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誌蘊禪師道:“我當年奉掌門之命帶領一批二代弟子參戰,親眼看到陶勳一人一劍斬殺無數妖魔,被他救下的人多不勝數,兗州劫後誰又聽說過他向任何一個被他救下的人討要過好處?諸位也看到了,從他進山以後未有一字一詞提及當年之功,可見他當時唯一心誅魔,沒有想過施恩圖報,如此坦**胸懷之人又怎會做出齷齪惡毒之事?”

眾人沉默,過了一會,有人小聲道:“當年兗州魔劫中仗劍除魔的人名叫原廷而非陶勳,原廷就是陶勳這一點隻是峨嵋一家之辭。”

誌性禪師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出聲反駁:“陶勳坦**而來救人,又坦**無求於人,他需要向我們證實身份麽?誌蘊師兄的意思非是替他邀功討賞,而是提醒我們注意凡事不可想當然,不可偏聽偏信。上次莫寧送誌悟師兄回山,要不是大家偏聽應曆他們幾個的話欲對他不利,他也許不會遁去,我們至少不會不知道治療誌悟師兄的禁忌而令他喪命。”

誌徹禪師道:“我很奇怪,月餘前那批妖人襲擊本宗,為什麽居然一度攻入佛海?自那之後諸位長輩、師兄弟、弟子輩有不少人易嗔、易怒、易衝動,判是非、主行止皆失去了平和圓靜之心。恕我直言,我覺得這似乎是因為有股邪異的力量混進九蓮佛海境。掌門,請您明鑒。”

一語驚起千層浪,在場的眾人紛紛發表各自看法,讚同者、反對者就在殿上爭論起來。

九蓮宗的風氣便是在討論重大問題的時候人人平等,鼓勵每個人都充分地發表意見,是以身為掌門的誌通禪師也不加以阻止。

大殿裏爭論不休,另一蓮島上的仙醫院的一個房間內,陶勳夫婦也正在緊張地救治誌悟和尚。

誌若在將他們帶到此處後,稍作安排就帶著本宗的人退到外間等候,修仙界對獨門的秘技向來十分避忌,九蓮宗是大宗派不願在小節上失禮數。當然,此一舉動隻具象征意義,修仙界各門各派在自己宗門哪有不設禁製的,似仙醫院這樣較為重要的地方,內外的隱秘監視設置至少以十數,否則九蓮宗不會放心地讓二人單獨救治誌悟。

陶勳一進內間就用神識察知到了裏麵的大多數布置,隻是笑了笑,揮手抹出一片半透明的霧氣將自己和妻子以及誌悟的遺體包裹起來,室內所有的禁製、探查手段皆被霧氣阻隔,從外間隻能看到裏麵模糊的人影以及能清楚地感應得到氣息狀況。

照他自己的意思不怕被人偷學大可大方地讓人旁觀,丁柔不願意被九蓮宗的人看破底細,所以要他施此手段。

守在外間的誌若禪師用出幾般手段,視線皆被擋在外麵,心下暗暗驚詫於陶勳的本事,同時對他們能救活誌悟多出幾分信心。

通過鏡像看著裏間模糊的影像守了近兩個時辰,誌若忽然感應到一絲淡淡的熟悉氣息,沒錯,就是誌悟和尚的氣息。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滿臉震驚和喜悅之色,和他一同守在外間的九蓮宗弟子也有所察覺,紛紛聚攏到他周圍輕聲詢問。

誌若反複確認了幾次,肯定這絲氣息就是從誌悟的肉身內傳出來的,雖然生機很脆弱卻的的確確是還魂複活了,他立即興奮地傳出了訊息。

誌通禪師收到訊息,當即抬手止住正在熱烈爭論的門人:“好了,今天不是討論的時候,誌徹提出的問題大家可以好好思量幾天,等誌悟的事一了,再舉辦辯法會討論吧。剛剛誌若師弟傳訊,誌悟師弟活轉了,我們一齊去看看。”

聽到這個消息,在場的人絕大多數露出震驚之色。

“人死不能複生”是人間的基本規則,哪怕是修仙者也無法違反。人之死有兩相,一是魂魄消散,一是肉身腐壞,其中任何一相出現都使死亡變得不可逆轉。或許修仙者有大法力可使魂魄凝而不散,可使肉身不腐甚至於恢複如初,可是卻隻能做到凝聚的魂魄到別的肉身奪舍重生,絕對無法做到原來的魂魄用原來的肉身還魂,肉身還魂是天界仙人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是故,陶勳帶給他們的衝擊十分巨大。

一大群人來到仙醫院,此時裏麵有了新的變化,陶勳撤掉了屏蔽仙術,讓裏間的情形清晰地出現在外間的鏡像上。

隻見三人盤坐成一條直線,陶勳雙手結印按在丁柔背心,丁柔則雙手不停地變幻手訣,或徐或急地隔空將一道道仙力打進誌悟和尚周身要穴。

誌蘊道:“他們三個腿腳下麵都被霧氣籠罩看不清楚,掌門,你看是不是開啟‘九玄諦視法陣’看清楚一些?”

誌通向誌若使個眼色,誌若立即走到一旁在地麵上輕輕點了一下,鏡像上的影像出現一陣扭動,過了數息功夫影像裏的霧氣開始變淡,漸漸露出來裏麵的輪廓,果然影影綽綽是套繁複的法陣。

就在影像將要看得清楚之際,陶勳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不知何故這霧氣隨即停止了變淡,反複漸漸恢複到先前的模糊。

“九玄諦視”共分九層,剛剛啟用的隻是最低的一層,誌若早有準備,當即要發動更高一層以克製陶勳的屏蔽仙術。

這時誌通傳音阻止:“算了,他已經察覺,我們若再有舉動便太失禮了。”

這時,鏡像上光華大盛,陶勳居然從鏡像裏而走了出來,不過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這隻是個虛像並非其真身。

他衝眾人團團一揖:“晚輩僥天之幸,幸不辱命,誌悟大師的性命已然救活,隻不過此時也是一個要緊的時刻,若諸位前輩不來晚輩也會傳訊的。”

誌通合掌問:“請問先生有何見教呢?”

“誌悟大師現在已經還魂複活,晚輩可以馬上收功,轉由貴宗為他調養身體直至完全複原。隻是因為大師的肉身之前已經有些許腐壞的跡象,於體質有所損害,而且大師的魂魄亦有微小的部分散逸掉,他的修為必然有所退化。”

“先生估計會有多大退化?”

“最少兩成,重則四成。”

九蓮宗眾人聽見,個個露出惋惜之色。誌悟和尚現今是六葉六蓮的境界,倒退兩成修為就到了四葉五蓮境界,隻相當於分神初期的修為,算不得頂尖高手。

誌性禪師忍不住問:“先生可是還有解救的法子?”

陶勳答道:“有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使大師的修為倒退程度控製在一成以內,隻是……”

“隻是什麽請盡管說出來。”誌通禪師發話:“鄙宗雖然比不上峨嵋派那般闊綽,可一些稀有的天材地寶仙草靈藥也是有的。”

“此術要乘現在立即施展,至少需要半年時間,在此期間大師受不得半點打擾,”陶勳眉頭一挑:“至於所需的藥材就由晚輩負責吧,畢竟大師受傷總與在下有關。”

“如此亦可,便有勞先生了。”誌通和尚沒絲毫猶豫當即應允。

“掌門,切不可答應呐!”性急者當即出聲勸阻:“誌悟師兄遇害原委尚未查清,而今正是查明真相的時候,掌門萬萬不可將師兄交給兩個凶嫌半年。”

“防人之心不可無,陶勳夫婦來曆不明,同峨嵋關係曖昧,安知他們非是受白眉老兒指使下陰絆子?請掌門收回成命。”這是謹慎者向誌通傳音。

誌通和尚抬手止住眾人發言,緩緩道:“陶先生夫婦與峨嵋派關係甚深,以峨嵋派的威望我們有什麽不可放心的?何況,爾等便不替誌悟師弟著想了麽?不替宗門利害著想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