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屏城守備千戶胡敬天入夜時分匆匆趕進州城,李幡領著他不經通報徑直闖進去,守門的衙役不敢強阻,機靈點的飛跑進去報信。

瑞王正陪華元朔在大堂一側品茗聊天,看見他闖進來便將臉色一沉,手下茶杯重重往桌一放,叱道:“李幡,誰教你的禮數,竟然不經通傳就闖進來?”

李幡慌忙跪倒回道:“少爺,屬下去請胡大人時,聽到了緊急軍情,急切之下才如此失禮。”

胡敬天雖是個武將,其實更象個文官,身材不高,體格略顯單薄,頜下一把山羊胡須大半白了,看見李幡向個少年跪倒行大禮,他也趕緊趴到地上:“下官……下官池屏千戶所千戶兼領池屏州守備胡敬天參見殿……王公子,願公子千歲千千歲。”

瑞王眉頭皺起,冷冷地道:“李幡,我罰你繼續跪著,不知道你都說跟胡大人亂七八糟地講了些什麽,連胡大人說話也亂七八糟了。胡大人,你進州衙理當先拜見主官才對,不要壞了規矩。”

陶勳已經聞訊從內衙趕過來,遠遠地便笑道:“王公子說得對,無規矩不成方圓,當此賊兵壓境的非常時刻更不能亂了秩序。”

胡敬天原想拍個馬屁,沒想到被正主兒送到別處挨了一馬蹄,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說不盡的尷尬。

陶勳快步走近前,道:“胡大人貴人多要事,請也請不來,本官是新任池屏州同知陶勳,暫署本州知州事,因眼下情勢緊急,白蓮妖教的反賊隨時可能進攻州城,不得不差李大人將你請過來商議軍情。”

文尊武卑是朝廷的定例,武職見到低三級的文職官員亦須跪禮參見,尤其這是第一次參見主官,胡敬天老老實實跪倒參拜:“卑職池屏千戶所千戶兼領池屏州守備胡敬天參見陶大人,請大人治卑職不敬上官之罪。”

陶勳老實不客氣地受了,抬手虛扶:“胡大人請起,戡亂時期,軍情第一,既為處置緊急軍情,何罪之有?對了,李侍衛應該跟你說了些什麽吧?”

胡敬天起身偷瞄了瑞王一眼,道:“李大人確實向卑職亮出了禦前從三品侍衛的腰牌和王爺的印信。”

“那好,本官也不同你繞彎子了。現在我們最要緊的事便是送這位王公子平安回京,此中利害相我不說你也清楚。”

胡敬天躬身道:“大人容稟,昨聞張知州殉國,州軍盡沒,卑職立即遣快馬上報本道都司,乞調最近的白木、宣安兩衛來援,不料妖教不知從何處糾集三千水軍封鎖儀龍峽,糾集馬步軍五千封鎖覲鳳穀,將信使狙殺於兩處。賊兵勢大,以官軍現有的兵力根本無法殺出重圍。”

瑞王色變:“儀龍峽、覲鳳穀是怎麽回事?”

取來州境全圖展開,一目了然:池屏州是個盆地,四麵皆高山,中間平地隻占全境的四分之一,倚靠州城的觀屏縣居於中,占據了全州平原的一半,其西北為窯原縣、東北為湔嶺縣、西為通淼縣、東南為召池縣,州境內有三水一湖,北邊的湔水經窯原縣、湔嶺縣自儀龍峽流出,南邊的通淼河源出西方山脈經通淼縣、觀屏縣南端注入召池縣境內的召池湖,然後轉向北匯入湔水,觀屏縣境內有一條源自鳳屏山的鳳溪匯入通淼河,進出池屏州隻有水陸各一條通道,陸路是召池縣境內的覲鳳穀,水路是湔嶺縣境內的儀龍峽。

瑞王看完地圖猛吸一口冷氣:“這下糟了,除非插上翅膀飛出去。”

華元朔在一旁無精打采地道:“錯了,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瑞王驚問道:“華天師此話何解?”

華元朔沒好氣地道:“何解?便是插翅難飛的解法,連我也不例外。唉,悔不當初多事,這下好了,惹禍上身。”

瑞王臉色煞白,在外人麵前強自鎮定,擠出一絲笑容道:“亭淵,要是一時回不了京,我便留下來助你共渡難關。”

陶勳道:“賊兵勢大,州城危急,必須早做準備。胡大人,州軍實情如何你得交個底,本官才好籌劃。”

胡敬天腦門上沁出汗珠,吭哧半天才道:“回大人,本千戶所原定兵額一千一百二十人,卑職接任時實數七百九十七人,這些年陸續逃匿一百一十四人,止餘六百八十三人。自妖教反跡稍著後,張大人以募役、罪囚等方式補充至九百五十人,前次張大人征剿妖教帶走其中的精壯五百人,現剩餘的實數四百五十人,盡是軍戶,其中半數為老弱,又因張大人和其他官紳人等經常從本所借調驅遣兵丁,故許久未曾訓練。”

“胡敬天,狗奴才,你……你……”瑞王指著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陶勳忙道:“請王公子稍安勿躁,朝廷軍製崩壞已非一日,各地的衛所吃空額、喝兵血、廢馳練和各地官府衙門任意驅役軍戶兵丁等等陋弊早是蔚然成風,似胡大人這種情況已算輕的。以前種種便不多說,現在火燒眉毛時最要緊的是趕緊想出應對之策,如何保全自己、消彌兵禍、掃滅逆匪才是第一緊要的要務。”

瑞王聽他這麽一說隻得先收起怒火。

陶勳又問道:“胡大人,州城的守城兵械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