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戰過後不久,從京城傳回來好消息,秋垣縣大破烏衣門的捷報送到朝堂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抓獲烏衣門副門主、壇主等高級骨幹以及順藤摸瓜揪出大片烏衣門組織機密,此乃立朝以來第一次,此事以知縣陶勳居功至偉,連皇帝也讚賞不已。

相應的,青虛觀六道與烏衣門有染的消息給了靖寧侯黨不小的打擊,但他們並不甘心,在靖寧侯的指使下,部分禦史言官紛紛上折子對秋垣縣奏報的真實性進行猛烈地抨擊,妄圖從根本上否定奏報。

其實自陶勳將戰果上報之後,省、府兩級出於謹慎起見先按圖索驥抓獲不少烏衣門殺手,各地的奏報呈上來證實秋垣縣戰報的真實性,三司衙門才敢正式行文上報朝廷,這也是為何這份奏報晚達朝堂的原因之一,故其真實性是不容懷疑的。

在報捷朝廷的同時,省布政司依據陶勳破獲的情報向相關省、府、州、縣發出海捕文書,一方麵官府大肆搜捕烏衣門殺手,另一方麵整個江湖也行動起來展開了對烏衣門的全麵圍剿,各省都有殺手落網,有的被當場格殺,有的被擒住逼問出口供再乘夜送交各衙門,因此當朝堂上兩派爭執不休的時候各地紛紛有破獲烏衣門的捷報傳來,形勢對陶勳極為有利。

但即便如此,靖寧侯仍舊公然質疑陶勳的奏報,他之所以有如此底氣,完全因為他摸透了皇帝偏袒維護天虛真人體麵的心理,正是在皇帝的默許之下,一直以來裴黨才能在朝堂上與太子黨的激烈鬥爭中始終穩居上風。

而這一回,雙方激烈的爭執狀況沒有持多久。

先是某一天太子為進諫皇帝親賢臣遠神仙方術的緣故遭到皇帝斥責,沒過幾天太子進宮陛見,據靖寧侯的細作報告說他們父子倆“摒退左右,密議良久,或聞殿下哭諫,上亦垂淚”,結果是皇帝十分罕見地親臨早朝頒旨,任命刑部侍郎左鑫煥為欽差,親赴秋垣縣調查核實烏衣門案,同時著刑部發文仍飭令陶勳全力緝拿殺害青虛觀道長的凶手,原先對陶勳作出的“徒流罪辦事”懲罰順帶撤銷。

陶勳收到刑部重新發來公文後,心裏著實鬆了口氣,請來兩個師爺商議如何接待欽差大人。

從京城到秋垣縣路上最少需要兩個月時間,加上冬天行路難,欽差到達最早也是明年開春以後的事,在此之前有大量的準備工作要做。例如給欽差及其隨員準備行轅,安排在城裏怕擾民,安排到城外又怕不安全;接待欽差以及打點上下人等的支出從哪裏出,省、府肯定不會給錢,縣庫裏仍有大筆的虧空亦肯定拿不出這筆銀子,若開征雜稅便會增加百姓負擔;為青虛觀道士命案頂罪的替身怎麽安排;如何區別對待本縣士紳等等,哪一樣都不能馬虎。

三人連續關門秘議三天將全部細節確定下來,立即各自分頭著手準備。

冬修水利路橋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以前秋垣縣一次性能動員的男女勞力最多不超過三萬人,其中真正精壯的男勞力隻有兩萬,這一點人手一個冬季最多隻能整修全縣農田水利設施一半,而現在僅外來的勞力便有七萬餘人,而且其中近半數是精壯漢子,施工的效率自然要更勝幾籌。

尤其官府采取募役的形式征調外來勞力,在金錢的刺激下人們的勞動熱情空前高漲,到處都是一派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本縣的百姓對此十分眼紅,自發地組織起來到縣衙請願,要求同樣以募役的方式參加冬季大修的行動。

陶勳早有心將手裏的銀子散到百姓手中,自然一口答應,並且宣布本地募役的工錢比外地人多兩成。消息傳出本地勞力更加踴躍地出工出力,於是最終參加冬修計劃的民伕達到十萬餘人。

俗話說人多好辦事,官府將大部分勞力集中使用,不但疏浚河道、溝渠、堤壩的工地上漫山遍野隻見人頭攢動,而且橋梁、道路的工地上也同樣熱火朝天,難得的是老天爺像是長了眼睛,每一處工地開工之後便連日放晴,一俟工程基本完工才開始下雨雪,所以工程進度比原計劃大大提前,隻到十一月中旬全部工程便基本完工了。

冬修工程結束後,本地百姓和外來災民似乎意猶未盡,官府說話算話,答應給的工錢一文不少地發到了他們手上,這樣算下來平均每個參加冬修的勞力一個月下來都賺到一百五十文錢以上,夠普通百姓家庭兩個月的生活用度,離過年還有一個半月,他們自然巴望能利用這段時間再賺一些錢好痛痛快快地過個熱鬧年,故而民間都指望著官府再出幾個能賺錢的布告。

陶勳早對此有所準備,冬修計劃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又拋出來兩個新的工程計劃,一個是整修縣城城牆和文廟、官學、義塾、興建新的官倉等等設施,工錢提高到十文錢;另一個是募集本縣百姓開墾無主荒地,開墾出來的田地歸官府,官府按每畝平均一兩銀子的標準給付工錢。

其中,整修城牆的計劃他早已經請向上司請示過,取得了批準的回文,說是整修其實是擴建,有近三分之二地段的城牆往外推出兩、三百丈,使縣城從原先的長方形變成了正方形。

這兩個工程十分浩大,花費不小,剛提出來的時候幾乎將縣衙的一眾書吏等嚇住,立即遭到他們的激烈的反對。

兩個師爺聽他說起的時候,潘師爺跳起來高嚷道:“不行,不行,斷斷乎不可矣。這次冬修總共花費白銀五萬七千兩,其中各種材料便花費了三萬九千兩,全部是由本地士紳、商戶等所捐贈,給付募役的工錢開支一萬八千餘兩,這些可都是從縣庫支取的,前陣子縣庫四萬三千兩銀子的虧空剛剛由東翁自己掏銀子補上,這一下子便用掉了四成,年底核帳的時候已經對東翁的考績大大不利了。

若是按東翁的計劃將城牆從現在的周十裏擴建到十五裏,高度從兩丈增到三丈,城門由四門加至七門,且城門外加甕城,舊門樓都要推倒重建,城周本已淤塞的護城河重新開挖加闊、加深,這便基本上是建一座新的城牆,最保守估計需要材料費用便不下十五萬兩白銀,莫說縣庫,你就是將本府的府庫掏空也湊不出這許多錢。況且按照東翁的作風必定又是使用募役的,如此加上付給民伕的工錢以及另一項開墾荒田的工錢支出,兩項工程總計沒有二十五萬兩銀子是肯定做不下來的。東翁寬仁愛民不願向百姓開征雜稅,卻到哪裏籌來這樣一大筆錢?何況再過兩個多月欽差就要駕臨秋垣縣城,東翁又打算如何接待呢?”

陶勳答道:“潘夫子說得不錯,冬修是動用了縣庫的銀子,然前陣子縣城各店鋪販運頻仍,所征的稅銀也有近七千兩吧,剩下的一萬兩補上不難,學生正打算將莊案中沒收的產業出售,估計除補上虧空之外連接待欽差的銀子也有了。”

陳子軒勸道:“別的不說,修建城牆的工程頗費民力,朝廷三令五申地誡各州縣要愛惜民力,而東翁上任以來役事頻繁,在有些人眼中豈不成了跟朝廷對著幹麽?如今前事未畢,何必再多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