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道宗本有些擔心對私鹽打擊太厲害會讓百姓利益受損,聽到“陶勳”的保證後,他才放了心,道:“本縣的私鹽大多控製在青竹幫手上,青竹幫總舵在江浙,乃是江南最大的幫派之一,其結交官府、控製地頭、勢力盤根錯節,恐怕不大好動。摸清他們的底細,還須靠孫管家那邊出手。”

“嗯,你先摸清他們在本縣地販運網絡吧,要讓鹽梟們出銀子,就得掐住他們的七寸才行。”

吃過午飯後,袁道宗交待好衙門裏的事情,提了幾樣禮盒換上便裝,向人打聽到金劍門的駐地,獨自前往。

金劍門在縣城的堂口設在城南“金劍武館”,武館門口站著兩名彪形大漢如守門金剛般,袁道宗請他們往裏通傳。很快,門裏一陣腳步聲,全綜帶領兩名手下從照壁後麵迎出來,熱熱鬧鬧地將他請進客廳。

武館是間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客廳又叫做“演武堂”,門前一塊十餘丈長、五六丈寬的大坪,兩邊擺滿兵器架和石鎖等器械。

進客廳落座寒喧過幾句,袁道宗指著放在桌上的幾個小禮盒道:“今天上午承蒙門主仗義出手,免去了太蒼三醜的糾纏,袁某特來致謝,第一次見麵,些許心意不成敬意。”

“哎呀,袁班頭太客氣了,全某無功不敢受祿呀。早上的事,說起來還是我的不對,當時袁班頭已經占到上風,正要教訓三個醜類的時候反被我冒昧打斷,全某隻有過哪有功呢?不過班頭也不要怪我多事,太蒼三傑是青竹幫程天青程堂主的客人,大家都是地麵上的朋友,抬頭不見低頭見,能讓一分是一分,總要使地界和睦才是。”

“門主說得不錯,袁某隻想隱姓埋名地在這裏過完下半輩子,如果地麵上的朋友照顧,自然求之不得。不過袁某與青竹幫素無瓜葛,他們的客人怎麽卻要找我的麻煩呢?上午聽門主話裏有話,所以袁某虛心前來受教。”

“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和竹雲穀的風波有關。班頭可能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有一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風浪。竹雲穀一戰,離魂劍在天下英雄麵前飛灰煙滅,班頭也不知下落,可仙劍的秘密卻沒有隨此消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一本叫做《離魂心訣》的內功心法悄悄地在江湖上流傳開來,據說它就是刻在離魂劍身上的那篇心法口訣。當日在竹雲穀有幾千人親眼看見過、經受過離魂仙劍的威勢,於是有人便傳說隻要練成了劍上的內功心法,就可以天下無敵。

但是,流傳到江湖上的這本內功心法殘缺不全,隻有一小半。即使如此,也惹起了十數起仇殺,據有幸見過那本殘書的人說,離魂心訣十分精深,練出來威力極大,要是練全了……嘿嘿嘿,所以很多人就如同當時想搶奪離魂劍一樣,將目標放在了離魂心訣上麵。前一陣子不知道為何,江湖上一下子冒出了五六個不同版本的《離魂心訣》,真真假假,鬧得誰也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所以……”

“天下間真正練過全本離魂心訣的就隻在區區在下,所以武林朋友們又想起了我這個被人陷害、被人逼迫,直至家破人亡的人,是吧?”

“班頭見諒,在下隻是講出實情而已,對班頭並無他意。”

“這個我知道。”袁道宗擺手道:“看來我又要不得安寧了。可惜就算我交出離魂心訣,他們也未必會相信我。”

“班頭睿見。不過班頭放心,隻要你身在秋垣縣隱居,我金劍門就絕不會允許武林屑小來煩擾,在秋垣縣這個地頭,我金劍門說話還是有點兒份量的。”

袁道宗擺手道:“全門主的好意我心領了,袁某自己的事自己擔當。我聽說令師虞老爺子再過幾天就要過六十華誕,知縣大老爺也非常關心,我可以透個信給你,屆時老爺必定會親自前往祝壽。”

“好的,我一定轉告家師。”

“老爺吩咐過,虞老爺的大壽是本縣一件大事,來的人肯定很多,吩咐我務必將轄境內的治安事安排妥當,不許有雞鳴狗盜、作奸犯科的宵小之輩擾亂地方安寧,虞老爺子德高望重素為武林所仰重,袁某於公於私都會盡力。”

“那在下謝過班頭。其實家師早一個月就已經向周圍幾府、縣的武林發出英雄帖,告誡綠林中人不要到秋垣縣生事。今天青竹幫的人生事實屬意外,相信太蒼三傑的行動也是瞞了程堂主的。程堂主知道這件事後會很快到府上登門賠罪的,要是他連這點禮數也沒有,我少不得要上門數落數落他。青竹幫雖是江南第一大幫,但在秋垣縣地界還輪不到他做主。”

“袁某對全門主的話深信不疑,然則……唉,”袁道宗故意歎了口氣:“武林朋友當然要賣虞老爺的麵子,可要是平民百姓呢?據我所知,鄰近兩省突然遭遇大災,一月之內將有二十萬災民湧入本縣縣境。說他們全是災民麽,我看也不見得,必定還有不少盜賊混跡其中,他們要是煽動無知百姓鬧事,麻煩不小呀。”

“我金劍門絕不會允許他們在秋垣鬧事,班頭請放心,到時候金劍門願為公門前驅,保境安民正是本門的宗旨。”

“袁某代敝家主人先行謝過全門主。”袁道宗起身恭敬地施禮。

全綜扶住他,問道:“班頭稱知縣大人為主人,這是為何?”

袁道宗臉上流露出複雜的表情,道:“竹雲穀一戰中,我遭到大半個武林的討伐,雖然後來承蒙神仙解救洗刷了冤情,然毀家之禍、訾辱之情情何以堪,袁某罹此奇禍劫後餘生早心如死灰。當一日神仙將我治好傷,帶我出穀然後飄然而去不知所蹤,臨走時指點我於某時某刻到官道某處等候來此上任的陶知縣,說陶大人門下方是我下半輩子安身之所,於是我便隱姓埋名自願做了陶大人的家奴,隨他赴秋垣知縣任,蒙老爺看重,還提拔我出任一縣班頭。”

“原來個中情由如此複雜。唉,說起來,竹雲穀之事家師打一開始就知道班頭是被冤枉的,本待要趕到穀中為你說公道話,無奈臨行時遇到急事,耽擱了兩天,等到去的時候竹雲穀的事情已經結束,家師也是唏噓不已哪。”

“虞老爺子的俠義心腸,袁某十分感動,那天的事,隻要沒有到竹雲穀湊熱鬧的人,袁某都要感激不盡。”袁道宗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所以話中帶譏。

全綜顯然沒有聽出來,隻顧道:“還有一件要事要向班頭通報。我們這些天為了老師壽誕的事派了很多人打探消息,防止別有用心的人混進來生事,下麵的人來報,他們無意中發現有烏衣門的人出現在這附近,不知道會有什麽陰謀,班頭可要十分小心才是。”

袁道宗吸了一口涼氣:“烏衣門?會不會弄錯?”

烏衣門是天下最神秘的殺手組織,曆史悠久,凡是被烏衣門列入暗殺名單的人基本上等於提前到閻王那裏簽了到,最近的一次失手也要追溯到兩百年前。

“不會,可以肯定是烏衣門,我們的線人晚上解手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他們的聯絡記號,第二天早上再看的時候就沒了。也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誰。”

袁道宗得到這個重要消息,又聊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