫃扶到臥房**躺下,再請李夫人拿些朱砂、黃紙來。”

孫思正依前麵的架勢作起法,先燒了一道“上元破咒符”,然後施法術順利地將老李的魂魄拘了出來推回本體,再將陶勳親手畫的“太上甘露返魂符”燒到水裏,讓李王氏給他灌下去。

過了一小會兒,隻聽見李掌櫃髒脘之內一陣響動,他的全身隨之由白轉黑再由黑轉白,反複了三次之後他放出一個又長又臭的響屁,喉嚨咯噔響了一聲,然後猛地坐了起來喊道:“好山,好水!”

所有的人一陣歡呼,猛讚老神仙法力無邊,熱情的人們將孫思正團團圍住,上百雙手往他身上又摸、又扯、又拽,隻差沒有張口咬。

孫思正擠到屋外掏出一把符紙眉飛色舞叫賣,人們已經把他當成了神仙降世,對他拿出來的符咒也不管有沒有用,隻要是符就買,有錢的人更想將他身上的符全包下來,誰讓他的符那麽便宜呢?才兩文到五文錢一張。

屋裏隻留下李氏夫婦和他們的親友,幾個親友衝上前抱住李掌櫃喜極而泣,令他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從他們口中知道自己七天裏的狀況。

他將信將疑地說:“我明明隻不過做了個夢,夢到一座非常巍峨的高山,遠望山上景色異常秀麗壯美,山前有亭台飛瀑、流泉,還有一局未下完的殘棋,我看得正入迷,一聲霹靂響過就醒來了。”

李王氏泣道:“老神仙說你的魂魄附到你貼身的玉鎖片上麵,你仔細看看,夢裏看到的景致是不是和玉鎖片上的一模一樣?”

李掌櫃拿過玉鎖片仔細觀看,同夢中所見一一印證,這才相信妻子、親友所說的話,趕緊翻身起床出屋向孫思正拜謝救命之恩。

聞訊前來的人越來越多,孫思正被圍在正中無法脫身,顧不上這頭。

陶勳過來將李掌櫃扶起道:“李掌櫃,我師傅帶我們雲遊天下就是要廣積善緣,增長功德,能夠救你回魂,也是有緣,道家講究灑脫,你此般俗禮,反而不美。我們先進屋,我師傅還有幾句話要我代他問你。”

一幹人回屋落座,陶勳問道:“李掌櫃,你昏迷之前的幾天有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比如說鄧三少最後一次來糾纏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不要急,慢慢想。”

李掌櫃神情尷尬一陣,仔細回想半天才道:“仙長連這事也知道。唉,家門不幸。鄧三少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對內人糾纏不休,我被逼急了,發狠說死也不會照他的意思寫休書,他便派人天天到店裏搗亂,害得我生意也做不了。最後一次鬧事的時候他本人沒來,而就在出事前兩天,他手下汙蔑我賣的油吃壞了他的肚子,非我要賠。其實哪有那回事,我賣的油都是自己親榨,我家也是吃同樣的油,況且那個撒潑的人根本就沒到我店裏買過東西。

我當然不依,就跟他們爭執起來,他們仗著人多砸了我店裏的桌椅,其實那些桌椅已經被他們砸過好多次了,我都懶得換新的,後來他們要到後麵作坊砸東西,虧得我舍了性命擋住他們,才沒讓他們得逞,否則真要砸掉我的飯碗。他們鬧了一會兒就走了,後來兩天也沒來過。我被他們糾纏不過,已經打算賣掉這間店,投奔別處討生活。發病那天,我起床算帳,不多久突然覺得心悸莫名,然後頭痛欲裂,很快就來到那個夢境。”

“你再想想,那天你們推搡之中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不知道小仙長所指的是什麽事情?”

丁柔解釋道:“譬如遺失貼身心愛之物或頭發、指甲被扯掉之類的事。”

李掌櫃拍掌道:“小仙長一提醒,我就記起來,他們扯破了我的衣服,將我脖子抓出血,還撥了我一綹頭發。”

丁柔道:“那就是了,他們那天來鬧事必定是為了取得你的身體發膚之物,但是要施降術還必須有你的畫像和生辰八字,畫像倒還好辦,他們如何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呢?你再想想,最近有沒有人向你打聽過你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