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勳飛到高空,將華元觀方圓五裏的圖形寫入玉瞳簡。

選擇遠方山頂一塊平坦的岩石落下,隨手在岩石上抺出一塊方圓一丈的平地,將玉瞳簡裏所錄的影像投射在這塊平地上麵,然後施法將這個影像飛快地蝕刻成地麵浮雕。

接下來就需要大法力了,他凝神花了一刻半鍾淩空於浮雕上方畫出一套由多種陣法組成的複合法陣,接下來便是將方寸石等十數種、數十件布陣仙器和兩百餘件玉符、金符、紙符等法器布置到相應的陣眼、節點上,使出大法力聚仙力於食指,食指熠熠生華,於指尖結成一個核桃大小的耀眼光球。

隨著他一聲叱喝,光球散布到陣圖上,和陣圖、仙器、符篆等物件飛快地落進地上的浮雕裏麵,陣圖沒入浮雕亮了一下,隨後湮滅不見,浮雕隨之寸寸碎裂,不到十息工夫全部化成粉末。

陶勳將地上的石粉壓縮成兩枚核桃大小的石丸,這個就是法陣的機關,捏碎一枚石丸,陣法立即啟動運轉,捏碎另一枚則將法陣撤銷並將布陣所用的仙器、符篆等物收回。

整個布陣的過程不到半個時辰,這時山下華元觀開始亮起燈光,人聲漸起,顯然炎道人的進展比較順利。

果然,過了不到半刻鍾,炎道人發出訊號,他立即回複訊號。

不多會兒,炎道人來到山頂,笑嗬嗬地道:“幸不辱命!觀主收下金元寶,不過他要另收百兩黃金做押金,道觀要是受到損壞便從押金裏扣除。我同他討價還價半天將押金減到五十兩,眼下觀裏已經開始做撤離人眾的準備了。”

“感謝前輩周全,我這就將押金交給您。”陶勳手中變出十錠大金元寶。

“不必你拿錢了,我將我的銅八卦鏡暫時押在他那裏。”炎道人道:“貧道特地過來,是想看看你布陣時需不需要幫手。”

“化形劫我是第一次主持,沒有絲毫把握,損壞東西多半難以避免。想那銅八卦鏡必是您心愛之物,若受我之累未能保全,晚輩罪過大矣。晚輩慮事不周累及您,於心不安!”

陶勳很不好意思,炎道人的銅八卦鏡至少是上品靈器,顯然不好用金錢來衡量其價值,於是他趕緊收起金元寶,摸出一柄三寸長的小劍,道:“聽說您不久之前金丹大成,請務必收下此劍,此劍比不上您現在所用仙劍,隻勉強算得上下品上等,就算晚輩的一點補償吧。”

炎道人眼睛大亮,也不推辭,接過仙劍在手很是珍愛地反複把玩,道:“我那破銅八卦鏡隻是一件靈器,還夠不上仙器的品級,你這柄劍卻是下品上等的仙器,品級比我現在用的那把要好上幾等,算起來我占到天大的便宜。”

“前輩過獎,簡陋之物入不得法眼。”

“不過我這人不尚虛禮,你給我我就收下。這樣吧,你講誦《化形經》的道場還沒有開始布置,就讓我出點小力吧。要是你覺得我道行太淺不堪重任,便讓我助你完成外圍法陣,另外再算我欠你一件人情。”

“嗬嗬,外圍法陣我已經布置好了。”

“這麽快?”炎道人雖極是驚訝,但沒多問,隻道:“這樣一來我便要多欠你三件人情了。”

“那也不必,我想請您幫我在午時啟動外圍法陣和布置道觀內的仙陣。另外,所謂一事不煩二主,今晚講經之時請您為晚輩護法守門,我事後另有酬謝。”

“那敢情好,能夠親身經曆一次化形劫的盛況亦是人生一大幸事矣。咱們事先可要說好,我替你護法守門所擔的風險不小,你打算拿什麽做酬勞?”

“培元丹、離殞丹各一枚如何?”

“噝……”炎道人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你又讓我大吃一驚,你怎麽有這麽多好東西?算了,離殞丹我不要,你改多給我幾枚培元丹好了。”

“離殞丹您一定要收下,若是您想多要幾枚培元丹,也便盡管開口便是。”

“離殞丹太過珍貴,老道我拿著燙手,還是不要了,你多給幾枚培元丹吧。我是散修,師門枝葉向來凋蔽,就吃虧在培元丹難覓,以致新收的弟子根基不固或者築基上耽誤太多。”

“道長既如此說……那事後我便以五枚培元丹相酬。”

“一言為定。”炎道人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

雙方約好時間,陶勳將布置講經道場所需的陣圖玉瞳簡和相應的仙器、法器俱交與炎道人徑自回城去了。炎道人喜滋滋地帶著收獲回到華元觀。

華元觀觀主是個信人,收了金子後辦起事十分爽利,連早課也懶得做,召集人將全觀的道眾全部喚起準備出行,卯時初便陸陸續續離開道觀而去,隻有炎道人留了下來,別人也不以為異。

炎道人在華元觀的地位比較特殊,現任觀主還是個小道童時炎道人就已經是華元觀的後堂執事,人們三十多年來沒見到他的容貌有過任何變化,因此道觀裏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有真道行的人,最近兩代的觀主對他十分客氣,也是因為有這個緣故在內他才能輕鬆地出麵租借道觀一整天。

到巳時初,道觀的人撤了個精光,這片建築裏隻留下炎道人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研習陶勳留下的陣圖。

陣圖的精妙之處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學識範圍,好在玉瞳簡裏對一些不太核心的部分有詳細的注解,通過閱讀注解和舉一反三思考,他著實學到許多奧妙,對照自己以往修煉中遇到的困惑、難點大有豁然開朗的明悟。

與此同時他心內也是感慨萬千。他幼年被師父帶進山中學道,花了十八年築基,仙道界大門派的弟子最晚隻需一年便可築基成功,散修的築基期長得多,一般隻九到十年不等,他在師父指點下多花一倍時間築基隻為將基礎打得更加牢固,此中艱辛實在是難以為外人道。

後來他得知當年若能得到一枚培元丹用於築基最多隻需兩、三個月就可達到同樣的效果,強烈的落差造成的心中痛楚可想而知。這一段經曆對他的一生影響十分大,所以他才對培元丹表現出近乎執著的偏愛。

炎道人在山中跟隨師父修煉到靈寂期下山履塵,但此後修煉進展十分不順,到華元觀定居的時候已經五十五歲,才初結內丹,現在的實際年齡已過八十,剛剛修到金丹後期,這還是在他投靠峨嵋派成為其外圍賓客後得到峨嵋派的幫助才取得的成果。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大門派在修仙資源、功法、傳承等方麵相較於散修占據著全方位、壓倒性的巨大優勢,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天到午時,炎道人捏破石丸,立刻感覺到以道觀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力道動起來,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外麵召喚,親切、熟悉、溫暖、愛溺,他不自覺地抬步往觀外走去。

走出幾步,吊在胸前的玉符發出肉眼可見的溫潤白光,令他靈台一陣清明。

他趕緊停下腳步,看到道觀內的飛鳥、飛蟲、螻蟻等等凡是活物皆井然有序地排隊往外移動。見此情形他不由得暗暗咋舌:好厲害的陣法。

其實這還僅僅隻是外圍法陣啟動的效果,要知道最核心的道觀內的陣法還沒有布置。當然,作為核心區域的道觀內部的法陣,設置之前必須將幹礙講誦《化形經》的一切活物驅走,否則一旦激活仙陣,滯留在仙陣內的一切活物都會被生生殺死,而殺生過多卻是業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