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眉真人盤坐於三個怪人的正對麵,在她的身後躺著一個身材幹瘦、衣裳襤褸的老者,雙眼緊閉似乎已經昏迷,沐婷放出仙劍正護持在旁。

十數道黑氣帶著撕心的慘叫聲和刺骨的冰寒呼嘯著從四麵八方向橙眉真人狠命攻擊,所過之處所有的綠色都作染作枯黃。黑氣當中夾雜著十餘道血紅的光芒竄動,速度之快比起昨晚沐婷所用玉角似乎毫不遜色。

橙眉真人左手掐印狀如蓮花,右手結成另一仙印,一串串半透明的橙色蓮花如同氣泡般從右手指間升起,升到頭頂五尺高便瞬間長大形成一個蓮花狀的橙色光影,黑氣碰到橙蓮光影後發出哧的一聲輕響後驟然後退,這朵橙蓮光影亦隨即消失不見,好象被黑氣戳破的水泡。

但怪人放出的血紅劍光似乎並不畏懼橙蓮光影,能夠輕易地穿透進去。橙眉真人右手飛速地舞動,一團橙光隨著她的手勢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飛舞,將那十幾道血紅色的劍光擊得頻頻後退。

褚小蝶看出來,師父顯然怕對手突襲沐婷所以留有幾分餘力,是以留下這個僵持的局麵。她趕緊喚出雷光鏡,變作一個圓形光球將自己和陶勳包在裏麵。

兩人迅速地靠近橙眉真人,對麵的惡僧隻偏頭惡狠狠地盯著他倆,居然沒有過來截擊。

橙眉真人待褚小蝶走到身邊,沉聲吩咐:“小蝶,你用全力催動雷光鏡護住樵隱。婷兒,你帶陶公子退到草廬前的旗門陣裏,務必守住。”

沐婷顯然知道自己功力低微連累師父不敢全力進攻,聞言後立即撤出戰鬥護著陶勳往旗門陣退去。

等兩人進陣後,橙眉真人念出一串咒語,她的仙劍發出隆隆雷鳴聲當空留下一條稍淺的光帶,就好象打開了一扇門,從門裏源源不斷地噴湧出橙色的光芒,洪水般向對方淹過去。

對方也是精神大振,一副興奮的模樣,攻防的力度再增幾分。

橙眉真人發起反攻後防守的力量相對下降,對方的血色劍光不時地突破防守光圈擊打在褚小蝶張開的雷光鏡上,褚小蝶每受一次攻擊臉色都要白一次,顯然對手的實力過於強大,即使有法寶護身仍然十分吃力。

陶勳人隨沐婷進入旗門陣,一顆心完全放在褚小蝶身上,看到她吃緊,心裏焦急恨不能以身相代,由於太過緊張,身體不禁微微發抖。

沐婷感覺到他的緊張,冷冷地道:“放心,師姐不會有危險,師父法力無邊,尚未出到七分力,對麵那幾個妖物不是對手。”不過她話雖這麽講,手心裏也暗暗捏了把汗。

陶勳問她:“沐姑娘,那三人是什麽人?你們怎麽打起來?”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空中的那個叫周厴,地上的是他師兄方泰,兩人都是有名的邪派散仙,聽師父說他們已經修煉了四百多年;和尚名叫普釋,是周厴的徒弟。躺在師父身後的是樵隱,是我一位師叔祖的記名弟子,不過沒有正式入我峨嵋派門牆。普釋跟樵隱結仇但又打不過樵隱,所以找他師父、師伯出頭,他們用卑鄙的手段暗算樵隱,師父帶我趕來的時候他們正準備下毒手。本來師父跟他們說好了等安置好樵隱後再一戰決勝負,沒想到妖人卑鄙無恥、言而無信,我們的旗門陣還沒有布好,他們便突然進攻,果然邪道就是邪道。”

“周厴和方泰隨便哪個比無相法師和太白三英加在一起還要強上許多,令師以一敵二也不落下風,真乃神人也。”

“哼,不落下風?算了,你肉眼凡胎看不出來,我講給你聽吧,我師父一邊要以一敵二,一邊還要運仙力穩住樵隱的傷勢,另外還在施法束住那個普釋的活動,要是沒有這麽多牽製,師父得全力出手,早就取下他們的狗命。”

陶勳暗暗咋舌,沒有想到橙眉真人的法力強勁如斯,心裏暗暗生起要拜她為師的念頭。不過要想橙眉真人答應,他顯然必須跟她的兩個徒弟搞好關係,可眼前的沐婷對他有誤會,要是她從中作梗,成功的機會恐怕小得多。

周厴和方泰都是修煉陰靈鬼道,橙眉真人是修仙界正道高手,雙方的功力正好相互克製,所拚的就是誰的道行更深。讓兩人心驚的是橙眉真人的仙力似乎無窮無盡,而與此相反的是兩人的靈力消耗愈來愈快,超過了兩人從地下吸取靈力補充的速度,幸好骷髏杖和水晶骷髏頭是兩人師門的鎮門法寶,千百年來曆經前代高手的不斷修煉已經積蓄了巨大的法力,這才堪堪敵住對手。不過周、方兩人也知道如果這樣耗下去他們肯定難以全身而退,他們注意到對方最弱的就是沐婷和新來的那個凡人,如果可以製住陶沐二人,則或許會有所轉機。

兩人默契地同時念了一串咒語,然後咬破舌尖將一口鮮血噴到法寶之上,頓時法寶光芒大盛,橙眉真人的攻擊霎時被硬生生地壓回去。

橙眉真人眉頭大皺,對方這種以自身精血為引增強法力的邪門法術她見過,並沒有太好的辦法破解。不過她雖然不怕,卻怕褚小蝶擋不住,因此不得不分出部分仙力幫助她,這樣一來局麵便恢複到先前的狀態。

周、方兩人知道邪法的功效並不長久,好在他們所要爭取的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周厴落到地上,兩手相交做出一個奇特的手印,兩手之間生出一團紅色的光芒,方泰的身影鬼魅般地舞動,突地停下來雙掌一搓一推,周厴手中的紅芒跳了跳,化成筆直的一道光芒射到普釋的身上,啪啪啪地幾聲響,普釋腳下像是炸了十幾個鞭炮,硝煙過後,普釋便恢複了活動能力。

橙眉真人心內大急,她開戰之初便不惜消耗真元施展縛仙術將普釋連人帶元嬰一道縛在原處不能動彈,正是怕他對自己的徒弟形成威脅。

周方二人強行衝破了縛仙術後,立即又向他們的法寶噴了一口血,將橙眉真人壓製得死死的,根本無力他顧。普釋自然知道師父師伯的意思,一旦擺脫縛仙術,立時身劍合一化道綠光向沐婷衝來。

沐婷趕忙喚出仙劍護住陶勳,然後手拈劍訣向正中一麵黃旗一指,旗門陣立時籠罩於白霧中。

普釋大喝一聲,雙手連揮,平地生出陰風吹向旗門陣,風中雷聲隆隆、電光亂閃,“劈嚦”一聲巨響將白霧驅散得幹幹淨淨,就連地上的各色彩旗也吃力不住紛紛燃起火焰。

沐婷被陣破時的力道反噬身受重傷,嗓中一甜一口鮮血吐出,這個旗門陣本來就沒來得及布好,防守的功效不到十分之一,而她的功力遠遠比不上普釋,在普釋死力進攻之下居然連一回合都支持不住。

其實普釋也好不到哪裏去,為了盡快破陣他傾盡了全部的法力,甚至不惜自損五髒以刺激身體的潛力。他轉眼間已經衝到沐婷身前,揮動飛劍毫不留情地向她斬下。

沐婷此刻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見劍光近身嚇得將眼睛緊閉起來。

這一刹那,沐婷沒有感覺到飛劍刺**體的疼痛,隻覺得身上一重,身體向後翻倒重重地摔到在地上,撞得後腦勺生痛。睜開眼睛,陶勳的鼻子幾乎就要湊到她的眼睛上,鼻中傳進一股濃濃的男子氣息。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雙手一推,陶勳像根樹棍似的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然後頭下腳上地摔到地上。

陶勳痛苦地慘叫一聲,心裏冤得要死。剛才他看到普釋的仙劍馬上就要斬到沐婷,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撲過去奮力將她摁倒,用自己的身體作盾牌擋在她身前。當劍光刺破他背部肌膚之時,陶勳以為必死無疑,然而普釋的仙劍不知為何隻繞了一個彎在他右臂上割下一條大口子,緊接著他便被沐婷以煥發生命潛能的力量狠狠地推得飛起,落到地上時渾身的骨頭都似散架一般。

沐婷很快意識到之所以沒有被普釋摘掉腦袋,很明顯是因為陶勳替她擋了一劍,從他血肉模糊的右臂上就看得出來。她心裏有些歉然,可是馬上卻又想:他的膽子那麽小,九成是因為嚇得腿腳發軟後倒下來,糊裏糊塗地替自己擋下一劍,而且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還不能排除他有乘機占便宜的可能性。

想到此,沐婷剛剛生起的感激和歉疚之心馬上就沒了,反而狠狠地對陶勳威脅道:“活該,下回再想占我便宜,就殺了你!”

陶勳跌得七葷八素、全身疼痛,聽到這句話後心裏頭一陣氣悶,背過氣去。

沐婷沒有理會翻白眼的陶勳,她的目光被四手朝天倒在地上的普釋吸引住了,因為普釋的泥丸之上插著一柄七寸長的短劍,劍上穿著一個白色小人,劍體的橙光正迅速地將小人蒸發。她認得那柄短劍是她的仙劍,那個白色的小人正是普釋的元嬰,不遠處普釋掉落在地上的仙劍正隨著元嬰消失的速度迅速地生鏽、化成飛灰。

沐婷難以置信地看著的情景。她清楚地記得在旗陣告破後,自己的丹田受到極大震動以至無法運氣,自是無力指揮仙劍,普釋肯定不會笨得拿腦袋試仙劍的鋒利程度。那麽普釋何以死在她的仙劍下呢?她斜首看向地上漸漸緩過氣的陶勳,心下一陣茫然。在啟陣的時候她曾指揮自己的仙劍全力護在他身前,他隻是個普通的凡人,絕無不可能擺脫她的仙劍控製反過來舍身保護她。問題是他居然做到了,他是怎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陶勳好不容易緩過氣,右臂傳來一陣巨痛,忍不住呲牙咧嘴叫出聲,他的傷口深可見骨,兩邊的肉都翻卷起來,慘不忍睹。他咬了咬牙,用左手強撐想著要坐起來,一陣香風輕輕地拂過,沐婷已經扶住了他。陶勳被嚇了一跳,警惕地抬頭看著沐婷,生怕她又要蠻不講理地折磨自己。

沐婷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倒出一些綠色的粉沫在陶勳的傷口上,傷口處馬上傳來一陣清涼,疼痛的感覺輕了很多。上過藥後,她又自懷中取出一方白色手帕給他包紮傷口。

陶勳此刻看她如同瑩玉般的手笨拙地替自己包紮,恍如在夢中一般。

橙眉真人聽到身後的響聲時,知道旗門陣已經被破,她原以為以沐婷的功力主持旗門陣至少可以抵擋一柱香的時間,沒想到竟然敗得這麽快,此刻這個徒弟隻怕已經香消玉殞。她原來古井不波的心境突然間天昏地暗般地翻騰起來,想到由於自己的托大和失算竟然令愛徒送命,她恨不得立即殺了周厴三人。不過周、方二人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頑固,雖然她有把握最終戰勝對手,可是沒有把握將三人全部留下,除非她使用掌門師兄嚴令非不得已不可輕用的仙術來,可這樣便會暴露峨嵋派一直隱藏的實力,為了這三人值不值得呢?

橙眉真人在心裏猶豫了片刻,最終為愛徒報仇的念頭占據了上風。決心下定,她便不再猶豫,泥丸處出現一團金光冉冉升到頭頂之上一尺,很快如同流水般傾瀉而下在身上結成一道如有實質的光幕,仿佛鍍了層金箔。隨即她全身金光耀眼,背後不知何時已經長出三十三隻手來,連同原有的兩隻手每隻手上都出現一隻眼睛,眼睛裏金光閃耀,方圓一裏之內都被金色的光芒籠罩住。

周厴和方泰的法寶被金光一衝立刻爆炸,碎片轉眼化成了大股墨汁般深厚的黑氣,黑氣被金光照射迅速地變淡直至透明,隨後散成億萬點閃爍的白光紛紛揚揚地飄落進泥土裏,這是原來被鎮壓在裏麵的無數陰靈冤魂被橙眉真人的仙力淨化掉了濁毒怨氣後超渡回幽冥地府去了。

周、方二人如同被萬鈞巨石所壓,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兩人心頭的驚駭已經無法用言語描述,橙眉真人此刻所展示出來的法力幾乎已經達到了天仙的境界,此時兩人才真正後悔不該跟如此可怕的對手鬥法。

橙眉真人此刻雙瞼低垂,寶象莊嚴,口中喃喃地念咒,片刻舌綻春雷叱出一個“敕”字,三十六隻眼睛裏各射出一束金光,周厴和方泰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聲便在金光中形神俱滅。

橙眉真人收回法力,全身有稍許無力感。她回過頭往草廬前看去,出乎意料地見到沐婷和陶勳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顯然已經被她剛才施展的無上仙術所震驚。看到愛徒沒事,橙眉真人心裏也輕鬆下來,耳邊聽到褚小蝶的聲音在問她:“天啦,師父,您是千手觀音轉世嗎?”低下頭看去,褚小蝶盤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她,眼睛滿是震驚、詫異、崇拜、狂喜。

橙眉真人吩咐道:“小蝶,先扶著樵隱到草廬裏去療傷要緊,剛才的事呆會兒再說。”

陶勳隨著師徒三走進草屋,屋內隻有幾件簡單、粗陋的家具,角落裏堆著柴禾,靠裏間有一張草床,上麵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他仔細看去不由得驚呼道:“王遠江,王兄!怎麽是你?你怎麽啦?”搶步撲了過去。

橙眉真人看了一眼,安慰道:“陶公子,他沒事,現在睡著了。你自己受傷不輕,雖已敷上‘清靈散’仍得靜休一段時間,你在旁坐下吧。”接著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沐婷:“婷兒,你陣破時丹田受傷,這是碧靈丹,你服下後運功將藥力催化,行功療傷。”然後吩咐褚小蝶:“蝶兒,你到屋外將旗門陣重新布好,給我護法,我要給樵隱療傷了。”

分派完工作,橙眉真人仔細地給昏迷的樵隱把脈,默坐了片刻,等褚小蝶布完陣進屋後吩咐她將樵隱扶起盤坐,然後取出一個不到一寸的東西,迎風一晃變做一個一尺多長的布偶,布偶上畫著人體經絡線路,空白之處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細如蚊足的符篆。

橙眉真人虛空以指畫出數十個閃亮的光字拍進布偶的頭部,然後默念了幾句咒語,布偶身上的經絡發出了白色的亮光,與此同時樵隱的身上也泛出密密的光線,正是他的全身經絡,不過在紫宮、神庭、膻中、神道、至陽、命門六穴的位置上各一個綠色的光點。

“六幽鎖神,難怪他敗得那麽快。”橙眉真人輕輕自語,左右兩手拈訣交叉於胸前,從布偶的六處穴道位置各射出一道光柱照住樵隱身上對應的位置,隨著她口中喃喃念咒,樵隱身上的六個綠色光點漸漸變淡,通過光柱轉移到了布偶身上。

待到綠光完全移過去後,橙眉真人雙手分開,口中喝了一聲“叱”左手拈訣壓在右手手腕上,右手向樵隱的泥丸處虛指,一團橙光透體而入,樵隱的身體動了動,人便醒過來。

橙眉真人曲食指衝布偶一勾,從布偶身上跳出六根綠幽幽的牛毛針,落到地上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