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勳打斷他:“其實,我這趟回鄉省親也是想趁這個機會替父親操辦續弦大禮。嗬嗬嗬,我很期待明年多一個嫡親的幼弟呢。”

陶騅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一路上氣呼呼地再不說半句話。

走了兩天,景雲府府城在望。

俗話說“近鄉情怯”,陶勳恨不得拋開一切直接飛到家裏,好不容易熬過迎來送往的繁縟禮節,他的車馬終於到了家門口。

陶府張燈結彩,府內喜氣盈盈,門裏門外鞭炮齊鳴。當年的管家許伯年近八旬早就退隱,知道少爺回家,拄著拐杖由兒子攙扶著守在門口。

陶勳從轎裏出來,第一件事便是快步上前扶住老許,親切地道:“許伯,您應當在家裏安心享福才是,不該站到外麵來呀。”

老許眼昏耳背,卻一下子分辨出陶勳,開心地抱住他手臂大聲吼道:“小少爺,您終於回來了,老奴高興呀,十年沒見,可想壞我了。”

大門外歡迎的人群裏有一名童子快步走上前向陶勳大禮叩拜:“孩兒無極拜見義父,恭迎義父回家,祖父在正堂等候義父。”

“你就是無極呀。”陶勳好奇地打量了這個相貌也還端正的童子一眼,努力從他的眉目間尋找那位“故人”的影子,一邊笑著扶起蘇無極:“嗬嗬,你我父子還是頭一次見麵呢,起來吧,快去見過你義母。”

隨後,他和鳳冠霞帔的丁柔一起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進陶家大門。

陶驥在正堂門前倚門眺望,聽見人們叫喊“來了,進來了。”他心頭也是激動萬分,當即想要跨出門迎出去,被賓客以“失禮數”的理由攔下,連拉帶推地將摁在中堂太師椅上坐下。

陶勳和丁柔走進來,雙雙在父親麵前跪倒叩拜:“不孝孩兒(兒媳)叩見爹爹,叩請爹爹金安。”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緣未到傷心時”。陶驥也是心中激動,眼眶中早濕了,欠身雙手扶起兒子、兒媳:“好,好,好,快起來吧,現而今都是朝廷四品的高官了,回到家裏不必如此多禮。”

接下來要立即到家祠祭告列祖列宗,陶氏宗族的長輩陪祭。

祭禮之後,父子倆出來,同滿院的賓客見麵,留飯,敘舊等等。前來道賀的客人走完一批還有一批,陶府一直忙到挑燈才清靜下來。

晚上全家人在後院用家宴,陶勳和丁柔攙著陶驥來到飯廳,他四下掃遍,笑著問道:“爹爹,母親呢?”

陶驥有點扭捏地道:“她還沒有正式過門,不肯……”

陶勳湊近了道:“嗬嗬,孩兒已經收到了清易仙長的書信,他們想盡辦法終於使母親大人複活,她可是貨真價實的母親大人呀,今天的家宴怎能少她。不如我們父子同去請她來吧。”

陶驥高興地道:“好,我們一同去叫她來。”

陶勳揶揄地道:“您將母親安置在哪裏住呢?該不會是金屋藏嬌吧?”

陶驥賞了他一記爆栗:“你這逆子,連你爹的玩笑也敢開。她來之後,我將她家舊宅買下來送給她暫住,就在隔壁。”

父子兒媳三人打著燈籠從景園裏的一扇小門叩門而入來到隔壁的院子。

這邊開門的是王思仁,他受陶勳差遣將長住景雲府老宅保護家人。

陶驥直奔一間亮著燈的房間,站在門外道:“含雨,我來了,還有兒子、兒媳都來了。”

“老爺請進。”裏麵女聲發話。

陶驥挑簾進去,陶勳夫婦緊隨在後。進去看到屋裏一位貴婦站立相迎,正是複生之後的易含雨,她旁邊站著位嬌豔無雙的紅衣女子,卻是褚小蝶。

陶勳心中激動,腰上軟肉一痛,是丁柔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他和妻子向易含雨施大禮:“孩兒(兒媳)拜見母親(婆婆)。”

易含雨是陶勳在仙雲山時親手以陶驥保存的一綹頭發為本體施展複生術所複生的,她仍保留著三十三、四歲時的模樣,看到這麽大的兒子、兒媳向自己行禮未免有點不習慣,臉色微紅地將兩人拉起來。

“母親風采一如當年,孩兒不勝欣慰。”

易含雨有些驚訝:“你……你還記得我?”

“孩兒三歲時見過母親一麵,豈敢忘卻。”

易含雨十分高興:“當年彌留之際,就知道勳兒不凡,果然為我家光宗耀祖了。媳婦生得好俊俏呀,勳兒有福,家門之幸。”俄而麵色微微一黯:“妾身重生之後以前的一切都已如過眼煙雲,而今尚未與明升成禮,母親二字還是暫且不要提……免得族中長輩閑話,你爹爹為難。”

陶勳拍胸脯道:“孩兒今趟回家,就是要替爹爹、娘親將大事辦了,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誰敢反對。”

陶驥眉間微鎖:“宗老會那邊不太好說話呀。”

陶勳眉毛一揚:“我家裏的人都健在,我家裏的事何須別人來多嘴?他們若敢相逼,我們便遷出去另立門戶,孩兒現在已經做到中憲大夫了,難道還不能獨立出一支麽?異日孩兒若有幸做到二品大員,甚至封爵也未始不可能,到那時看看是我這旁支顯貴還是他嫡宗榮耀。”

易含雨有些擔心地道:“孩兒切不可如此,一家人要和睦才符聖人之訓。”

“母親但放寬心,他們覬覦我家家產欺我在先,不能就這麽算了。”

旁邊褚小蝶也笑道:“伯母放心,亭淵做事很有分寸的,我給他卜過卦,他的官會越做越大,一門顯貴是逃不掉的。”

丁柔接口道:“是呀,婆婆,我師姐說得沒錯,亭淵的命相是以後能封爵蔭子的。而且媳婦看您的麵相就知道,您一年之內必能給我添位小叔叔,您以後就等著享福吧。”

易含雨非常驚訝:“你……你是小蝶姑娘的師妹?”

陶勳疑惑地看了父親和褚小蝶一肯:“你們沒告訴娘親?”

陶驥笑道:“是想給她個驚喜。含雨,你的這位兒媳也是峨嵋派橙眉大師的親傳弟子,咱們家可是有了一位劍仙做兒媳的呀。”

易含雨拍手笑道:“好呀,好呀,家中有仙女,自然能富貴久長。”

陶勳和丁柔一齊請道:“請母親和褚師姐回家中共用晚宴。”

易含雨有些擔心:“妾身就不去了,免得遇到族中親戚難堪。”

褚小蝶則笑道:“你們的家宴邀請我這個外人作甚。”

易含雨道:“小蝶姑娘此言差矣,妾身複生後一直是你照顧我,不遠千裏送我回到景雲,我心裏早將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看,更何況你還是我家兒媳婦的嫡親師姐,那實實在在的是一家人了。”

陶勳乘機勸道:“母親既如此說更當齊赴家宴,我們一家好好當麵感謝她。”

熱鬧到深夜,一家人各自安歇。

褚小蝶正襟危坐在自己的臥室裏,不一會兒門口微風吹過,陶勳和丁柔雙雙現出身影。

“家母從峨嵋回景雲府,一路上多虧師姐照料,我謝過師姐大恩大德。”陶勳深深施禮,丁柔也在他身旁斂衽一福。

褚小蝶起身攔住他們,笑道:“我是奉掌門師伯的命令行事而已。若說到照料令堂,還是你的仆人王思仁辛苦,一路上都是他鞍前馬後地伺候著,裏裏外外地打點著,我也是坐享其成。”

“師姐太謙虛。”

“回到景雲府後,時常有些閑人上門來吵事,每回都是王思仁出手打發,功勞在他,我可不敢居功。”

“思仁那裏我當然會好好酬謝,師姐這裏同樣不敢失禮。”陶勳和丁柔在屋裏坐下。

丁柔問道:“師姐從山上下來,家裏可有什麽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