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宇昭見她猶豫不決,逼問道:“老夫知道你是峨嵋弟子,不想傷害昆侖與峨嵋派關係,更不願背負生欺晚輩的罵名,所以不想用強,難道你以為老夫沒有別的法子拿出你的絞雲羅?”

“晚輩取出便是。”褚小蝶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

沒法子,實力懸殊太大了,在一個渡劫期的超級高手麵前,她與剛出生的嬰兒無異。

馮宇昭拿出一顆真珠置於她頭頂,真珠裏流出柔和的白氣落進她的百會穴,白氣流進去形成一道薄膜保護住她的金丹和經絡,順帶隔絕了肆虐的丹藥藥力,她的痛楚頓時減輕十之八九。

褚小蝶道了聲謝,將絞雲羅喚出來,托在手心上展示給他看。

馮宇昭很仔細地觀看著,臉上微微有點詫異,過了一會兒才道:“十分中有九分一致,隻有一兩處似乎有點改變。”

“既然有一兩處不象,那便說明兩物不一。”

“倒也未必,也許當年老夫門中觀賞此寶時記得不十分準確。”馮宇昭很鄭重地道:“老夫有一個建議,小姑娘隨我到昆侖,老夫將它與門中所藏之物比對一番,自有分曉。”

“晚輩與家師橙眉大師相約在此相見,此事須得等家師到後再決定。”

“此事事關昆侖聲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是橙眉師侄參與進來,事情反而鬧大了,想必你也不願昆侖與峨嵋之間因此生出齟齬吧?要是你不方便隨老夫去昆侖,可將此物交給我,待我驗明真偽後自會給你一個交待,總之斷斷不會做出昧你寶物的事情來。”

“以老前輩的身份和德望,晚輩萬萬不敢有猜疑之心,本當將寶物奉上,隻是此物非晚輩所有,實在是一個朋友借給我應急使用,非經物主同意,晚輩怎可擅將它交給他人?望老前輩體諒,容晚輩與朋友說明此情後再作理論吧。”

馮宇昭怫然不悅:“老夫好言相勸,你卻推三阻四,事關我昆侖重寶,更係本門聲譽,老夫見之豈有袖手之理?老夫不想此事傳揚出去,便請小姑娘同往昆侖走一趟吧,令師那裏老夫自會知會一聲的。”

褚小蝶收回絞雲羅,運力送還頭頂真珠:“如此則晚輩唯有一戰。”

馮宇昭有些意外:“你先受重傷,後妄服丹藥,傷上加傷,再勉強動手,隻恐不治,何苦呢?況且勉強動手亦毫無勝算,何必呢?”

“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晚輩雖明知不可為,卻不可不為之。”

“好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用絞雲羅吧,老夫有很久沒有見識過它的威力了,盡管放手施為,不論結果如何,隻要老夫不死,定可保你不死。”

褚小蝶已經連場惡鬥,連番受傷,早到油盡燈枯的地步,此時實在提不起半分力氣,思忖再三,取出第二枚離殞丹服下去。

馮宇昭見狀大搖其頭:“一念為執,魔境相隨。老夫前次批你的命中有連環大劫,看來絲毫不爽,你便是能躲過得今天之劫,今後仍有更加凶險的大劫等著你,你要好自為之。”

褚小蝶不敢張嘴說話,以免藥力外泄,隻點點頭表示謝意。

馮宇昭見她準備得差不多了,緩緩放出自己的仙劍,道:“絞雲羅的威力至剛、至柔、至強,老夫不敢托大,會小心應付的,你盡管動手好了。”

褚小蝶拚卻金丹碎裂、經絡盡斷的危險將藥力盡數轉化成真元仙力,發動仙訣注進絞雲羅。

但見彩雲飄出身體,霞光萬道一如前番射向對手。

馮宇昭挽出個劍訣,一團刺眼的青光擋在身前,青光裏劍光化身萬千,一道劍光抵住一道霞光,竟然全數接擋下來。

兩器交力處仙力洶湧,天地色變,整個大地都顫抖起來。

褚小蝶見霞光受阻,心急如焚,亦無可奈何。她現在全靠藥力的支撐來駕馭絞雲羅,藥力固然磅礴,她的身體卻已經受不住,體內的金丹失去外力護持立呈分崩之勢,經絡亦隨之開始寸寸斷裂。

這一擊,正在飛速地消耗掉她的生命力。

好在三息過後馮宇昭呈現出不支的跡象。

絞雲羅不愧為頂級的仙器,且又經陶勳改動過神通,縱然以他渡劫中期的道行相抗也在三息過後就落入被動之中,倘能全力施展開來隻恐威力更加駭人。

但馮宇昭的本事卻並非盡於此,他尚存輕視之心,是以實際上沒有動用幾分氣力,現下情勢發展超出他預料,逼得他不得不加重幾分手段。

隻見他雙手迅捷無比的連掐仙訣,各結出一個仙印衝絞雲羅一指,那衝破了劍光阻撓的萬道霞光忽然間仿佛從飛奔的千裏馬忽然間變成了悠閑的蝸牛,一點一點地向他逼近,照此速度下去,沒有半時辰近不得他的身。

褚小蝶隻覺得結印的手指象被鐵鉗撕扯,幾乎拿捏不穩,霞光因此而進展緩慢。她這時才驚醒:“絞雲羅既是昆侖派寶物,他自然也懂得收放之法。”

馮宇昭卻在暗暗驚詫:“依我的道基就算不知道絞雲羅的收放仙訣,也理應褫奪此器才對,怎麽現在施放了仙訣反而不奏效呢?莫非此器果真不是藏寶洞保存的那件?”

他可不知這件絞雲羅經過陶勳的二次煉製,大非往昔可比,他通曉的仙訣固然還能用,權限比不上褚小蝶現在所用的,他超出對手太多的道行也隻能延緩而不能阻止絞雲羅的攻擊,長久相持下去必定不敵。

可惜褚小蝶已經沒力氣相持下去了。

她拚卻性命積聚的力氣在第四息過後轟然崩潰,早已嚴重受損的金丹和經絡終於撐不到第五息的時間,突然之間全身泛出青紫色,身體軟綿綿地倒下。

仙力一斷,絞雲羅倏忽收斂起萬道霞光,還原成一方潔白無瑕的羅帕自空中輕飄飄地落下。

馮宇昭身上壓力消失,心中為她惋惜,抬手下意識地去取絞雲羅。

然而,一支三寸長的烏黑的小劍悄無聲息地劃過一道黑線直取而來,速度不快,角度和力度巧妙得無法可解,劍身毫不起眼,劍上附著的力量強大得可怕,完全遮斷了絞雲羅的線路。

馮宇昭被劍勢所逼,隻得出劍迎擊,同樣也是不帶劍光的原劍狀況。

兩劍結結實實地相撞,一聲悶響後皆抵在空中一動不動,是個平手。

一隻手從絞雲羅上方的虛空中伸出來一把將它抓住,同時另一隻手伸出來提住了將要倒在地上的褚小蝶。

“是你!”馮宇昭的語氣似乎早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

“師祖……”褚小蝶迷迷糊糊地喚出兩字後徹底喪失神誌。

“老騙子,兩百多年不見,怎麽欺負上貧道的徒孫了?是不是想打一架呀?正好貧道好久沒動過手了,來來來,咱們大戰五千回合。”一個身形頎長、鶴發童顏、風度翩翩的老道士現出身形,眉目間似嗔非嗔、似笑非笑。

“長風,我早知道你會來,過去你掌峨嵋天機閣,我掌昆侖仙機堂,咱們鬥了幾百年,還真沒痛痛快快地打過一架,不過我要問你一句,你來此的目的隻是為了打架麽?若果如此,改天老馮奉陪到底。”

來的道人正是峨嵋派天機閣的上一代掌院、橙眉真人的師父長風真人。他收起劍,笑道:“嗬嗬,老馮,你不要做出公事公辦的模樣,我且問你,我這徒孫怎麽辦?”

馮宇昭拿出先前的真珠定在褚小蝶額頭,她全身的青紫色立刻淡了許多,已經停頓的呼吸漸漸恢複了一絲。

他鬆了口氣道:“這可是我壓箱底的保命真珠,有它在你的徒孫就死不了,等你們治好了她,這珠子送給她,算我的見麵禮。”

“嘿嘿,你這見麵禮未免太重了點,小家夥著實付不起這個代價呀。”

馮宇昭沒理會長風真人話中的刺,指著絞雲羅道:“你手上拿的寶物名喚絞雲羅,你該還給我,要不是因為它,我怎會無聊得對一個矮兩輩的小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