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佻恍然大悟:“原來是為這件事。李某人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人,他拜不拜我原也沒有放在心上,可他在這衙門後院裏做過太多虧傷天德的事情,我取他的眼睛非為私怨,而是受被他害死的七個姑娘之托,向他討回一點公道罷了,況且當時我也沒有取他性命呀。至於馬某人,他的人品還不錯,可惜太過孤傲、驕狂,我嚇唬嚇唬他是希望讓他有所省惕,如此方能造福一方百姓。”

丁柔見其語氣真誠絕無作偽之色,意識到自己先前冒失,連連道歉陪罪。

陶勳也抱歉地道:“我和內子隻聽一麵之詞而打擾秦公靜修實在孟浪得很,請秦公海涵一二。”

“嗬嗬,上仙昨天一搬進來小仙就知道了,上仙法力高強,我避都避不及,若非尊夫人要拆我的洞府,小仙是絕對不敢出來現醜的。”

“正要請教,秦公的洞府不是凡品,請問是哪位高人所建造呢?”

“此事說來話長,我生前做縣令一心為民任事,不通人情世故,得罪過不少人,終遭小人讒言被賜死,幸虧此前的一年遇到好友杜誌金,他贈我一道符,讓我遇難前燒化和酒吞下,死後陰魂才沒有消散,後來他將我葬在這裏,墓室裏麵有他為我煉製的一件仙器,供我陰魂在裏麵靜修鬼仙道,四周由他布置聚靈陣,供我采煉之用。”

“杜誌金。”陶勳和丁柔幾乎同時驚道:“是不是金廬真人?”

秦佻驚喜道:“不錯,他的確是自號金廬真人,當年他的名號不彰顯於世,這麽多年過去,我還以為世人早徹底忘記他,你們知道他最終怎麽樣了嗎?”

“金廬真人早已經證道飛升了。”陶勳和丁柔陪著秦佻唏噓感歎一番後,又道:“我們聽曾聽去過真人飛升前居住的洞府的人說過,那裏麵除去一張石桌、一個石蒲團外再無其他遺物留存於世,我們以為他所煉的仙器都已經不存於世,沒想到秦公這兒還存有一件,恐怕是孤品了吧。”

秦佻道:“不是,絕不是孤品。他畢生癡迷於煉器,亦最精於煉器,他這人每煉製成一件仙器都會暗暗地送與有緣人,並且他有個習慣,便是不在仙器上麵留下自家的銘記,自然無人知道它們的來曆。

他曾對我說過,畢生煉器就要是給人用而非敝帚自珍,仙器煉得再好也稱不上寶,唯有煉器心得和多年辛苦收集的玄功書籍才是無價之寶,這些寶物他一直隨身攜帶,他給我的這間石玲瓏七層須彌寶塔內壁上刻了教我修煉鬼仙道和神仙道的玄功心法口訣。除了這件之外,其他全部秘籍放在他煉成的最得意的仙器玉玲瓏芥子須彌寶盒裏。”

陶勳和丁柔對視了一眼,齊聲低呼:“《金廬筆談》!”

陶勳興奮地道:“不瞞秦公,我們有幸得到金廬真人一件遺物,聽你一說,此物有可能就是您講的玉玲瓏芥子須彌寶盒,請您幫我們看一看。”邊說邊從乾坤如意袋裏取出《金廬筆談》來。

秦佻一見此物,立即激動無比,垂淚道:“不錯,這正是杜公的至愛仙器玉玲瓏芥子須彌寶盒,麵上這方錦帕是他平生僅次於寶盒的至愛仙器絞雲羅。唉,百千年相隔,睹物思人,故人音容宛在眼前。”他不知不覺間將手撫上寶盒,陶勳沒有動,任他撫娑。

過了半晌,秦佻收拾心情賀道:“兩位福緣深厚,得此寶物,可喜可賀。”

兩客氣了一下,丁柔歎道:“可惜我們目前參不透它的玄機,縱有寶物在手也是枉然。”

“老夫不才,曾聽杜公講過寶盒的玄機,敝府內壁之上也有提及。”秦佻見兩人露出激動的表情,乘機對陶勳道:“若明日酉時,上仙你能用精血一滴祭我,我願將其中決竅奉告。”

陶勳奇道:“為何要我的精血?”

秦佻亦奇道:“難道上仙不知自己的道基麽?哦,也對,五品仙道中每品仙道輩均難看透同道中人的道基深淺,不同仙品的反而沒這個障礙。我觀上仙的道基十分精深,恐怕早已經達到了進入天界的條件,隻是不知道為何沒有被天界接引上去。如果得你一滴精血,我再以玄功煉化,便可以突破瓶頸,徹底脫鬼仙而入神仙,要是機緣巧的話,肉白骨而重生,修成地仙亦非不可能。”

丁柔插話問他:“那為何要明日酉時,現在不行嗎?”

“每日酉時是我的居所法力最強盛的時刻,此時隻要上仙將一滴精血滴在贔屭首下左前三寸三分地上,就悉數被仙器吸進來,仙力亦不會有所損失。”

陶勳所失者不過一滴血,卻能換來《金廬筆談》的秘密,這樣的交易當然能做,於是雙方將這件事擊掌定下來。

衙門例逢三、六、九為“放告日”,這並非律法規定,而是長期形成的習慣,陶勳前一天已經放了告,不必第二天依舊坐堂批訟,上午定在二堂進行交接,錢穀師爺潘達飛和代署縣政的縣丞楊絮清很快到了。

律法規定,為了防止新舊交接拖延不清,縣長官的交接必須在一個月內結束,如果一個月仍然授受不清,由上級委派官員來監察交盤,新任長官也可以指名請求上級委派附近被官場上認為公正的官員來“監盤”,不過到了這一步,雙方的麵子都不好看,而且在當地官場上留下一個惡名,對“官聲”大有妨礙,更何況前任周介真已經高升走了,故潘達飛主張陶勳肯吃虧一分則百事皆了。

楊絮清麵相老成,縣丞一職已已經做了四任,經曆過三位知縣,是個老於世故的人,見陶勳進來,起身行了個大禮:“下官參見大人。”

陶勳被他嚇了一跳,按例除了年節、迎接新官之類的大聚會和重大節日之外,縣丞平時可以和知縣平禮相見,自稱“學生”、“晚生”、“後學”等等的謙稱,而稱呼知縣為“堂尊”、“堂翁”。

陶勳將他扶住:“楊大人怎麽行如此大禮?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該不是有什麽為難的事吧?盡管說來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