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朱陰安全送回太子府後,陶勳運起輕功往城外飛馳,快得隻在空中留下淡淡的虛影,跑了大約一刻到一座小山崗下才停下來。他轉過身,在他身後二十丈處也有一個人影靜靜地站著,在滿地雪光的映照下十分醒目。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對麵那個人輕輕地問道,隔了二十丈的距離,聲音仍清晰地傳過來。

“我們剛回到太子府,你就過來了。你是來截擊我們的吧?可惜你慢了一點點,隻差一步。”陶勳略帶嘲諷地回答。

“是呀,我還沒成仙,有些東西算不到,譬如……你。”

“你是修仙道的?劍仙嗎?”

“不錯,就是你們常說的劍仙。”

“太子殿下的計劃就是你算出來的?”

“那倒不是,是我師兄算出來的,他的道行比我高多了。”

“那我們的行蹤就是你算出來的了?”

“你們?不是你們,是他們,在我們占卜的卦象裏侯爺失蹤的四個手下和那個丫頭的行蹤都有,唯獨沒有你的,就是因為多出來一個你,他們的到達時間比我們所計算的晚了一點點。”

“所以你想知道我是什麽人?”

“很好奇,據我所知,太子府上並沒有仙道界的人。”

“你不知道的東西並不代表沒有。”陶勳忽然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人不知道陶勳的這句話是修煉天冊的感受,以為是在譏諷自己,微有怒意地問道:“閣下這句話是在教訓我了?”

“不敢,我講的是事實,你們的占卜術失算了。”陶勳警覺起來,他已經感覺到對麵那人身體裏元氣的變化。

“是失算了,不過還來得及補救。”

“你有沒有算過你今天的運程?”陶勳手裏暗暗攥著把汗,畢竟對手是一個能用仙劍的劍仙,自己雖然金丹有成,但修煉天冊必須完成煉體之後才擁有跟劍仙對抗的能力,他與對手現在的實力差距就跟象嬰兒和壯年男子之間的差距,動手須得盡管避免,嚇退對方才是王道。

“算過,今天諸事順利,尤其利殺人。”那人冷冰冰的話言傳來。

“哈哈哈哈!”陶勳突然大笑起來:“可你剛才就算漏了我,你不覺得你可能為此付出代價,生命的代價嗎?”

“如果你修道有成,那你的話就對了。可惜,你不是,你才剛剛達到築基的階段,而我已經到了結丹期,不用占卜也知道我能輕易地殺掉你。”

陶勳知道自己瞞不過對方了,催動起丹田元氣,警惕地看著他。

那人有點詫異:“咦?你不會運用元氣?”原來他感應到陶勳運功的線路跟凡間武林人士所用的內功線路相同,絲毫沒有半點仙道痕跡。

陶勳臉一紅,強辯道:“我剛才說了,你不知道的東西並不代表沒有。”

“哈哈哈,我以為我低估你了,原來我錯了,我根本就是高估你了。”那人一掃先前的謹慎,仰天狂笑起來。

陶勳被他看破,心裏發虛,乘他不注意,凝聚功力疾衝過去,他的身體在太元元氣的引導下快得驚人,二十丈的距離瞬間就越過。

那人顯然沒有想到陶勳的速度快到如此地步,狂笑的聲音嘎然而止噎進肚裏,趕忙身體疾退,速度比陶勳要快一丁點。

陶勳意念一動,體內元氣加速流轉,去勢又加快幾分。

那人猝不及防下終於沒能躲開陶勳擊出的一拳,正中腹脘位置。

陶勳偷襲得手,體內的元氣往對方體內狂灌進去。這仍是凡間武術的打法,以內力摧毀對手的內髒。

這種打法用在仙道身上同樣有效,那人頓覺五髒六腑刹時移位,對手拳上傳過來的怪異的力量衝破了護體仙力的防守在體內四處肆虐,他大叫一聲,忍住劇痛瘋狂地揮拳還擊。

陶勳見對方吃痛之下出手仍十分嚴謹、毫無空隙,不敢硬碰對手的拳頭,隻得閃身避開。

那人乘機飛退數十丈逃出陶勳瞬間攻擊的範圍,手中仙訣掐動,一道綠色的光芒出現在胸前,虎視眈眈地對著陶勳不斷吞吐光芒。

陶勳暗叫可惜,現在對手使出仙劍,偷襲再無可能,對手有仙劍之利,僅憑雙拳絕對不是對手,這一場爭鬥自己凶多吉少。

那人此時方噴出一口鮮血,恨恨地罵道:“小兔崽子,敢偷襲我,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手一指,綠光電射而來。

陶勳的靈覺、身手的靈敏性比之以前判若雲泥,更重要的是以前遇著劍仙使仙劍時一身內力凝如堅冰不可調動分毫,而現在渾無此厄。

身隨意動側身閃開,綠光在間不容發之間從他身邊飛過,一股冰涼的氣息如同刀子一般割得皮膚生痛生痛的。他避得狼狽,心裏頭反生喜悅,比較起上幾回在劍仙仙劍攻擊之下,這次已經有了躲閃、逃生的能力。

綠光迅速地轉回,重新攻擊過來。

陶勳手頭沒有仙劍,隻能仗著身法速度快盡力躲避,場中隻見一團綠光和一團黑影飛快地旋轉,仙劍一時竟奈何他不得。

那人開始吃了虧恨不得立即宰掉陶勳,急切之間不能得手反而人冷靜下來,重新評估過陶勳的實力後,開始耐心地指揮仙劍步步追殺。

這樣一來陶勳更加難受,綠光總是出現在他即將到達的位置,逼得他回圜的餘地越來越小,再過一小會兒勢必躲不開。他又急又驚,心裏飛快地盤算著脫身的辦法。

十幾個回合後,陶勳忽然跳出圈子不管不顧地直向對手衝過去,綠色的劍光在他身後緊追不舍。

那人並不驚慌,他的仙劍飛行速度比陶勳的速度要快得多,足以在敵人近身前擊殺成功。

事實的經過大部分跟那人預計的一樣,陶勳在到達他身前一丈的距離時被綠光追上。不過之後的發生的事就超出了預計,綠光及體之前的一瞬間,陶勳突然往前撲倒,綠光雖然刺在他背上卻沒有洞穿身體,而是在他背上一蹭之後加速向那人飛過來。

那人反應不及,出其不意地被自己的仙劍穿透心髒,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張大嘴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綠光轉眼間黯淡、消失,一把三寸長的綠色小劍迅速地化成一堆飛灰。

陶勳從地上爬起來,取下戴在臉上的麵膜,抹去滿把汗水。

剛才他行險一搏,賭體內不受控製的六合仙衣會在生死時刻出現救命,所以他冒著被刺出透明窟窿的危險,利用六合仙衣的特性以彼之劍還於彼身,果然行險成功。

其實以那人對仙劍的控製力,完全可以在及體之前令仙劍掉頭,隻不過其人沒料到自己的仙劍被六合仙衣觸碰之後短時間內失控,可謂死得冤枉。

陶勳不敢在此地久呆裏,戴上麵膜迅速返回家中。

家裏人都已經睡。陶勳悄悄地躺到炕上,回想著當天際遇興奮不已。

練成天冊的凝氣篇後,他就具備了初步跟劍仙對抗的能力,要是整部天冊練成又將達到什麽樣的地步?

金丹結成之後下步是煉形,根據天冊所載的方法,要運功將金丹化成太元真火煆燒身體。這種方法跟平常的修道方法迥異,陶勳絲毫沒有懷疑和害怕,所憂的是煉形期間最怕有人打擾,而且需要有足夠的天地元氣補充,最好還要有上品白玉貼身佩戴,因為上品白玉有鎮魂、清心、靜神的作用有助於修煉。

裝天冊所用的玉匣本身就是極品白玉,城裏不是天地元氣聚集的地方,而且平常有公務在身不可能沒有人來打擾,唯一的辦法就是到城外山裏找個幽靜的地方閉關修煉。

到了點名的時間,楊廷均取過名冊一個個地念,被點到名的人在座位上起身應答一聲,點到陶勳的名字後,角落裏顫巍巍地站起一個人,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楊廷均抬頭看見陶勳臉色慘白、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袍臃腫得像個不倒翁、扶桌站立著猶自搖搖晃晃,吃驚地問道:“亭淵,你這是怎麽啦?”

“下……官,不小……心……染了……傷寒。”陶勳的聲音斷斷續續。

“什麽?傷寒?”屋裏的眾官員們嚇得紛紛從座椅上跳起來,轉移到大廳另一頭,離他遠遠的。傷寒是重病,死亡率極高,還能傳染,他們過年時收下陶勳的紅包封就夠了,可不想再收下他身上的傷寒病。

楊廷均隱隱覺得嗓子裏有點癢,輕輕咳嗽一聲道:“咳咳,亭淵,我聽苑裏的小吏說你大過年的每天仍堅持到這裏辦公,如此勤於公事,可謂楷模矣。不過你也該愛惜自己的身體嘛,你是南方人,不習慣北方的冬天,加上日夜操勞,最易受邪風入體呀,這大概就是你重病的根源吧。”

旁邊的眾人口頭上紛紛附和,肚子裏大罵:老家夥,都什麽時候了,快打發他回家養病吧,你又不是大夫,充什麽內行呀。

楊廷均繼續搖頭晃腦論述了一番醫理,之後方道:“你身體有恙,還是回家養病吧,回頭我向皇上奏明情況替你請假,你手頭的事交給別人辦好了。”

“稟……大人,下……下官手頭的工作,都……都已經做完了。”

“什麽?你做完了?”楊廷均大吃一驚,分派給陶勳的工作量並不小,沒有三兩個月不可能完成。

“的……的確是做完……完了,下……下官就是因為昨天做完……完了手頭的工……工作,一時……不察,染上傷……傷寒的。”

楊廷均命人檢查了陶勳的工作,果然都已經做完,不禁大發感慨:“亭淵,你真是教老夫感動呀。兩三個月的工作你半個月就做完,你這病完全是累的,老夫一定奏明聖上,給你旌表。你回家養病去吧,我給你兩個月假期,要是不夠還可以延長,務必把病根治好再來報到。”

陶勳顫巍巍地行過謝禮,蹣跚著離開書苑。一路上,他肚子已經笑痛,自結成金丹後,他的記憶力和反應能力有了質的提高,一本書飛快地翻過一遍後就能記住,所以分派到手頭的工作才能在兩天之內做完。

這兩天他還乘著晚上時間跑出城找遍附近深山,最後在城北襄山找到一個隱蔽的山洞,完全可做為閉關潛修之所。

陶勳回到家裏,將古述找來,說自己奉命出外辦差要去一兩個月,將家裏的事交待一番,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換上朱陰送的麵膜,施施然出北門走向早已看好的地點。

他選的地點在襄山深林裏,進山尚要走百餘裏才能到達,山洞處在半山腰,洞口不大隻能容一個縮著身子鑽進去,進去十幾丈後就豁然開朗,洞口上方有樹根垂下,再加上現在冰天雪地,大雪足有兩尺多厚,洞口被完全遮蔽。

陶勳確認過洞裏沒有棲息野獸,不過為了防止野獸意外闖入他依照天冊的記載布置出一個簡單的防守陣法,引動陣法的鎮眼之物用的是赤眉送的玉戒指和沐婷送的香囊,玉戒指裏被赤眉施過法,其威力比此前送給他的玉劍還要強,對付一般的山精野魅根本不在話下,再加上有陣法的協助,威力更大。而香囊有提神、醒腦、驅除雜念的功效。

此外,這個防守陣法也是個一輔助的守護陣法,配合用極品白玉布成的守護陣,可以有效地減少走火入魔的機率。

陶勳已經偷偷地將天冊拿回家,經過幾天的研究後發現玉匣可以拆卸成八塊,這樣再加上一百根玉簡,正好是布陣所需的數量。

當一切布置停當後,陶勳在陣中的蒲團上盤腿坐下來,手中掐動引火訣,將太元元氣集中到手訣之上,等到手心漸漸發亮的時候,將手訣擊在泥丸、膻中、丹田三處,一股熾流透體而入,進到三丹田裏,金丹被熾流一觸碰立即燃燒起來。

他的身體裏衝出一尺多長的火舌,火焰包圍全身,衣物轉眼間成了一堆黑灰緊緊地貼在身上。火焰發出明亮的白色,給人以聖潔和光明的印象,白光也將洞壁照得透亮。

陶勳小心地依天冊功法引導太元真火以極其複雜的線路一點點地煆燒過去,有了上次的教訓陶勳絲毫不敢大意,老老實實地循序漸進。

這一次的進展也十分順利,當太元真火煆燒出丹田之外時,他身體裏神秘的力量也出現了一回,此後太元真火好象潑了火油似的,燒得更旺,煉體的速度大大加快,等到太元真火由內至外複由外至內反複行九十九次後,火焰自動熄滅。

陶勳睜開眼睛,守護陣法有個計時的小玩意,顯示已經經過了十天。

十天,陶勳倒吸口涼氣,雖然他已有心理準備,仍未料到隻用十天時間就完成煉體,這個速度實在是不可思議。

經過煉體,陶勳發現自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各種感觸靈敏千百倍,身體裏無處不鼓**著太元元氣舒適的氣息,意念一動體內元氣馬上隨意化形。

不由自主的,他湧起一種居高臨下、控製萬物的驕傲,他清楚地知道一切東西、一切力量在自己麵前都微不足道,他破壞一切阻礙就跟撚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隻要他願意就可以讓整個世界臣服在自己腳下,金錢、美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向他跪拜,世間要傳頌他的功德,一代一代直至無窮無盡。

陶勳的感覺越來越好,越想越得意,腦袋裏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念頭,不論善良的、邪惡的,隻要能夠讓他感覺到舒暢就會出現,而此刻他的全身皮膚上發出血紅的光彩,他的雙眼裏閃爍著七彩斑斕的光芒,麵容已經扭曲變形。

在他煉體成功的一刻,天冊裏反複強調的心魔終於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引導著、推動著他一步步向魔道滑去。

他暈乎乎的,極度的舒適感和滿足感充溢了他的腦袋,所有的疑問可以想到完全正確的答案,他的感官無限地延伸,洞外的一切曆曆在目:厚厚的土層、草叢、樹林,天空上飄**著白雲,太陽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在太陽的旁邊有一個亮點,越來越亮,逐漸完全掩蓋了太陽的光芒。

亮點越來越近,極度的亮光中心打開了一扇門,從裏麵射出來的光芒穿過樹木、草叢、山體照到他的身上,無比舒適,身體也輕飄飄的有股要飛到天上去的衝動。

莫非得道成仙了嗎?陶勳的心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當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他的腦子也清醒過來,種種的綺念、幻想、感觸都消失不見,耳中轟然作響,整個人重新回到現實。他回想起剛才的狀況一陣後怕,明白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個來回。

看看陣裏的計時器,又過了三天,經曆了心魔的困厄後,陶勳的精神已經相當疲憊,不知不覺盤坐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