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小蝶臉脖染上紅暈:“既是掌門師伯有令,弟子自當遵循。修道之人早淡泊名利,凡間的名節之說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好!”清實道人搶在陶勳開口之前勸道:“褚師妹每天須定時驅魔,住進你的府上更方便就近照料。”

“可衙門中俗氣衝天,天地元氣不足,於褚師姐將養身體大大不利呀。”

清實道人微微一笑,知道他如此說已是動心了,繼續勸他:“我知道你有絕大神通,區區元氣不足的小事諒難不倒你。”

“話是如此,可是實在有不妥處呀。”

“其實讓褚師妹冒充沐師妹住進你府中還有一大好處。”

“願聞其詳。”

“將來沐師妹無論能否救轉回來,她在中魔時造下的殺孽總歸要有個交待,今時的安排是為將來預留下一個轉寰的餘地。貧道也會一同住到貴府上好方便照料褚師妹,將來沐師妹回來時好做個見證。”

陶勳動心,假作再三推辭後遂點頭應允。

經過一番安排,過不久池屏知州陶勳的夫人陶丁氏在白蓮教之亂中失散後曆經坎坷終於回到州衙的消息傳遍了池屏城。

不過“知州夫人”住回州衙後,陶勳回衙辦公的時間並不見增多,仍是絕大部分時間奔波在外主持剿匪軍務。這倒不是說白蓮教餘匪如何難剿,或者說陶勳顧忌將來無法麵對丁柔而刻意避嫌,實則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一個以前埋下的隱患已經開始發作了。

當時他一時起意假華元朔之手拿出五十萬兩白銀給池屏州衙門,這可是一大筆錢,要知道朝廷平常年景一年收上來的稅銀也不過兩、三百萬兩左右,池屏州衙“平白無故”地得了相當於朝廷歲入兩成的橫財,不知讓多少人眼紅至發狂。

六部堂院、督撫三司直接下文攤派費用或調高捐稅額,遠近州縣以各式各樣的由頭派人派差上門“借”錢,一時間州衙幾乎被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官差、說客塞滿,頭大如鬥的陶勳至此方對當時的孟浪決定後悔不已。

池屏州是省直隸州,陶勳對別的州縣可以一概不理,可六部堂院、督撫三司的行文卻不能硬頂,隻得借巡鄉、剿匪為由躲出衙門,好在剿匪是聖旨明確交辦的頭等大事,上司衙門暫時對他亦無可奈何。

逃避終究不是解決之道,自己惹的麻煩總歸要自己想法法解決,於是陶勳借提兵剿匪的這段時間調動手中資源解決麻煩。一隻手自然是借助在官場上積累的人脈關係上下打點,另一手是調動太平門的情報機構搜集索要錢財的衙門官員及其佐吏的隱私把柄以為要挾,恩威並濟、雙管齊下,盡可能隻花些小錢填滿六部堂院、督撫三司的胃口。

上級的“閻王”好過,遠近州縣的“小鬼”卻難纏。

池屏座落於西部群山邊緣,地理上是塊盆地,四麵皆是人跡罕至的大山,隻有東麵水陸各有一條通道與外界聯係,戰後重建需要的大批物資都得從外地運進來,車船勢必要經過別的州府地界,這些州縣從陶勳處要不到銀子,便在交通要道上設卡專門對運往池屏的貨物征收重稅,譬如前者青峰古鎮征收重稅之舉多不勝舉,一度導致商旅不肯再到池屏做生意。

陶勳對此恨得牙根直咬,卻也莫可奈何,於是一邊通過督撫三司衙門發文對下麵州縣施加壓力,另一方麵仍令太平門情報機構打探該州縣主管的把柄予以要挾。大多數州縣被他一番恐嚇後退縮了,仍有幾個州縣長官在手下人的唆使下不肯鬆手,對於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陶勳也沒講客氣,一道命令下去,太平門中昔日烏衣門的殺手重操舊業,將幾個州縣長官以及佐吏、隸役中為首倡惡者刺殺,這才終於將事體擺平。

消除掉來自官府的麻煩,還得應付來自江湖的麻煩。

江湖上冒失、凶狠的盜、賊多直接到州衙下手,這些人自然都被袁道宗、歐野明打發掉,還算不得麻煩。可惱的是一些江湖幫派也看準了客商下手,譬如前者孫思正曾打過交道的金蛟幫,自那次之後便跟景祥商行的船隊鉚上了勁,或明或暗地勒索打劫。除此之外,通往池屏的水陸兩道路上盜匪多如牛毛,殺人劫貨的事時不時地有發生。好在陶勳在秋垣縣做知縣的時候通過虞撼川的關係和江湖各大門派攀上交情,這個時候隻得用大義之名請黑白兩道大佬出麵斡旋,聽勸的客客氣氣打發點小錢,不聽勸的半夜裏直接殺上門去殺到聽勸為止。

如此反複折騰數月,直到秋收後衙門才重歸清靜,陶勳於此時方將鄰近州縣的白蓮教餘匪剿盡。

自地方安靖,陶勳住回衙門,一邊專心治理地方,醫治戰亂創傷,一邊苦熬等候與妻子重逢的時機到來。

寒來暑往,數年時間一晃而過,在這幾年間陶勳妙手迭出,將飽經動亂的池屏州治理得井井有條,不但元氣盡複,其繁華富庶亦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先是一如既往地於農閑時節花錢雇用勞力大興土木,將幾十萬兩白銀花在築橋修路上麵,數年間不但拓寬修整了進出池屏的陸路主幹道覲鳳穀、疏浚了儀龍峽,使得這兩條往東的主幹道運力備增,而且還分別向北、向南各修了數條水陸通道,使得池屏的交通運輸能力成倍增強,閉塞境況大為改觀,商賈往來亦因此頻密許多。

除了大力勸課農桑之外,陶勳因勢利導,根據池屏州獨特的地理氣候大力推廣桑蠶養植,在此基礎上發展織綿,成品通過景祥、景福兩家商行對外行銷,不數年間池屏織綿便在西部數省打響了名頭。

此外,池屏境內西部群山山麓極適合種植茶樹,產出的茶葉固然不比名品,味道仍屬上乘,並且勝在產量非常大,於是製茶蔚然成風。西部群山山泉眾多水質極優,用於釀酒正是上上之選,山中多洞亦是上好的天然貯酒灑窖,正好這幾年池屏接連豐收糧食產量大增,多餘的糧食正好可以用於釀酒,陶勳暗中將玉盒書庫裏記載的數種釀酒術散播出去,很快釀酒坊便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池屏美酒的名聲漸漸地往外傳開。

除開這些外,最關鍵的事是池屏境內竟然發現了好幾座大型鹽礦,有了這些鹽礦鄰近省份府縣百姓可不必買價格昂貴的海鹽,有鹽礦在手,池屏的重要性顯得更加突出,地位不斷攀升。

池屏州不出數年便有了近乎翻天覆地般的變化,百業呈現出欣欣向榮之勢,是以陶勳三年任滿之時當地士紳、百姓紛紛上書請願挽留。

陶勳深知池屏州的民生經濟根基終歸太淺,自己推行的仁政在短短三年的時間僅僅初具雛形,隨時有半途夭折的可能,需要再花幾年時間整固成果方可收到長遠的效果,加上丁柔下落一直不明,按於滇的預言他須在池屏守候,於是他主動向上呈文請求續了一任。

在陶勳悉心治理池屏的幾年間,其實不斷有丁柔的消息傳來,然而伴隨每一個消息傳來的必定是一樁血案。

被天魔王附身的丁柔神出鬼沒地飄忽於大江南北,每到一地不出月餘必定以“峨嵋門徒、池屏知州陶勳夫人丁柔”的名義造下一樁血案,結下了冤仇無數,無論正邪兩道弟子皆受其荼毒。

所幸自聖蓮庵血案後,她犯案雖多卻沒有再造殺孽,盡管如此因她之故而被害得丹毀、身殘的修仙者幾近百人,無數苦主或到峨嵋興師問罪,或者氣勢洶洶殺到池屏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