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是陶勳的故交好友王亮。

王亮一早從城外回家,看到陶勳留下的名刺和書箋,十分高興,稍事休息就來回訪。兩人九年未見,時有書信往來,情分並未見生疏,相見之後十分歡喜,寒喧幾句後王亮邀請陶勳到西京最好的酒樓飲宴。

陶勳微訝道:“之光兄今方丁憂在家,如何敢出入酒館伎家,也不怕言官參劾?若想作東,在貴府上略具薄酒三杯就可,勳亦正好拜見令尊大人。”

王亮有些遲疑:“非是弟失禮,家嚴身染小恙,醫囑需安靜養息不能受到吵擾。若非如此,弟怎會邀兄到酒家接風呢。”

陶勳關切地問:“伯父身體不適麽,什麽時候起病的?要不要緊?”

“就是前天起病的,主要是年紀大了,突然受到驚嚇便臥榻不起。本草堂的名醫關大夫出診過,隻說要靜養,並無大礙。”

“令尊大人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隻突然受驚卻是怎麽回事?”

“自先慈故去,家父喜獨居鄉下莊園。前天傍晚,突然有個蟊賊翻牆闖進莊子,後麵十七、八個明火執仗的惡漢追進來,自稱乃邊鎮官軍奉命搜拿奸細,在莊子裏凶神惡煞般大肆搜查。”

“這麽巧?”

“唉,更巧的是那賊人偏生躲到家父的院子裏,那些官兵圍住打院落鼓噪攻許久,死傷幾人後仍被賊人走掉。家父見血受驚,因而病倒臥床。弟得信後連夜回莊處置,昨天將父親接回城養病。”

“唔,弟已聽說邊軍在城裏鬧得不象話的傳聞,邊軍如此胡作非為於朝廷殊非幸事。對了,被追捕的賊人是不是叫做楊杞?他往哪個方向逃了?”

“好象是叫這個名字,突圍後往北逃去了。亭淵兄也知道?”

“弟才拜訪留守白大人回來,聽他提起過此事。”陶勳隨口回答,接著道:“嗬嗬,原想順道西京遊玩時拉你做向導的,既然伯父貴體有恙,弟便不好再打擾之光兄床前侍奉湯藥。”

兩人又聊了半天,王亮堅持要請陶勳全家到酒樓用餐,陶勳不想在進京前留下被人彈劾的把柄堅辭不肯,王亮隻得告辭而去。

等送走王亮,陶勳回到房中,立即用通靈玉墜命令太平門在西京的機構打探楊杞的下落。

在驛館用過午飯,他們在西京城裏隨意逛了逛,傍晚時分回到驛館時太平門打探到的消息已經傳來,西京城以北百裏飛虎寨當天下午抓到一名邊鎮通緝要犯,打算天亮後送往軍鎮請賞,情報中附上了飛虎寨的詳情。

陶勳立即吩咐袁笠和他同去飛虎寨救人,丁柔也要同去,陶勳怕她再惹上塵劫,好說歹說才勸動她留下來照看用來混人耳目的傀儡替身。

到了飛虎寨附近,陶勳神識展開掃過,將寨中情景一一探知,確定被抓的人果然正是楊杞。他畫出山寨中布防圖,目光掃過身後一處土坎,開口道:“來都來了,便出來吧,難道怕見不得人?”

官觳先鑽出來,再反身將杜希言扯出來,笑嘻嘻地道:“我就知道瞞你不過的,你飛那麽慢,怕也是有意等我們吧。”

杜希言有些興奮地道:“陶叔叔,官哥兒說你人手緊,特地拉我來助戰。我隨你學藝這麽久,你就給個機會讓我練練手吧。”

陶勳道:“你就是被官觳帶壞的。你們都已經踏入修仙之途,凡界之事能不沾邊就最好不要沾,免得將來給自己的修煉帶去厄難。今天就在一旁看著,不許插手進來。”

官觳撇嘴道:“修仙者行事須順乎天意,你又不能掐不會算,焉知打破飛虎寨的行動不該由我和希言插手呢?”

陶勳被他說到短處,想了想,仍道:“你那點占卜術的道行不提也罷。我說不許你們動手便是不許。”

官觳不服氣地道:“你老婆總會卜算吧,她都沒有阻攔我們跟過來,分明說明這事就跟我們有機緣。”

杜希言道:“是呀,你就讓我們動動手吧,我學藝六年,除了跟官哥兒練手就是跟師兄練手,還從來沒有真正地要打過,也不知道學得正不正確。”

陶勳其實也因人手緊張,有意帶兩小來幫忙,遂不再堅持,吩咐道:“那好吧,一切聽我的安排,不準用道力仙元,不準下狠手,傷人不準,殺人更不準,最多將人封穴點倒。”

官觳和杜希言興奮地伸掌互相拍了一記沒口子地答應他的條件。

陶勳將三人喚到身旁,指著地圖說出計劃,一一安排各人任務。

根據太平門提供的情報,飛虎寨原本隻是西京地區眾多土匪中的一拔,規模極小,寨主彭天霸是一個地道的粗人,對於未來沒啥規劃打算,隻想多混一天是一天。後來寨子裏來了個神秘的二當家,彭天霸將所有的權力一古腦交出,自己安心做起甩手掌櫃。

寨子在二當家的主持下很快興旺起來,每隔一旬半月的就有人前來投奔,不到兩年時間發展到五百青壯的規模,兵器衣甲俱都精良,寨子聲威日隆,現今說起話來在當地綠林也是響當當。

陶勳領過軍,一看山寨的防衛布置就知道是按照軍營的製式做的,心中疑惑更盛。不過不管寨子的防衛多麽嚴密,在陶勳眼中跟擺設差不多,其餘人中官觳自不必說,杜希言現今也已是穀虛中期,袁笠當年曾以一人力抗近半個武林,再有知己知彼、精密計劃等因素,偌大個飛虎寨根本防不住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

四人各有目標。

陶勳輕鬆地避開巡哨,輕鬆地勾開地牢大門,用極快的身法閃電般衝進去點倒守卒,做十分幹淨利落,然而意外也發生了。

地牢裏關了七個人,多是被綁來的肉票,離牢門最近的一個人巧不巧地剛好醒來看到看守被陶勳點倒的一幕,一愣之下當即驚喜地大聲呼救,隔壁被關的人被吵醒後也跟著大叫起來。

陶勳眉頭大皺,為了避免惹上塵劫他一直自禁仙元隻用凡間的武功,他們這麽一叫,夜深人靜的時候聲音傳得最遠,恐怕要驚動別人,趕緊迅速從壁上抓下一把砂石打出去,將牢裏的人全部製住穴道。

可惜這地牢之下還有個地牢,那裏才是關押楊杞的地方,守在裏麵的獄卒已經聽見了外麵的動靜,拿板凳頂住大門的同時拉響設在內部報警的鈴鐺。

陶勳氣得想將兩個壞事的肉票砍翻,先機已失不能再怠慢,飛步衝上前,氣運於足一腳踹到門上,轟隆一聲將三寸厚的木門連同後麵頂門的板凳踹碎,碎末飛濺進去順道擊倒一名埋伏在門後的土匪。

他乘著灰塵揚起之機搶進內牢,揚手打出暗器放倒另一名欲砍殺楊杞的獄卒,上前去兩劍削斷鐵鐐腳銬,背起奄奄一息的楊杞從原路跑出去。外間的七個肉票見他出來更加賣力地呼叫求救,可陶勳隻猶豫一下,袖手而過竄出牢房大門。

陶勳不是無暇施救,而是這七人命中自有劫難,先前他們若不亂叫亂嚷驚動看守,他或可不聲不響救走他們,現在寨裏的土匪都堵在牢房門口,若想要帶上他們七個殺出重圍,勢必多所殺傷,救七人而殺傷更多人,天知道將惹上怎樣厲害的劫數。

他現在實在是怕了,這六年來他無時不刻不反省自身,總認為丁柔和褚小蝶遭受魔劫折磨,主要就是因為自己身在塵世為官,積下太多紅塵劫業報應到她們兩人身上,所以現在非常注意這方麵的事。

衝出來,外麵果然已經打得不亦樂乎。

官觳和杜希言都是巴不得惹出禍的少年,故意下手不利落,各展拳術在一堆人裏打來打去,半是戲弄、半是練手,兩人多年玩耍在一塊,配合起來極是默契,生生將幾十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戲弄於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