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了獾靈之後,丁柔走到昏迷中的阿牛身邊,俯身將他扶起,手一招從法台上隔空取來一隻盛了水的碗,從百寶囊裏取出裝了地靈泉水的瓶子倒出半滴在碗中,手中又晃出一張符,吹口氣後符燃燒起來,丁柔將符灰和一粒玄霜丹放在碗裏用水攪勻後給阿牛喂了下去。

片刻後阿牛小腹鼓鼓脹脹起來,丁柔在上麵輕輕拍了一掌,阿牛放了個又響又長的屁,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惡臭,眾人紛紛掩鼻。屁打完之後,阿牛悠悠蘇醒過來下意識地張手抱住丁柔。

丁柔臉上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怒意,她輕輕地將他的手掰開,對早已在一旁哭泣不已的邵劉氏道:“你兒子已經好了,快接過去吧。”

眾人齊聲歡呼,邵劉氏雙目噙淚卻又歡天喜地地將兒子抱在懷裏,阿牛渾不知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懵然地看著母親和旁邊的眾人,害怕地直往母親懷裏鑽。

趙知縣走上前來:“邵劉氏,承蒙這位吳仙長的搭救,你兒子已經好了,本縣判他無罪,你快帶他回家去吧。”邵劉氏千恩萬謝地告辭走了。

陶勳對趙知縣道:“趙大人,此間事情已了。我和吳道長還要盡快返京複命,請大人將刑部公文交還在下,我們不打算再做停留了。”

趙大人拍著額頭道連聲道:“對對對,瞧這記性,本官將刑部公文隨手放在內室。呃,現在已經過了正午,本官命人在內堂備好了一桌酒席,兩位大人都還沒用飯,剛才驅妖辛苦,若不嫌棄,就入席吃頓便飯如何?”

陶勳推辭道:“非是在下不懂規矩,實在是公務在身。我和吳道長昨天已經耽擱了一天,再不趕快上路就會誤了時辰,是要被上峰責罰的。請大人恕罪。”

趙知縣還要繼續挽留,覷見二堂角門口有個衙役衝他打了個手勢,便對兩人道:“既然兩位上差不肯賞臉,本官也不敢再留,請兩位在此稍候,本官去將刑部公文取來。”

待趙知縣轉身往門口走出一段距離後,眾衙役忽然發一聲喊迅速將陶勳和丁柔包圍起來,兩側廂門內衝出來的幾個執刀兵丁將趙知縣保護起來。

丁柔仿佛早知道會如此,表情如故,冷冷地看著趙知縣。

陶勳吃了一驚,沉聲問道:“趙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趙知縣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兩位莫怪,本官奉京城來的上差之令,捉拿假冒刑部命官的凶犯。”

陶勳怒道:“放屁,你沒見你老師刑部田尚書親筆簽發的公文嗎?你哪裏來的狗膽對我們不敬?你想造反嗎?”

趙知縣嚇了一跳,猶豫起來,掉頭往內堂方向望去。

從內裏走出五個錦衣勁服的人,為首之人桀桀笑道:“正是你拿來的這封公文露了你的底細。”

陶勳問道:“你是什麽人?意欲何為?”

那人答道:“本大人是欽衛後所從五品副使鄺澤,奉都指揮使鈞命出京緝拿偷竊刑部辦案公文的飛賊。”手中亮出一塊金牌,跟朱大人手裏的一模一樣。

陶勳駁道:“刑部辦案公文非有特殊要務不會輕易開具,我手中的乃是堂堂正正從刑部領取的,鄺大人憑什麽說它是被竊的?”

鄺澤冷笑道:“憑什麽?趙知縣,你告訴他。”

趙知縣答道:“鄺大人有欽衛所簽印的緝捕令,上麵指明了你的公文編號就是被盜的那一份。”

陶勳暗道不妙,看來那封公文紙上一定標有暗記。他隨即想到:朱大人給他公文的時候為什麽沒有說明呢?突然間他冷汗流了出來,莫非朱大人的欽衛身份是假的?她早就知道有人追殺,卻故意將公文送給自己,將兩人送進圈套裏,她自己好乘機脫身。他心中又羞又怒,臉上陰暗不定。

丁柔輕聲對陶勳說道:“我不好跟凡人動武,呆會兒就全靠你了。”

陶勳不解地輕聲問:“為什麽?”

“我們仙道界正派有嚴規,如果跟凡人動武,便會積累劫業,我可不想增加日後渡劫飛升時的難度。”

“既然如此,你幹脆先遁走得了。”

“不行,對手人多且身手不弱,你一個人可能打不過。呆會兒你隻管出手拚命,等你被他們打得半死我就有理由出手救你。”

陶勳聞言氣結,賭氣不再跟她說話。

鄺澤不耐煩地道:“商量好沒有?奉勸爾等乖乖束手就擒,跑是跑不掉的。”

陶勳想了想,對趙知縣道:“趙大人,我才是欽衛後所從五品副使,前陣子在湖廣辦案的時候身份金牒不慎被白蓮妖教的高手盜走,他們幾個脫不了幹係,他們手上的欽衛所緝捕令也是仿造的,你別上他的當,快助我將五妖人擒住,這才是大功一件。”

鄺澤道:“小賊,別幻想挑撥離間,現在證據確鑿,你說什麽也沒用的。”

趙知縣也道:“你別做夢了,我不會上當的,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陶勳怒道:“好個糊塗的知縣,竟然黑白不分,我看你當官也當到頭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從逆的大罪,吳道長要是有意外……哼哼哼,你做過京官,知道清峰真人在聖上跟前的地位,你難道真的不怕誅九族嗎?”

趙知縣又猶豫起來:雖然鄺澤的手續齊全,可是吳道長的仙術很是厲害,看樣子身份不應該有假,況且對方懂法術,自己雖然人多卻不一定是對手。

鄺澤看見趙知縣的反應,不滿地道:“趙大人想必是要相信他的話嘍?”

趙知縣打了個哆嗦,急搖手道:“不敢,不敢,下官隻是突然頭疾發作。”

鄺澤冷聲道:“既然貴縣頭疾發作,那就請到內堂歇息吧,這裏的人都交給我指揮。”

趙知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臉上也沒了血色。

陶勳高聲對趙知縣道:“趙大人,你莫忘了你的如夫人是怎麽回事,還有你的嬸母是怎麽回事。”

趙知縣聞言嚇得腿腳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上,幸虧旁邊的衙役一把扶住了他。鄺澤輕蔑地乜著眼掃了他一眼,對兩個衙役道:“把你家大人抬進去。”

趙知縣不知哪來的精神,突然站直了身體命令道:“眾人聽令,給我助鄺大人將此兩賊拿下,格殺勿論。”

鄺澤滿意地衝趙知縣點了點頭:“這才象朝廷命官,你退到內堂去吧。”

趙知縣頹喪地在兩名衙役的攙扶下往後走去,到了小門口時又停下來,他畢竟不放心,還是想留下來親眼看見陶、丁兩人喪命。

鄺澤發令進攻,眾衙役剛才都看到了丁柔做法驅妖,心裏畏懼,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

趙知縣著急,扯開嗓門大叫道:“今天能動手擒拿此兩賊的人,賞白銀十兩,能殺一賊的賞一百兩。”

百兩紋銀幾乎是十年收入,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衙役頓時氣勢大漲,看陶、丁兩人的眼光裏都冒著白光,仿佛看見的是白花花的銀子。不知誰叫了一聲“上呀”,十數個人影拿著單刀、木棍就撲了上來。

陶勳掣出長劍,使出一招遊龍擺尾幻起漫天的劍影,以快打慢後發先至,長劍與十餘把單刀、木棍接觸竟隻發出一聲急促的撞擊聲音,這是他出劍速度太快所致。他已經將內力運到八分,劍身上真氣鼓**,眾衙役隻覺一股大力從手中兵器上傳過來,虎口上、手腕上、手肘上仿佛有針刺一般,大半的人手中兵刃再也拿不住掉落地上,隻有少數兩三人兵刃沒有撒手人卻連退數步半身酸麻一時間沒有再戰之力。

鄺澤見陶勳一招擊退十幾個人的進攻略略有些驚訝,他原本沒打算衙役們能夠擒下對手,隻不過讓他們上前試探深淺罷了,現在看到陶勳表現出來的實力比他的預計顯然要高,當下臉色也凝重起來。

“你們上!”鄺澤左手一擺,身後的四人單刀出鞘猱身猛撲過來。

陶勳從他們的身法上就看出四人的功夫比衙役們要高出許多,不敢等四人的單刀擊過來,身體快似閃電般從前麵三人的刀光中穿過,手中劍朝最後一人的心窩直刺,他看出四人合擊以此人實力最弱之人,故攻其弱點以破其陣。陶勳的輕功比四人高出一截。

被攻擊的那人隻覺眼睛一花陶勳的劍便遞到了身前,口中驚叫止步側身運刀磕劍,他的三個夥伴突然間沒了陶勳的方位,耳邊聽到同伴的呼叫,連忙轉身分從三路齊攻過來。

陶勳一個側翻便閃過了右側的攻擊,左腳後發先至踢往另一人的手腕,手中的劍輕輕一轉繞過對手的單刀仍然往其心窩疾刺過去。

鄺澤驚叫了一聲:“遊龍戲水,你是王憫崎的傳人!”

陶勳聽得一驚,他跟王遠江結伴遊曆兩年多,全國各地都有足跡,要是被欽衛所的人追查下來身份隻怕就會暴露了,不覺間他的身形稍稍慢了一丁點。

四名欽衛身手都不弱,借機避過陶勳的攻勢,尤其被長劍所攻之人也顧不上什麽臉麵了,將身體加速往後急倒,象具死屍一樣倒在地上,饒是如此,胸前的衣服上已經留下了一個破洞。

陶勳暗叫可惜,不待此人從地上爬起來,身形晃動一劍再刺過去,對方倒在地上行動也受限製隻能手腳並用往後滑去,不過他和身形明顯快不過陶勳的劍,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一個開膛剖肚的下場了。

這幾下交手變化均是速度極快,以四周衙役的身手根本來不及上前援手,都愣在原地。

鄺澤豈能讓手下在自己鼻子底下被陶勳殺死,揮刀攻向陶勳手臂。

陶勳突然撤回劍勢,閃電般地回身刺向另一人,那人見同伴遇險正縱身撲救,根本沒有想到陶勳的輕功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竟然能夠毫無預兆地半路上改變方向而且轉折之間毫無遲滯,電光火石間陶勳的劍已然刺中他的膻中穴,頓時胸口發麻,整個身體軟倒在地。

鄺澤被陶勳高深的輕功身法和劍法戲耍,眼睜睜地看著下屬被殺,大怒道:“小賊,竟敢殺害朝廷官差,我要滅你九族!”

陶勳這幾下變招已經用上了十成功力,尤其剛才半道折返的“回光返照”輕功甚耗功力,丹田裏氣息略略有些波動,連忙退回丁柔身邊運劍護身,一邊運功平複,一邊朗聲說道:“殺你們隻會汙了本官的劍,我不過製住了他的穴道。”

鄺澤聞言再看被點倒的屬下胸口起伏仍在呼吸,這才放心了一點,向陶勳說道:“你的功夫很厲害,得自遊龍劍客的真傳,本官十年前跟王大俠打過交道,看在故人子弟的份上就不難為你們了,你隻要說出給你刑部公文的人在哪裏,我就放你們走,今天之事也不再追究,如何?”

陶勳故作糊塗地答道:“什麽遊龍劍客?什麽王憫崎?我不認識。公文是本官從刑部領取的,何曾有人轉手。”

鄺澤惑道:“你不認識王憫崎?那你的師父是誰?”

“我的師父姓史,江湖中默默無聞,你想找他的麻煩恐怕不夠分量。”陶勳聽王遠江說過他還有一個師伯姓史,終身未曾授徒,已經故去十餘年了。

鄺澤道:“我不管你是誰的徒弟,今天你不招出那人的去向休想離開半步。你別以為你武功有多高,別說是你,就是王憫崎本人到了這裏也休想離開。”

丁柔不耐煩地道:“廢話什麽,動手吧,不然我們可就走了。”

鄺澤氣得大叫一聲,單刀怒劈過來,身後三名下屬也同時包抄過來。陶勳將身縱在半空,就在空中一招“龍搏九霄”,淩空下刺,劍勢淩厲之極。

鄺澤單刀舉火燎天倏地直彈過來,刀尖指向劍尖,另三人也縱起攻向陶勳丹田要穴。陶勳速度極快,在空中翻了個筋鬥升高一尺堪堪讓過三把單刀,手中長劍抖出數點劍花直點三人的肩井穴,三人身在空中避無可避,幸虧鄺澤的刀鋒及時出現封擋了陶勳的長劍,叮當聲中陶勳身體借勢飛回丁柔身邊,鄺澤等四人則落回原地。

這一下交鋒,陶、鄺兩人借著兵刃相交互相以內力攻擊對方,鄺澤的內力隻傳到劍柄上就被陶勳化解掉,而陶勳的內力則聚成一線如同麥芒一般刺到了鄺澤手腕的大淵穴上,令他單刀幾乎都拿不住了。

鄺澤吃了暗虧更加惱怒,帶著手下再度揮刀撲了過來,陶勳迎擊上去,這一來五人鬥在一起,但見刀光如山,劍影似練,人影如障,殺得個難解難分。鄺澤內力不弱,刀光所至呼呼生風,而陶勳劍走輕靈,劍勢如虹,也是變化莫測,剩下的三人漸漸不能靠近兩人身邊,隻在外圍不斷遊走,不過陶勳怕他們攻擊丁柔,拿出了一半的力量纏住他們。

趙知縣見場中鬥得凶險而數十個衙役都退到一旁觀戰,心中惱怒,對他們吼道:“你們這班廢物,還不快乘鄺大人敵住張賊時將吳賊擒下。”

丁柔拿眼往趙知縣一瞪,雙手交叉胸前作勢要動手。

趙知縣記起她的法術高強,不由得將脖子縮了縮,不過口中仍吼道:“愣著幹什麽,快上,不要活的,誰殺了此賊賞兩百兩。”他的話音剛落,一物忽然直朝他飛過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叭的一聲釘在了門板上,竟是一把單刀,兀自顫抖不已。趙知縣差點就被刀刺中,嚇得腿腳發軟,耳中聽到陶勳的聲音:“你這狗官,敢傷吳道長,我就先取你狗命,我說到做到。”

原來陶勳激鬥中聽到趙知縣發出的命令,心裏不免著急,略露破綻果然有一人單刀乘隙攻了進來,陶勳馬上連攻四劍,每一劍都是中途變招,奇幻莫測,鄺澤四人隻覺他的身形突然加快,寒光閃閃,耀眼欲花,被迫後退,攻過來的那人手中一麻,單刀便脫手飛走了。好在此人的反應夠快,稍覺不妥就撒手遽退,但仍中了陶勳一腳,被踢在中脘穴上,頓時五髒移位,身體撞到牆壁上,昏闕過去。陶勳解決掉一個對手,壓力也輕鬆下來,攻勢更加淩厲,鄺澤等人愈落下風。

趙知縣雖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來鄺澤情形不妙,他生怕陶勳生離此地後將自己的醜事傳出去,腦中一熱,聲嘶力竭地叫道:“你們這班廢物,快上,快上,給我把張賊殺掉,要死的,不要活的,本官重重有賞,賞格翻倍。”

衙役們被逼甚急不敢再有拖延,加上聽到重賞的許諾,膽子也大了不少,剛才吃過陶勳虧的人衙役拿著兵刃慢慢向丁柔圍上去。

幾個守在通往正堂門口的衙役跑過來,不敢進攻丁柔,揮刀往陶勳身上招呼。

陶勳聽到風聲,惱恨他們不知死活前來多事,有心立威,便運足了十成功力揮劍往幾個衙役的單刀上斫去,殊料衙役們的刀上閃起數道暗紫色的閃電,電流順著長劍擊在陶勳身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陶勳被擊得身體平移了兩丈,撞到牆壁上才停下來,神色木然,呆立不動。

眾人被這異變嚇了一跳,紛紛跳出戰圈,將兵刃護住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