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躲在暗處發出兩聲夜梟的叫聲,房門很快打開一條窄縫,黑影從暗處飛快地閃進房內。

袁道宗極小心地施展輕功伏到門外,凝神聽屋裏的動靜,但出乎意料的是,憑他的內力竟然聽不清楚裏麵的人具體說了什麽,隻到最後才依稀聽到了“烏橋鎮”三個字。

進來的人很快離開了,不一會兒另一個人影從房內閃出,飛快地穿堂過廊回到高牆下的班房。

袁道宗認出來這個人正是今晚值班的衙役李有德,此人年紀不大卻聰明精幹,是他打算重點培養的對象之一,沒料到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聽完袁道宗的匯報,陶勳訝道:“烏橋鎮!不就在鄧宏景的寧園附近麽?”沉思了一會兒吩咐道:“這事你不要聲張,暗中盯緊一點就行,烏橋鎮那邊沒有公事不要過去,你的目標太大。我明晚將野明接回來,這件事交給他辦最合適。虞撼川的壽辰就要到了,估計來賀壽的武林豪傑會比較多,你在明,野明在暗,互相配合,應當能保本縣平安。”

陶驥派來的人在陶勳焦急地等待了二十多天後終於到達。

門房傳報古述求見,陶勳高興得跳起來,立即從簽押房快步跑出去,一進門房便看見古述熟悉的身影,衝過去拉起他的雙臂喜道:“古大叔,父親的信上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沒想到竟是你來了。”

古述先掙紮著給他行完禮,這才笑道:“大老爺,小民現在是到你治下討生活來了。”

陶勳意識到自己高興得過頭有些兒失儀,忙掩飾道:“古大叔千萬不要這麽說,我當年趕考之時蒙你照顧,當年的情義我一直銘記於心,來,來,來,我們到內衙去說話吧。”

到了內衙奉上茶,陶勳命服侍的人全部退下,掩飾不住高興之情地道:“父親深知我心才派你來。古叔也是秋垣縣人氏嗎?我怎麽不知道?”

“內子是秋垣縣烏橋鎮人,她坐車慢一些,我怕耽誤少東主的大事,騎馬先行一步。”

“還是古叔了解我。”陶勳旋即歉然地道:“為了我的事要害古叔和大嬸千裏奔波,我實在過意不去呀。”

“少東主千萬不要這樣說,折殺古述了。東主將我匆匆忙忙召回景雲府,卻是命我到秋垣自立門戶,我當時被好生嚇一跳,後來東主拿出您的信給我看我才鬆口氣。除了做本錢的銀票外,東主還讓我從商行挑選懂行的掌櫃、帳房、朝奉總共七個人一塊兒過來,他們也要稍晚一兩天才到。”

“嗯,很好。不過現在事情會有一點變化了,你要多一個合夥人了。”陶勳將鄧宏景參股的前因後果講給他聽。

古述皺眉道:“既然這人是少東家的對頭,怎麽還要拉他入股?”

“他在這裏的勢力非常大,不如幹脆將他拉到我們的車上來,免得他暗中使絆子。”

“少東主想做哪些方麵的生意?”

“我暫時想到的是玉器、成藥、米行、布坊、酒坊這幾樣。”

“珠寶玉器是個賺錢的行當,我在京城就是做的這一行,問題是礦源和玉工不好找。少東主講的成藥是指的藥堂還是其他別的什麽?還有,布坊和酒坊我們都沒有接觸過,風險可能不小。”

“我有個朋友在城西邊一百多裏的藜龍山裏找到一個天然玉礦,那處玉脈埋得淺,開采容易,礦脈又長,成色極好,我將地圖給你,你明天到衙門提交開礦的文書憑證,早點將這件事定下來。至於玉工方麵,還請古叔想想辦法請來有一點名氣的匠師過來,不必怕花大價錢,再在本地招一批少年做他們的學徒,我們要借助這些匠師的名氣將新商號玉器的名氣打出去。

成藥的生意是兩個方麵,一個是普通的藥房,藜龍山的天然藥材有不少,品質上乘;另外一個是由商行製作幾種上品傷藥作招牌,方子由我提供,我想江湖上的朋友肯定會感興趣的;酒坊也是一個很賺錢的行當,釀酒的法子我提供,你隻管做好銷售渠道就行,成與不成毋須強求;至於米行和布莊其實是應急用的。照我的計劃,咱們的商行剛開張的時候會要大虧一陣子。”

“嗬嗬,老古我一輩子隻做賺錢的買賣,沒想到第一次單幹就要賠錢。”

“古叔放心,錢肯定有賺,不過辦這個商行的目的不完全是為賺大錢,首要之務乃是為我施政提供方便,是要花錢幫助窮苦人家。”

“少東主善良仁受,古述一定全力以赴助您成就一番事業。”

“有古叔此話我更有信心。對了,商行的名字你想好沒有?”

“東主說叫做景祥商行,你看怎樣?”

“就按照父親大人的意思辦吧,你下午就到縣衙來辦手續,我會關照下麵提供方便的,你的任務就是讓商行盡快運轉起來,越早越好。”

“謹遵少東主之命。”古述又笑道:“你大婚的時候我沒回來祝賀,現在能否請少夫人出來讓我拜見?聽說少夫人美若天仙,少東主真是好福氣呀。”

陶勳臉微微發紅,道:“呃,今日不便,明天吧,明天你來申報采礦執照的時候將其他的夥計都請過來,我在內堂設宴為你們接風,同時也慶賀景祥商行正式成立,到時候我請夫人出來給你們敬酒。”

袁道宗從外麵走進來,臉上有些焦急,對陶勳道:“老爺,城裏出了命案,一大早西街陳記酒鋪的後院發現了兩具屍首。”

陶勳騰地站起來:“你去叫上忤作,召集捕班的人,我們馬上到現場去。”又對古述道:“古叔先去找潘師爺,我已經做了安排。”

勘查盜案、命案的現場,並且親自主持驗屍,合稱“勘驗”,是州縣長官的一大重任。按照朝廷刑律規定“事主(盜案的受害人)呈報強、劫盜案到官,該管印官不論遠近、無分風雨,立即會同營汛武弁,赴事主家查驗前後出入情形,有無撞門、毀戶,遺下器械、油撚之類,及事主有無拷鐐捆紮傷痕。並訊地鄰、更夫、救護人等有無見聞影響,當場訊取確供,填注通報文內,詳明該管各上司。倘印官不親詣查驗、捏飾填報,照溺職例議處。”也就是說在接報人命案件時,知縣必須當天動身前往現場驗屍。按律,州縣長官如若遲延一日即降一級調用,遲延兩日降三級調用,遲延三日或捏報親臨者,革職罷官。

這雖然不是陶勳接到的第一起人命案子,但發生的時間十分敏感,正是虞撼川生日前兩天。按照刑律,勘驗的一般作法是帶上捕快衙役到現場搜索,並盤問事主及附近鄰居,本省還要求畫出勘查現場圖;勘查結束後要立即填寫“通報文”申詳上司,簡稱“通詳”。“通詳”一般的寫法是力求簡潔,牽涉到的人和事越少越好,因為在以後結案時的“申詳”裏可以結合口供再次報告勘驗情況,如果原先的通詳過於詳細,和後來破案的情況不符,就會遭到上級的駁詰。

陶勳帶隊在現場勘驗的過程中,陳記酒鋪的老板一直哭喪著臉,一大早後院出現屍體不但晦氣,而且要破財。按規矩,屍體出現在他家,官府一準檢屍,地方上搭廠(覆蓋屍體的簡易木棚)的就要搭廠錢,跟官、門皂、轎夫、吹手多要酒飯錢,仵作人要開手錢、洗手錢,另外還要燒香錢、朱墨錢、筆硯錢、擺案酒、折盤盞,各項名色甚多,不可盡述,就算檢出來的結果跟他沒有關係,這些錢仍統統都要由他出。

但是這一次不但酒鋪老板大出意外,連圍觀百姓也大跌眼鏡,勘驗結果表明陳記家的後院隻是拋屍場所,知縣大人隻將屋主人叫過去問了一些問題後就帶人走了,沒有人向他收那些陋規常例錢。

等衙門的大隊人馬走遠了之後,老板這才回過神來,馬上將早已點好的鞭炮點起來朝縣衙的方向叩頭,連呼“青大大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