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勳心頭一懍,忽然想到:如果以雚疏角煉製成的仙器流入凡間,不知會帶來怎樣一番災禍,闞智釗誆我替他取寶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他輕笑一聲掩飾道:“煉製九龍神火樁尚需離火神將為靈,正好拘雚疏的護法神將充任。”

洄淆陪笑道:“上仙法力無邊,小神多嘴了。小神聽說要捉住雚疏最緊要的一條是別讓它離開你的視線,否則一切休提,至於如何取角便不得而知。”

陶勳點了點頭,繃起臉衝洄淆道:“你在此境殺生太多,本當滅了你以祭天道,念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暫且饒你一次。”

洄淆狂喜,感恩戴德地磕頭道謝不止。

哪知道陶勳的語氣一變:“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要拘你為力役,免得你繼續荼毒櫟澤水族,你損毀我的仙劍,就罰你做我新煉仙劍中的神靈。”

洄淆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也不敢反對,苦著臉說:“求上仙發發慈悲,千萬要煉一把能帶入天界的天劍才好。”凡間的仙劍、仙器、法寶因為品質差飛升時不能帶入天界,洄淆返回天界的希望全牽在陶勳身上。

“哼,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將功折罪了。”陶勳忍住笑繼續板著臉對忐忑不安的倒黴神將喝道:“想要我煉出天界仙劍麽?你說的青瑡玉、血燔石、墨水晶、精銅在哪?對了,還有鳳欏水桬果。”

陶勳回到水麵上,闞智釗立即迎上前來,隻管緊張地他問是否拿到鳳欏水桬果,對他手臂上的傷口恍若未見。

陶勳不快地道:“道友好輕閑呀,學生幸不辱命,早著性命威脅總共采集到一百三十枚果實。”

闞智釗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點過分,尷尬地道:“嘿嘿,老弟真是厲害,下去半柱香的時間就拿到了一百三十枚鳳欏水桬果,雖然受了點小傷略略受些驚嚇,終還是賺了。老弟勞苦功高,我看改按四六分成,你拿六。”

實際上取鳳欏水桬果的整個過程中,闞智釗最初出的主意沒奏效,後來的爭鬥全是陶勳一人獨當,他沒半發功勞而坐享其成,居然還好意思白拿四成,臉皮可謂比城牆還厚。

“一柱香的時間?隻有一柱香的時間嗎?”陶勳頗覺意外,他與欹於、洄淆纏鬥多時,還到洄淆的巢穴走了一趟搜括到許多材料,至少花掉兩個時辰?

“是呀,我原以為最少要三五個時辰,老弟法力無邊令人高山仰止哪!”闞智釗隨口恭維一句,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嗯,那個啥……鳳欏水桬果呢?”

飛出櫟澤水域,麵前呈現出一片廣袤的草原,這裏似乎沒有季節界限,四時花卉一時齊放,綠茵茵的地毯上綴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撲鼻的鬱香讓人醺醺如醉,綠野與天際的分界之處黑影隆起,那就是山脈了。

兩人飛出兩百餘裏,草原漸漸消失在山腳的樹林當中,樹林匯聚各色奇珍樹木,紫檀、珙桐、櫸、水杉、花梨、黃楊、椴、蠟梅、玉蘭、柘樹、木香、烏桕、銀杏、金葉榕等等,粗略數一下不下數百種,還有更多叫不出名字來。

樹林順著山坡越來越茂密,兩人沿起伏的山勢漸飛漸高,突然間就置身於一片濃厚得無法用神識看穿的雲霧當中。

闞智釗帶路熟絡地在雲霧繚繞中穿行,時不時左一彎、右一繞、上一躥、下一跳,無數次險而又險地避開了突然出現的暗峰突岩,陶勳自分要是沒有他帶路鐵定會撞破無數次頭。

進入雲霧區一個多時辰後,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無形的巨力,天地間仿佛沒有了上下左右之分,令人感覺任何一個方向都是地麵,陶勳一時不知所措,隻覺得冥冥中四周的景象似乎被人扯著無序地亂轉,又好象有無形的手拽著他的腦袋毫無章法甩動。

闞智釗麻利地拿出一顆光燦燦的真珠,毫光射出數丈開外,將兩人的身體包在其中,令人暈眩的感覺這才消失。他笑嘻嘻地解釋道:“這個地方名叫迷荒穀,六合八荒都顛倒混亂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被困在裏麵一個多月,後來應急做了這顆經緯分向珠才逃出來。”

“此珠應當跟司南車是同一類器物吧?”

“也不盡然,司南車始終指向南方,我的經緯分向珠隻保證效力範圍內的方位固定不變。呆會兒出了迷荒穀我們是不是頭下腳上還很難說哩。”

“那也很了不起了,闞道友能做出這樣的仙器不愧為奇才矣。”陶勳的這句話發自真心,他暗暗查看了自己的騰雲術定星盤,裏麵抖動得十分厲害,圖象裏亂成一團,什麽方位也看不清,不禁歎道:“此處該不是有某個仙陣護持吧?”

“你猜對了,打從咱們進入雲霧區開始就已經進了一個仙陣,叫做八荒迷仙陣,據說是女媧娘娘親手所立。娘娘是個大慈大悲的人,隻欲讓人迷失方向知難而退,故而陣內不曾設下傷人的機關,困在其中最多三個月就會被送出去。迷荒穀的位置靠近陣眼,也是仙陣威力最大的地方,過了這一段就沒事了。”

“你對易戴之山如此熟悉,全都是你親自探索出來的嗎?”

“這個……那個……嘿嘿……還有半個時辰當可突破仙陣,出陣就是木實林,咱們的目的地就快到了。這一趟有老弟作陪就是不一樣,上回進陣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達這個位置,這一次居然隻花了一刻鍾,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一刻鍾?”陶勳再次大感意外,明明已經在濃霧區中轉悠了兩個多時辰,怎麽在闞智釗看來隻有一刻鍾呢?他沒有說破,隻將警惕心更加重了幾分。

不知不覺間四周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穿過最後一縷雲霧,兩人出現在一處細長的石梁上麵,石梁象把伸出懸崖的利劍孤懸於半空,突出於一個巨大的盆地邊緣,盆地著實大得驚人,足有百餘裏長寬,裏麵全被金黃色覆蓋,在陽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從下方順風飄來的微風裏夾著陣陣稻穀成熟時特有的清香。

果如闞智釗所說,離開濃霧區時兩人真的是頭下腳上斜斜地倒立姿態。

調整好姿態,陶勳揉揉眼睛運目力仔細看去,不由得失聲驚問道:“闞兄,我沒看錯吧,那些是長在樹上的稻穀?”

“嗬嗬,沒錯,是長在樹上的稻穀。下麵就是木實穀,雚疏出沒的地方。”

陶勳不待闞智釗引路,一個瞬移紮進木實林中,仔仔細細地打量一棵三十餘丈高的大木實樹。

此樹跟南方的大榕樹頗有幾分相似,但要遠遠高大得多,主幹約四、五丈直徑,無數粗大的根莖從地下伸出連接著樹枝,枝繁葉茂的樹冠覆蓋了數十丈直徑的範圍,巨大的樹葉形狀如倒放的禽卵,頂端密密麻麻的樹枝上結滿稻穀模樣的果實。

陶勳摘下一個果實在手中端詳,手中之物根本就是稻穀的放大版,長一尺、寬三寸,捏破外皮裏麵是硬梆梆、透著脂玉般色澤的果肉,散發出新米的氣息;掰下一小塊放到嘴裏咀嚼,一股稻米的清香直透腦髓。他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手中的木實果,忽一陣感慨湧上心頭,眼角不覺濕潤。

“此樹名叫木實,結的果又名木禾稻,跟普通稻穀一般無二,上甑蒸熟吃,滿口清香,精神陡長,可療數日之饑。”闞智釗賣弄似地搖頭晃腦做介紹,走近前看見陶勳的模樣不由得奇怪,問道:“老弟想到什麽傷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