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勳看到四麵一片黑暗,前方出現一個發光的透明人形物體,人體裏有無數七彩的光芒飛速地亂竄。

這個是什麽呢?他抬手摸過去,那個人形物體也抬起手向他摸過來,其速度和角度就象鏡子影像。不過更令他吃驚的是他看不到自己的手,連忙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全無蹤影。

“我這是怎麽啦?”陶勳大駭,雙手拚命地往身體上摸,但是沒有手、沒有身體,什麽也沒有,除了能看到圖像外沒有任何觸覺。實際上他也摸不到自己的眼睛,所有感官王國全都沒有了。

那個人形的透明物體隨著他的動作而行動,他醒悟到:我是不是靈魂出竅了?看看也不象,因為如果那個透明的人形物體是他的軀體,那為什麽物體的手能穿過軀體呢?

陶勳冷靜下來仔細地思考,回想了之前的那一刻:由於妄自行功導致身體真元失控,如果自己已經死去變作鬼魂,那麽應該會有黑白無常過來引路吧?但是沒有,沒有看到傳說中的鬼使。那麽眼前完全按照自己意念運動的人形透明物體怎麽解釋呢?

思慮再三後,他判斷自己應該是處於昏迷狀態,由於某種原因而靈魂出竅,那個透明人形物體就是自己身體目前狀況的真實反映。

看著那些胡亂竄動的七彩斑斕、令人眼花繚亂的光芒,陶勳省悟到它們可能就是竄入身體的、駁雜不純的天地元氣,如果能夠讓這些光芒退出體外或者變得井然有序,那麽他就能蘇醒過來。不過他眼下沒有半分力量,想要做到這一點根本不可能。

就在陶勳失望的時候,感覺四麵八方傳過來那股熟悉的溫暖而清涼的氣息,濃鬱得象蜂蜜一般,將他浸泡在其中,接著四周漸漸亮起白光。

白光甫一接觸到透明人形體馬上就被吸收進去,人形透明體象個無底洞一般貪婪地吸收著,而白光仿佛無窮無盡、無邊無際、永遠不會枯竭。

白光進去後,迅速地包住全身形成一個白色的膜,隨著吸進去的白光越來越多,白膜由外往向裏逐漸下陷,所經過的地方七色斑斕、到處亂竄的光芒都不見,隻留下一團晶瑩剔透的光芒流轉。

這時,陶勳感應到身體的外層無比舒適,舒適感隨著白膜的深入而深入。

這一過程極其漫長,又好象極其短暫,等到白膜最終分成三段進入到丹田後,人形的透明體裏已經沒有了駁雜不純的元氣存在,白光循著天冊記載的線路歡暢地流轉,吸收白光的過程也沒有停下來。

當又過了一段既似漫長又似短暫的時間後,透明人體的三個丹田位置漸漸出現了一點金色的光芒,白光每在身體裏運行一周天,金光就長一毫,不知運轉了多少個周天,金光變成鵝卵大小的圓珠。

就在這一刻,陶勳蘇醒過來。

睜開眼睛,帶進來的油燈已經燒幹尚有餘溫,算算時間,方才耗費的時間比上次隻多不少。

陶勳蘇醒後第一個反應是依天冊法訣運功內視。結果令他無比興奮,毫無疑問的,在他的三個丹田裏都凝結出金丹。

狂喜,一陣又一陣狂喜海浪般襲上他的心頭,這個結果大出他的意料,他誤打誤撞差點就沒命,但竟然大難不死反而結成了金丹。

大喜過後冷靜下來細想,陶勳意識到當時的幼稚想法多麽可怕,要不是他身體裏麵本來就有某種神秘的力量,能每每在性命交關的關頭出現救命,憑他自己那點可憐的力量隻怕早就死透徹了。

方才於昏迷之後看到的那道白光不僅救了他的命,而且幫助他快速結成太元真元金丹,照天冊上所言此非百年以上的功力不可,而他隻用短短幾個時辰就做到,實在太可怕,這股神秘的力量到底是什麽?

前幾年糊裏糊塗進入孤雲山山洞的時候他清楚地知道這股力量就在他身體裏隱藏,隻是不知道何種原因他始終感應不到更使用不了它。這股力量跟山洞裏被他吸進身體裏的那個自己的石像同根同源、跟六合仙衣的力量也是同源同根,而現在這股力量還能夠代替太元元氣的作用,隻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不管怎麽說太元真元金丹已經結成,有了金丹之後,身體就會自動吸收、過濾和轉化天地元氣變成太元元氣,以後哪怕吃飯睡覺時修煉也沒有停止,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進入下一階段的修煉。

陶勳整理了一下思路,認為天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修煉成的,而且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書窖裏修煉,接下來的修煉更加凶險,也需要更多的元氣補充,在城裏天氣元氣遠遠不如山川靈秀之處濃鬱,必須找個安靜的好地方閉關。

陶勳將天冊抄下來,帶著抄本回家。

管家告訴他今天是初四,他不在家的兩天裏,古述和商行的夥計來拜年。

陶勳心頭一熱,要不是有這些商行的弟兄們,他這個新年隻能在飽嚐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滋味之中渡過。他讓管家到古述家裏跑一趟,邀他叫上商行夥計來做客,眾人熱熱鬧鬧地歡聚到深夜才散。

客人走後,陶勳叫仆人燒了桶熱水,舒舒服服地泡在裏麵,閉著眼睛默背天冊全文。背第一遍時,有兩三處記得不確切,他重頭背第二遍,背到一半,靈覺察覺到遠處有人用輕功飛快地跑過來。

陶勳自金丹結成後,感官的靈敏度比以前狂進了一大步,百丈之內的任何輕微動靜都能聽到,十丈之內甚至能感覺到發出聲響的物體的模樣。他判斷出共有五個人,四個人追一個,看情形他們目的地正是自己家。

陶勳連忙起身,以極快的速度抹去身上水珠、穿上衣服,逃跑之人到了三十丈內,憑著犀利的感覺,他的腦中迅速地出現一個人的模樣——朱陰。

陶勳有點哭笑不得,怎麽這次又見她被人追殺呢?他沒多想,從旁邊桌上盆景盒裏取出四顆碎石,等到追殺朱陰的人也進到三十丈範圍內後一揚手打出去。

小石子去勢如電,後麵追逐的四人陡然間隻覺穴道一麻,身體向下墜落,這時才聽見空中傳來石子的輕輕的破風之聲。

朱陰聽到後麵追殺之人落到地上,不敢置信地停住身形,沒來得及轉身,手臂一緊,被人捉住。她正要掙紮反擊,耳中聽到陶勳的聲音:“是我,快走。”

朱陰急道:“後麵四個人是靖寧侯派來的殺手,不能放過他們。”

“你先進去,我去把他們帶進來。”

片刻後,陶勳兩手各提兩人鬼魅般地掠回房裏,將人扔到地上,四人不能動彈,已被點中穴道暈厥過去。

朱陰恨恨地上前抬腳往四人頭上踢過去,呼呼生風,顯然運足了內力。

陶勳不想看到她在自己麵前殺人,出手攔下。

朱陰氣呼呼地道:“你怎麽攔著我?”

“你要殺他們,我不反對,但別在我家裏幹。”

朱陰被噎住,強自深呼吸兩下,換上一副笑臉問道:“半年不見,你的功力竟然高到如此地步,是不是有什麽奇遇呢?”

“奇遇可沒有。你怎麽又被人追殺呢?而且還往我家裏帶。”

“哈哈,沒辦法,我不想暴露身份,不能回去,想來想去隻有你可以幫我,誰讓我們是朋友呢?”

“你這是將禍水往我身上引,我可沒有這樣的朋友。”

“這四個殺手的身手不弱,我勉強能對付一個,你的武功比我高,打發三、四個絕對沒問題,你就當熱熱身嘛。可我沒想到你的武功已經高到離譜的境地,我都沒看見你怎麽出手就將他們四個製住。你上回是不是隱藏了實力?”

“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麽又被人追殺?”

“這涉及到一些機密的事情,你要是知道了也就被卷進去了,你不是想做清流嗎,我可不想讓你被濁水汙身。”

陶勳聽她語帶諷刺,也不生氣,淡然一笑:“你愛說不說,快將人帶走,別留在我這裏礙手礙腳。”

朱陰低頭想了一下,抬頭誠懇地道:“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幫幫我好嗎?”

“怎麽幫?不會跟高由縣的事一樣危險吧?”

“你這人呀……放心,危險程度隻低不高。”朱陰嗔道。

“哦,那你找一個讓我非幫你不可的理由吧。”陶勳繼續打著哈哈。

朱陰眼珠一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立即充滿了無限柔情,仿佛要滴出水來,臉上飛起紅霞,呼吸裏帶著異樣的氣息,聲音膩膩地說道:“你有什麽要求呢?不論你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喔。”

雖然朱陰的媚功對陶勳沒有任何影響,可是看到一個成熟的女人做出如此充滿暗示和曖昧的姿態,他仍然大感受不了,隻好道:“算我欠你的,你需要我怎麽相幫?”

朱陰收起媚功,正色道:“我們的人打探到過年前時候北戎特使按例來朝賀,靖寧侯曾私下跟那個特使會過麵,並且今晚他們又要再次見麵,太子殿下想知道他們都談了些什麽。”

“所以太子殿下便派你前去嗎?你的身手雖然不錯,可是……嘿嘿,靖寧侯給皇上推薦的仙長、真人、天師個個都有真本事,他貼身的親信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讓你去就等於讓你去送死,太子真舍得呀。”

朱陰眼中神色一黯,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過隻是極短的時間,馬上恢複正常神色道:“太子殿下倒是想招攬你這樣的高手,可是有人要做清流,隻好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囉。”

“你怎麽被他們四個盯上的呢?”

“這件事真奇怪,我打算從後院潛進去,剛剛跳進院牆,這四人就偷襲我,好象在那裏等著我上鉤。”

“你的行動計劃還有誰知道?”

朱陰搖了搖頭:“計劃是殿下親自製定的,為了保密,每個參加行動人都是分別談的話,隻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在什麽地方出現接應。”

“也就是說你們幾個實施行動人都不知道全部的計劃細節?”

“不錯。”

“參加行動的其他人怎麽樣了?”

“不知道,估計跟我遇到的情況差不多吧。”朱陰黯然說道:“我雖然借你之力脫身,可是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平安回去,不知道殿下會怎麽想。”

“你想我幫你去探侯府,救你的同伴,是嗎?”

“不錯。你能幫我嗎?”朱陰的眼睛裏飽含著希望。

陶勳不忍令她失望,再加上他剛剛修煉出金丹,很想試試看自己身手有什麽長進,便答應朱陰的請求。

朱陰先從四個殺手中挑出一個,陶勳躲到簾布後麵,彈出一縷指風將他的昏睡穴解開。朱陰等他醒來,取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先在他腿上割下一塊肉,那人痛得要喊叫,朱陰出手如風製住了他的啞穴和傷口周圍的幾個穴道止住流血,那個殺手的腦袋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等過了一會,朱陰小心地解開那人啞穴,冷冷地道:“想死還是想活?”

“你殺了我吧。”那人倒也倔強。

“既然你想死,我不勉強。”朱陰對陶勳做了個手勢,陶勳彈出指風解開另一個殺手的穴道。朱陰等那人睜開眼,手一翻,將匕首插進第一個殺手的太陽穴。

第二人殺手剛一睜開眼就看見同伴被殺,眼睛裏立即充滿了恐懼。

“想死還是想活?”朱陰依舊冷冰冰地問道。

“你殺了我吧,我什麽都不知道。”那人話言雖硬,語氣卻軟弱許多。

“死有很多種方法,你是要痛快的還是慢慢的折磨至死?”

“你殺了我吧,我什麽都不能說,不然死得更慘。”那人的汗珠已經將頭巾、衣服浸濕,身上冒出一層白色的水汽。

朱陰冷哼了一聲:“那我就讓你慢慢地死。”暗中又對陶勳打了個手勢。

陶勳心裏歎口氣,無奈地將第三個殺手彈醒。

第二個殺手看見同伴睜開眼睛,突然急切地對她道:“我招,我招。”

朱陰眼裏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晚了。”話音一落,手起刀落,接連在他身上紮了二十刀,下刀之處均是人身體最敏感的地方,所以這份疼痛特別強烈。

那人被朱陰重新封住啞穴,叫不出聲,身體也不能動彈,劇烈的痛苦使得他整張臉都扭曲變形,模樣要多猙獰便有多猙獰。

第三個殺手眼睜睜地看著地上一死一傷兩個同伴,連聲音也顫抖起來,不待朱陰問話便主動道:“我招,我招,女俠無論問什麽我都招。”

朱陰滿意地笑道:“你最好說實話,否則前麵兩人就是榜樣。”

經過一番殘酷的拷問,此人供認他們四個隻是靖寧侯豢養的外圍殺手,知道的東西不多,他們今天接到上峰的命令分別在院內幾個地方等候,到某時某刻會有人從外麵跳進來,他們必須將來人格殺絕對不容逃脫,也不要留活口,根據他招供的情況看,地點、人數甚至性別、年齡等情報跟朱陰所掌握的情況別無二致。

朱陰心裏一沉,對方下達格殺令,那幾個同伴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她將這個殺手點暈,讓陶勳解開第四個殺手的昏睡穴,此人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主動將知道的情況供出來,內容跟前一個人的差不多。

朱陰將他點暈,陶勳從簾後走出來,埋怨道:“你怎麽在我家裏殺人?你的手段真狠呀。”

“狠?要是我落在他們手裏,隻怕會遭到更狠毒的對待,你是想看到這一幕吧?”朱陰心情不好,語氣很生硬。

陶勳理解她的心情:“你的同伴凶多吉少,我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你別去了,太危險了。”朱陰語氣溫柔許多:“我們的計劃絕對不可能泄露出去,靖寧侯家裏有高人,而且不是普通的凡人,會不會有可能是和你的沐姑娘一樣是劍仙高手?倘若真如此,便是你去恐怕也回不來。”

“你說得很有道理。”陶勳見識過劍仙的神通因而比較認同她的看法,念頭一轉忽然想到某種可能性,便道:“要是對方能算出你們的計劃,會不會算出你到了我這裏呢?”

朱陰驚跳起來:“我在這裏會連累到你,我先走了。”

陶勳止住她:“別急,據我所知,使用占卜神術是件很耗費精力的事,他們不可能這麽快算到你在我這裏。靖寧侯肯定知道你們的身份,才下達格殺令,連活口也不要。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太子府,隻要你在太子身邊,他就不好再對你下手。”

朱陰點點頭:“我還是要請你幫個忙,將這四個帶到太子府上。”

陶勳答應下來。當下兩人動手清理屋裏的痕跡,朱陰身上帶了種藥物,灑一丁點到水中就可將地上的血漬洗幹淨。

出門時她堅持讓陶勳戴上易容麵膜,如此即便遇到萬一也不至於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