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群山,峨嵋最秀。

峨嵋山處蜀中南部,方圓近千裏,因《水經注》引用《益州記》中“秋日清澄,望見兩山對峙如峨眉焉”之語而得名,山勢雄秀,平疇突起,千岩萬壑,雲蒸霞蔚,人處其中隻覺到處峰起雲湧,蒼茫如海,青山如黛浮現於雲海之上,溪澗潭瀑隱約山間。

一朵白雲電掣般穿行雲海中,陶勳駕騰雲術帶著清實道人從天邊飛來。

“古人詩中語‘蜀國多仙山,峨嵋邈難匹’,我從池屏一路飛過來,閱見群山無數,唯覺此地最是秀美。”

“亭淵,你須得降下雲頭步行入山,方得體驗到那‘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的妙境。”

“清實師兄,長眉祖師在此立派已萬年,向以道教為宗,眼皮之下為何被峨嵋山反做了佛教道場呢?”

“你說錯了一個字,以道為宗,卻不是以道教為宗。本門追尋的乃天地之至道,與宗教何幹?長眉祖師有遺訓曰:我自尋道,何必管那凡間如何信仰。”

“祖師誌趣高遠,果非常人所比。”

“說到佛教道場,峨嵋山乃普賢菩薩道場,山西五台山為文殊菩薩道場、浙江普陀山為觀世音菩薩道場、安徽九華山為地藏菩薩道場,佛教傳入中原也不到兩千年,就有此般氣象,自是有它的道理。”

“本土道教發展形勢反不如外來佛教,這其中世俗政權與有功焉,佛教屢有坎坷起伏,總體上卻是長盛不衰呀。”

“一座峨嵋山,百餘處佛寺,我入仙雲山修煉兩百年來親眼所見的寺觀興衰就不知凡幾。可不管它們過去、未來如何盛衰演變,峨嵋山的真正的奧妙也隻有本門才得掌握。”

“不知師兄所指謂何?”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清實道人朗聲大笑,指點道:“那邊就是金頂,你到金頂之上拈界訣再直上飛去三萬三千丈就可越過仙雲山的界障,一睹仙雲山真顏。”

“真的?我試一試。”陶勳興致衝衝地按照清實道人指點,催動雲頭,加快速度掠到金頂上空,立刻感覺得到正下方有一股巨大的靈力托住身體往上衝,好象隻需拈住飛行法訣不必用力就能被這靈力拉上去,速度比平常快出數倍,僅一眨眼的工夫便風馳電掣地筆直飛高了千餘丈。

見識到此種神奇景象,他不由得在心中驚讚不已。凡界的修仙者不論其功力如何高、飛行術如何神奇,海平麵以上三萬丈高便是極限,想那峨嵋金頂已高千丈,金頂之上再高三萬丈三千豈不遠遠超過了這個極限?

他乍聽清實之語時以為是虛言,親自感受到之後才知道自己錯了,看來蜀中眾劍仙門派中峨嵋派獨領**並非浪得虛名。

一眨眼千丈,三萬丈不過半會罷了。

陶勳在上升的過程中發現,愈往上天地靈氣愈濃稠,飛起來愈省力,海平麵以上三萬丈的飛行極限在此根本形成不障礙。不過一會兒功夫,三萬丈已過,他仍在龐沛的天地元氣推動下往上疾升。

很快,再上三千丈已到,一道完全透明的界障出現在他的神識裏,他早拈好界訣,稍稍運力穿破界障,眼中頓時大變,原本空無一物的湛藍的天幕中出現一幕令人震驚的神奇景象。

隻見許許多多大小不等、上平下尖形如漏鬥的巨大陸地靜靜地、錯落有致地漂浮在空中,大者直徑廣達數十百裏,小者也有十數裏,陸地與陸地之間淡淡的祥雲愜意地飄**著,仙禽異獸自由自在地飛翔,許多陸地的邊緣掛著飛瀑,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金光和絢爛至極致的彩虹。

“太美了!”陶勳喃喃地道。

“呼吸一下,這是仙雲山的空氣。”

陶勳閉上眼深深吸氣,清香、甘淳的氣息直沁進心脾,濃鬱的天地元氣順著呼吸透進身體深處,四肢百骸舒泰到了極致。他睜開眼,目光中流露出難以名狀的異彩:“多麽熟悉的氣息呀,多麽熟悉的味道呀,我來過這兒嗎?”

清實道人拉住他,笑道:“峨嵋仙雲山天地元氣之濃鬱乃凡界除大荒仙山之外第一,其中原因除了天工巧成之外,還有我創派祖師長眉真人施展大神通的妙處。仙雲山靈氣十分獨特,敢說天下間再無第二處可有,你難道在別的地方見識過?貧道對你這話可有些不相信喲。”

陶勳愣了愣,神色一黯:“師兄說得對,也許是我的錯覺。但此地靈氣之充沛可與易戴之山比肩。”

易戴之山乃大荒仙山西天第一山,清實道人聽他以之作比,自然十分高興,笑道:“早聽說你去過易戴之山,仙雲山雖好卻未必比得過大荒仙山。嗬嗬,你隨我來,到前麵迎仙坊自有人來接應。”

進入仙雲山的界障,陶勳已經收起騰雲術,仙道界各派的山門駐地都有護山大陣護持,外人是不可以亂闖的,否則誤觸大陣陷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現在四下看上去清清爽爽空無一物,他的神識卻能感應得到那虛無空間裏的暗力。

兩人繼續往上飛出百丈,一座石牌坊從雲霧中漸漸出現,牌坊並不太高大,高不過五丈,寬不過七丈,坊腳隱沒在雲光中,須從門坊正中看去,才見得道一條長長的石階直上百丈連接著空中飛陸中位置最低的一座上。

門坊後光芒轉動,現出三個人。

三人中陶勳認得一人,是清易道人,另外一個老道和一個小姑娘完全陌生。

清易道人抬手為禮:“亭淵,你來得真快。掌門真人和各院掌院正在議事,遣我前來迎你,先帶你欣賞欣賞仙雲宮的景色。”

“師長們太客氣了,我一個晚輩何敢當此禮遇。”

一旁的小姑娘撲哧笑道:“酸,太酸了,果然聞名不如見麵。聽說沐師叔嫁了個酸儒,我還不相信,沐師叔那麽俊俏出塵的人物怎麽會肯,真是可惜了。”

這小姑娘生得十分俏麗,明眸善睞,皓齒如貝,肌膚白皙中透著紅潤,姿容可稱絕色,笑起來頰上梨窩乍現,讓人瞧著十分賞心悅目。

這番話說出來令陶勳十分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老道士回過手輕輕打了小姑娘一巴掌,責備道:“姎兒討打,這是貴客,還是你長輩,怎可如此無禮。”

清易道人笑著介紹:“這是清蒼師弟和他的徒弟田姎兒,清蒼師弟師徒二人今日輪值知客職司。”

清蒼道人笑道:“貧道與令尊明升先生有舊,見故人之子心中欣悅萬分。”

清易道人解釋道:“清蒼師弟早年曾在景雲府城三清觀修行,同你父親有過交往。”

陶勳恍然大悟:“莫非是靈蒼道長?常聽家父提起您。”

田姎兒笑嘻嘻地上前施禮:“見過師伯丈,你是長輩,初次見麵受我一禮總該有所表示吧。”

陶勳趕緊從乾坤袋裏取了柄飛劍出來:“區區薄禮,切勿見笑。”

清蒼道人神識掃過飛劍,驚道:“下品中階上,太重了。”

清實道人笑道:“貧道嫌輕了呢,亭淵是個財主,師弟可不要替他心痛。”

“摳門,還沒我師父所賜的好。”田姎兒接過飛劍,扮個鬼臉,回遞過來一塊玉牌:“玉牒收好,隨身攜帶方可在仙雲山仙境內自由飛行。”她又轉向清實道人道:“師伯,天機閣空靈師伯祖讓我見你回山立即帶你去見他。”

清實道人向陶勳告了聲罪,同田姎兒一塊先行飛走,清易道人領著陶勳往仙雲山仙境裏最高的那座飛陸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