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小蝶心頭一緊,要是蜂群真的不受控製四下逃散掉勢必荼毒鄉裏,附近州縣隻怕會被它們折騰得變成鬼域。

正當她擔心的時候,她忽然發覺腳底下不對勁,低頭看時隻見站立的地麵青石地麵一丈範圍內不知何時竟成了一個黑泥潭,咕嘟咕嘟泡著泡泡和惡臭的泥水早將她腳麵淹沒,此景一入眼中當即感覺到雙足似被浸泡在萬年寒冰裏,有股陰冷的巨力扯著她往下沉沒。

她心頭大駭,明白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那浸骨的陰寒不知道是哪種東西造成的,足底湧泉穴是人體大穴,要是被攻破了可是凶險萬分的事情,當下將仙力全數貫於雙足將把黑泥水逼開,但地下吸扯的巨力十分古怪,無論她用多大的力氣總也擺不脫、扯不斷,牢牢地吸定她,黑泥水在她足下沸騰起來,但送來的不是熱氣而是陣陣冰寒至極的陰氣,極具穿透力地滲進來逐漸地侵蝕著她的護體仙力,令她不得不花大力氣小心應付。

這時,她頭頂的幽泉鬼蜂群重新集結起來,比之前更加瘋狂地向她攻擊,每一隻的蜂尾青針上有一小團黑霧籠罩著,這便是“幽泉死霧”,跟腳下的黑泥潭一樣冰寒刺骨,並且彌漫著令人惡心、煩躁的氣味,拂塵沾到霧氣就被浸蝕出一個小斑點,不多時潔白的塵須上出現點點黑斑。要是沒有蜂群的牽製,以她金丹期的功力未始不可以擺脫地下巨力的牽扯,而眼下她不得不一心二用,力分則弱,那仙火是沒辦法再用了,隻能用拂塵徒勞地把無數鬼蜂擊飛,然後無奈地等著它們飛回來發動下一波次進攻。

就這樣僵持了一陣,褚小蝶呈現後力不續的跡象,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臉上湧現紅雲,晶亮的汗滴在額頭出現、凝結。

終於,屋裏的哨聲停下來,蜂群卻沒有停下來,依舊瘋狂地攻擊著,牢牢地牽製住她的全部精力。

屋簾掀開,裏麵走出一個肥頭大耳的人,這人眼珠四邊不沾,是個四白眼,手舉著一根三寸尺長的黑色竹哨得意地衝褚小蝶罵道:“我呸,你個小婊子仗著自己有點道術就敢跑到穆爺這裏撒野,你不是要找俺穆某人麽?你剛才不是很橫麽?來呀,教你嚐嚐俺神蜂和幽泉絕陣的厲害。”

褚小蝶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沒理會他,手上加大反擊的力氣,偶爾也用數點九天炫極焰燒死百十個鬼蜂,隻是杯水車薪作用不大,反加速了仙力消耗。

穆澱洋洋得意地打量著她,片刻後調戲道:“咦,看不出你原來長得這麽俊,怎麽穿了這麽件破道袍,十分的美麗被遮掩掉九成,看你的皮膚象緞子一般,就是不知道剝光後景色如何?真個是:

‘一對奶子圓而鼓,兩顆葡萄大又紅。

芳草萋萋流蜜液,桃源洞裏最銷魂。’

可惜你就要被神蜂化成一灘血水,要不然獻給俺師父壓到身下風流快活……”他的話越說越下流、越講越不堪。

“住嘴!”褚小蝶又羞又氣,渾身哆嗦不止。

“嘿嘿,小美人兒生氣了啊?怎麽樣,要不要過來咬俺?”

“看我飛劍取你狗命!”褚小蝶氣極,將一直沒使用的仙劍放出來,隻見紅光迸現化成一尺長的柳葉狀光芒作勢欲飛出。

穆澱一見仙劍當即嚇得身體一軟,幾乎癱倒到地上,趕緊把黑哨放進嘴裏一通猛吹,欲調動蜂群加強攻擊以解己危。

在他急促的哨聲催動之下,蜂群放棄攻守有度的牽製策略,改為毫無保留的全線攻擊,漫天的毒蜂驟然往褚小蝶身上緊收,就象無數鐵屑飛向磁石一般。

“來得正好!”褚小蝶忽然一改之前的頹勢,放出扣在手裏的雷光鏡,半透明的白色光暈在她身體周圍三丈範圍內形成光幕,鬼蜂紮進光幕後被牢牢吸住,就似掉進了一團粘稠的漿糊裏麵,進不得也退不得,整個蜂群被她一網成擒無一遺漏。

穆澱大呼上當,拚命地吹哨子令蜂群掙紮脫困,隻是仙家仙器哪那麽容易掙脫的,縱吹破黑哨也無濟於事。

隻見褚小蝶用雙手掐出連串仙印法訣,念動真言叱一聲“疾”,光幕化成“九天炫極焰”將整窩鬼蜂盡數燒起來,院子裏驟然亮堂,橙紅色的火光直衝霄漢,不到片刻千萬隻毒蜂便化成灰燼。

九天炫極焰不傷目標之外的生命,穆澱身在光幕當中倒也沒被燒著,隻是無數毒蜂燃燒時生成的溫度著實驚人,很快將他須發引燃,頭上、身上被燎起無數水泡,再加上她的仙劍已飛到脖前,他又痛又怕登時沒了動靜。

褚小蝶施計一舉全殲幽泉鬼蜂,製住穆澱,接下來便可全力對付腳下的幽泉絕陣。

盡管此陣她從來沒聽說過,並不代表拿它沒辦法,陣法機關之學是修仙中相當重要的一門功課,峨嵋派在這方麵頗多建樹,曆代留下無數研究筆記,她打小研讀這方麵的前人成果,舉一反三,窺斑而見豹,何況她與此陣鬥力多時漸漸琢磨出它的關竅。說到底幽泉絕陣隻是一個催動某件仙器的小型仙陣,它就埋在地下,正是牽扯和攻擊她的怪力來源,破陣其實就是破器。

她對破器的把握不大,地下的壓陣仙器至少是下品上等,她的法力還不足以毀壞,好在它此刻由陣法之力在催動,無人主持的時候威力上要差一籌,要是換作結丹期以上的修仙者使用此器,她便要馬上逃命去了。

為了節約時間,她用了最簡單的辦法脫困,先將雷光鏡收進體內再從湧泉穴放出,以雷光鏡強擋住地下壓陣仙器的攻擊,在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她成功拔地而起脫離泥潭。

黑泥沼失去目標後冒幾個泡泡即告消失,地麵恢複到最初的狀態,半點痕跡也沒留下。她小心地飄浮著飛進屋裏,順手用拂塵把穆澱卷進來。

屋裏擺設的瓷器、字畫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可惜主人沒有品位,顯闊似地將它們怎樣顯眼怎樣放毫無章法可言,最可笑的是屋裏居然同時點起多個香爐,將檀香、龍涎香、甘鬆、蘇合、安息等十數種香料混合在一起燒,弄得空氣混濁不堪。

褚小蝶不敢掉以輕心,先小心地用雷光鏡護住全身把屋裏仔細搜查一遍,沒有發現不妥之處才開始處置穆澱。然而她沮喪地發現穆澱已然氣絕身亡,想是剛才下手重了點,歎了口氣扯下一塊帷布覆在屍首上,繼續往後院尋去。

穆澱的宅子顯然是吞並了鄰近的幾座宅子後改造而成,舊有的宅院牆界痕跡仍在,在這裏褚小蝶發現了戰戰兢兢地躲在十數間屋子裏的十餘個婦人和稚子,顯然剛才在前麵鬥法的聲響嚇壞了他們。

褚小蝶將她們聚集到一起,道:“穆澱已經死了,屍首就在前屋,你們有什麽打算不妨講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諸孺子婦人聞聽後一片哭聲,一人泣問:“請問我丈夫是怎麽死的?”

“他用邪術害我,反被我失手殺了。”

有三兩個婦人拍手歡呼道:“實不相瞞,我們姐妹十個有八個是被他逼迫強搶過來的,賊老頭死了,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一個年長婦人搶天號地哭罵道:“天殺的妖女,還我丈夫性命來。”作勢欲撲過來扭打,卻近身不得,其餘七八個婦人都跟著她悲痛欲絕地號啕大哭,隻差沒上前來撕扯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