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鬱長權竟是這種人,褚小蝶不由懊惱不已,以此人的斑斑劣跡死上十次也不足償其罪,照峨嵋派積外功的準則對這種人應當擊斬為民除害,殊料她反而要保護他。

最讓她鬱悶的是,在來的路上她蜻蜓點水地看了下於滇送給的鐲子和隨附的玉簡,出乎意料的是玉簡裏沒有記載此物的名稱、來曆和使用方法,隻有一段於滇留的文字,說此物是他早年無意中偶得,一直參研不透,留待有緣人能解開奧秘,也就是說她竟因這件形同廢物的東西接下了一件麻煩事。

到底還要不要履行對於滇的承諾?褚小蝶此時頗有些躊躇。

正在猶豫間,尋仙石上傳來信號,顯示有兩個劍仙正飛快地靠近隆慶莊,兩人中功力強的是靈寂中期,功力弱的在旋照後期。

她從尋仙石中感知兩人道力皆純正浩大,應該是正道中人,暗想:“但不知是哪個門派的道友,要是有緊要的事我正好施以援手,鬱長權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反正亭淵那裏已經不在乎慶祥綢莊的損失了。”

她為難之下,已然打算放棄追討失物的事,隻是這個念頭剛一生出,她馬上又想:“要是真不管這件事了,先前在亭淵和於老前輩麵前的堅持豈不是白費?早知如此還不如聽他們的話回峨嵋,也可避開災禍,如此這般反悔徒惹人笑話。”

她踟躕良久才跺腳自道:“不管它,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來的兩位道友需不需要幫助。”

在褚小蝶問訊的那間茶肆,有兩人年青人走進來,點過兩杯茶水,年紀稍顯大一點的人叫住小二問:“請問你知道鬱長權住在哪裏嗎?”

“對不起,小的不清楚您兩位打聽的這個人,更不知道他住在哪裏。”

“那你可知道在哪裏能打聽到?”

“兩位不妨到酒樓、飯館、書場、客棧打聽,或到路邊問其他人也行。”

“多謝小二哥指點。”那青年客氣地道了聲謝,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二奉上茶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又來兩個打聽鬱法官的,這次我是決不能再說了。”

未曾想兩個年青人聽力異常靈敏,小二的小聲嘀咕被兩人聽見。

年紀稍小的那人猛一拍桌子,氣咻咻地叫道:“小二,你給我滾過來。”

全茶肆的人都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紛紛側目看過來發生何事。

小二一溜小跑近前,陪笑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你明明知道鬱長權住在哪裏,為何要刻意隱瞞?莫非你跟他是一夥的?”

“你這客官好沒道理,鬱法官在的下落就算俺知道不說也沒有犯王法吧,更沒招誰惹誰吧?你憑什麽就說俺跟他是一夥的?”

“鬱長權壞事做盡,天怒人怨,百姓恨之入骨,我們正要替天行道,向你打聽他的下落,你敢知情不報,難道不是回護那個奸賊嗎?難道不是他一夥的?”這個青年人性子偏激,思想易走極端,以為自己主持正義則天理公道就在己,凡天下人都應當順著自己的想法,不然就是奸邪之徒,他這性子在師門的時間曾被師長責罵過無數次,總也改不掉。

“嘁,本鎮的人誰不知道鬱法官的大名?誰不知道鬱法官的住處?客官不妨到大街上問問,看誰肯告訴你他住在哪,要照你這般說法,難道俺們全鎮的人都是他一夥的?”

“你還敢強嘴!”年青人劈手抓住小二的胸襟,揚起手一個耳括子扇過去。

小二被他拿住後,心裏掙紮,身子卻動不得分毫,眼睜睜地看著巴掌打在臉上,隻覺滿天金星亂冒,半邊臉膛酸麻難當,口中劇痛,張口將半顆牙齒並一口血水噴出來。

在小二挨巴掌的同時,聽見兩個聲音同時叫了聲“住手”,等挨完了耳光稍稍清醒一點,隻見旁邊那一個年紀稍大點的青年人手裏挾了顆花生,同兩桌外一個老者怒目相向。

這個老者年約五十,須發花白,麵目清奇,一身青袍,他比兩人先到一步,看見了雙方起衝突的全過程,對年青人的霸道很不滿,見他動手打人,一邊出聲阻止,一邊動功彈出一粒花生米欲逼其鬆手避讓,不料旁邊年紀稍顯大一點的青年人本已起身阻止同夥,見暗器打來趕緊轉手接下來。

老者心裏暗暗稱奇,能反應如此迅速且能接下他的暗器的人的武功當不弱,何況對方還是年青小夥子。老者抱拳道:“兩位小哥,小二不願說鬱長權的下落自有他的苦衷,說與不說全憑各人自願,何必勉強他甚至於動手相逼呢?對一個沒有武功的人逞強,難道是俠義輩所為麽?”

年長點的青年還了半禮,答道:“晚輩師弟嫉惡如仇,急於除掉鬱長權這個禍害,是性急了一點,可小二的確有點奸滑,教訓一下並不為過。”

動手的年青人甩開小二,語氣不善地對老者道:“尊駕是何人?敢管我昆侖弟子的閑事?”

“老夫青衫客杜子鳴,江湖上小有名聲,同昆侖派何書凡掌門以平輩論交。請教二位昆侖高足尊姓大名?師承昆侖門下哪位高人?”

那年青人見他搬出昆侖掌門的名頭壓他,不屑地答道:“我叫白渚,我師兄叫孔甸,你說的那勞什子何書凡給我們哥兩提鞋都不配。”

武林之中最重師道,杜子鳴聽他居然敢出言辱罵師門長輩,不禁大怒:“兩個無知小輩,無故行凶在前,辱罵師長在後,昆侖門下怎會出你們這樣的孽徒?”其實他卻是會錯意了,白渚口中的昆侖派非武林中的昆侖派,而是仙道界的昆侖派,兩者雖然都在昆侖山,實則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從來沒有往來,身為仙道者大多眼界極高,自然不把武林人士放在眼裏。

白渚怒道:“老匹夫,怎敢在小爺麵前倚老賣老?看我給你點教訓。”話語未畢,身影夾在一片掌影中猛撲而上。

孔甸一拉沒拉住,也沒有出手阻止,坐回椅上看兩人過招。

杜子鳴自恃長輩身份,決意先讓三招,是以開始沒想還擊,純以身法閃避。讓他想不到的是白渚招式精奇兼且掌勁雄渾,一掌擊出力道飄忽不定,掌意將他的身法完全封住,就好似看穿了他閃避的意圖一般,迫得他隻好收起長輩的身份動手招架。

他縱橫江湖數十年,到了最近幾年還沒有被後生晚輩逼得十招之內不得不還手過,現在卻被白渚僅用半招就逼得動手,麵子上既掛不住,心裏麵更被激發出滔天戰意,於是真氣貫臂,一雙肉掌揮動間竟挾著如烈火般的氣流,力求短時間內擊敗對手,以挽回少許麵子。

這套“火雲神掌”是他近幾年悟出來的,凝結了他近四十年的習武心得,掌法招式奇險詭譎,偏偏以正宗玄門內力為根基而透出大開大闔的浩**氣勢,他自忖可憑此在武林大會上大展神威,從而確立自己一派宗師的地位,所以從未在人前用過,今天也是諸般巧合之下用上了。

兩人都以掌法對敵,身法和出手都極快,轉眼間拆了七、八招。杜子鳴越打越吃驚,火雲神掌以火雲神功為底子,掌勁猛如烈焰,對敵之際迅速抑製對手的呼吸,壓迫對手的內勁運行,使對手的呼吸和內力難以為繼,對內力弱的對手尤其有效,而白渚這樣一個青年小輩竟然絲毫不受影響,占據著搶攻的優勢,真是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