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兩隻狐狸各懷心機地相視大笑,將話題扯到了別的事上麵。

陶勳試探著問:“晚生聽聞鄧府鬧狐祟,不知何方妖孽竟敢到您府上撒野,晚生自聽說後一直心急如焚哪。”

“唉,也不知怎麽回事,狐妖忒也大膽,竟然鬧到我家。”鄧宏景將鬧狐的經過詳細講給他聽。

陶勳聽他所講的不象假的,這才稍稍放心,道:“晚生聽貴管家說今晚請來法師捉妖,不知晚生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沒有?”

“嗬嗬,說起來這也是老夫一點私心,亭淵是新科進士、朝廷命官,上天眷顧之意正濃,正氣亦最盛,有你在此壓陣,法師做法捉妖必能成功。”

“聽說請來的是青虛觀的玄機道長,晚生還聽說玄機道長是皇上最信任的天虛真人的高足,想必道法定是了得吧。”

鄧宏景顯得略略有點失望地說:“豈止玄機道長,還有他的兩個師弟也會一塊兒前來捉妖。那妖狐甚是了得,前幾次玄機道長孤身來捉妖,鬥了幾次也沒有分出勝負,妖狐仍舊鬧得很凶。這次多來兩位道長,再邀請亭淵來助陣,應當能將妖狐一舉成擒吧。”

“鄧公,青虛觀的道長可否已經到了?能否為晚生引見?”

“呃,這個麽,現在還不是時候。玄機道長是有真功夫的仙長,他往來也就是約定一個時辰和地點,到了時辰就出現。譬如今日,他就說要酉時三刻到中堂開始捉妖,隻有等那個時辰才能見到他。”看到陶勳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笑著說:“亭淵,老夫的寧園可是頗費了一番心血才建起來的,尤其後園風景十分別致,自信不下於天下聞名蘇州園林,你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去看看。聽說你家的景園在景雲府城十分有名氣,你應當深通園林之道,務必指點一二呐。”

“豈敢,豈敢,晚生見識短淺,豈敢在鄧公麵前現醜。”

鄧宏景的寧園在陶勳看來十分糜費,從蘇杭一帶買來的原樣石頭、樹木、花草等,光材料費至少要十萬兩銀子,更遑論沿途運輸之費,以及請來蘇州巧匠的費用。

丁柔正由鄧十二姨太陪著在園子裏漫步,兩邊匯合後在一處涼亭裏敘話,一問家世才知道丁崇和鄧宏景的房師是同一個人,於是丁柔成了他的世侄女,陶勳自然而然地成為他的世侄。

鄧家的晚宴申時末開始鄧宏景請來一大堆子人作陪。

在飯桌上,陶勳好奇地問他:“世伯,為何府上晚飯開得這麽早呢?”

鄧宏景臉上變色道:“以前老夫這裏酉時三刻開飯,妖狐必到搗亂,今天特意早些開飯,免得驚擾世侄。”

“啊?妖狐竟然如此猖狂,亭淵誓為世伯除掉此妖盡力。”接著他話鋒一轉,“不知道家眷在此是否安全呢?”

“世侄不用擔心世侄女,此妖雖然猖狂,還從來不對女眷動手。再說今晚有三位法力高強的道長坐鎮,諒那妖物也不也太放肆。”

鄧宏景的話音剛落,一個婢女慌慌張張從內宅跑進來,一路跑一路大叫著:“老爺,老爺,不好了,出事了,它……它附到夫人的身上去了。”

“什麽?”鄧宏景失手將筷裏的東西掉到桌麵上,一拍桌子起身問道:“它附到哪位夫人身上了?情形如何了?說清楚些。”

慌慌張張跑過來的婢女是十二姨太的貼身丫環春香,模樣長得挺俊俏,臉漲得像紅透的蘋果,帶著喘氣回答:“是十二姨,我們正在服侍夫人們吃飯,十二姨突然就站起身來,扯亂滿頭釵發,又哭又笑,還拿桌上的油湯到處亂潑,大家嚇得要死,都要過去按住她,可是她的力氣大得出奇,比等閑三五個漢子的力氣還要大,我趕緊跑過來報訊。老爺快想個辦法呀。”

鄧宏景先對陶勳道:“世侄稍等,老夫先去看看。”然後向一幹下人罵道:“還愣什麽?快跟我過去看看。春香,你留在這裏侍候知縣大人。”

鄧府上下的人吃夠了妖狐的苦頭,所以聽到妖狐鬧事的消息後,宴席上作陪的人紛紛起身逃到了院子裏躲避,隻有陶勳沒有動身,仍舊穩穩地坐在座位上不溫不火地挾菜吃。

他沒動,春香也沒有動,笑吟吟地盯著陶勳,一雙眼睛裏閃閃發光。

陶勳吃了一口菜,眼睛盯著另一道菜,用含糊的聲音道:“鄧府同你有何冤仇?非要鬧得他家不得安寧?”

春香的聲音忽然變得又香又軟又甜又膩,既清美如同天籟之音,又曼妙象是挑情**:“你真厲害,每次都被你看穿了。”

陶勳一愣:“每次?我們以前見過麵嗎?”

“嘻嘻,虧我天天念著你,原來你早已經忘了我,我不依嘛。”一邊說話,一邊上來拉扯陶勳的衣袖。

陶勳抬手巧之又巧地避開她的手,依舊不溫不火地說:“男女大防,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象什麽話。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香草抓空,眼睛裏媚意更濃,自顧自地膩膩地問:“你一會兒是那個模樣,一會兒是這個模樣,究竟哪個模樣才是真的?”

“這是我的本相。你的本相呢?”

香草喜道:“你想看我的模樣呀?我這就現給你看。”

話音未落,她身影飛快地晃一晃,一個絕色美人嫋嫋婷婷地出現在他麵前。她看上去十分年輕,十六、七歲模樣,容貌如同春天百花聚在一處同時開放了一般,無比豔麗,美得難以想象,遠勝於丁柔和褚小蝶,美色之中既有幾分妖冶,更有幾分清新和溫潤,站在那裏明明沒動,卻隱隱如隨微風輕輕舞擺的楊柳,說不盡的風流絕色。

陶勳再也坐不住了,妖物站在麵前如果仍然沒有一點表示,那也太過讓人起疑心。他騰地站起身來,對她怒目而視,厲聲喝道:“哪裏來的妖物,竟敢恐嚇朝廷命官,難道不怕上天的天刑麽?”

“嘻嘻,你這人怎麽變得這麽快呀?翻臉象翻書似的。”她掩口笑出聲來,那模樣兒更添幾分迷人的姿態,莫說陶勳,就是站在廳外看著這一切的人全都看呆了,許多人失魂落魄地往廳裏走來,全然忘了她的狐妖身份。

笑了一下,她忽然往內廳宅方向看了一眼,對陶勳道:“不跟你說了,我還要逗他們玩,呆會兒見啊。”剛一轉身,又回頭衝他千嬌萬媚地一笑,道:“我叫玲瓏,別忘了啊。”人影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紛亂的腳步聲從內宅方向傳過來,一大群人衝進了大廳,紛紛叫道:“別走了妖狐!”

領頭的鄧宏景看見陶勳安然無恙地站在廳裏,鬆了口氣:“哎呀,世侄沒事就好,老夫被妖狐騙了,剛才那個春香是假的,她人呢?”

“小侄已經知道她是假的了,剛才那個妖狐在這裏變化了形貌,聽到世伯過來的聲音後就嚇跑了。”

其他的人也都紛紛走近前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形容起妖狐的容貌。

陶勳注意到鄧宏景和來的這些人身上濕漉漉的,左一塊、右一片滿是油汙,有的人頭發上、臉上還有菜羹的殘跡,不由得驚歎地問他:“世伯,你們這是怎麽啦?尊夫人那邊不要緊吧?”

鄧宏景尷尬地道:“咳,剛才那個假春香是妖狐變化的,世侄女和內人根本沒事,我們突然闖進去,尊夫人受到驚嚇失手將桌子掀翻,淋了我們一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