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間又到臘月,今年因少了丮府的禍害百姓的日子過得甚是舒坦,潭州府城周邊寺廟的香客比往年多許多,連城外不少荒僻的小廟也沾了光。

前代季末戰亂不休,洞庭以南田園荒蕪,百姓亡散。國朝初年,天下鼎定,太祖詔令“許民墾辟為己業,克謠役三年”,之後的二帝亦重申規定“墾荒田永不起科”,潭州府官吏積極而認真地執行朝廷政策,招撫流亡,允許移民“插標占地”,很快鄰近幾省的人口大批湧來,插標為界,開墾落業,僅府城一帶人口就達五十餘萬,大量荒廢的農田被複墾,灘塗荒地也被充分利用起來,人口聚居地出現村落,如左家城、伍家嶺、傅家洲等大批地名皆由此得名。

建光廟座落於城北伍家嶺的小山嶺上,這裏東、北兩麵距瀏陽河不過四、五裏遠,山中多桑樹、刺槐、梧桐,尤其多香樟,廟前山門、廟內宮殿、廂房前後廣植香樟,翠華亭亭如蓋,清香風傳數裏。

不過此廟的香火著實不旺,蓋因其地往西五裏便是鼎鼎大名的古開福寺,往東四裏是洪山寺,它們規模和在當地的影響力都遠比它大。

陶勳夫婦慢慢踱進廟門,他們手裏沒有拿香火等物,氣質特立不群,很快引起僧人的注意。

一位僧人上來相請:“阿彌陀佛,二位貴客,方丈請二位入內奉茶。”

陶勳和丁柔跟隨僧人從山頂大殿旁的大樟樹下走過,下台階來到後麵禪房,看到一位披袈裟、戴毗盧帽的老僧在房前迎候。陶勳搶先幾步上前,和丁柔一起深施一禮:“您就智開禪師吧,晚輩有禮了。”

智開禪師先揮手將弟子使開,雙手合什問:“阿彌陀佛,老納該以見官之禮參見呢還是以仙道界之禮呢?知府夫人是來指點老納佛理的嗎?”

“實不相瞞,做知府的那位是晚輩的分身,聖蓮庵的事當年就曾向尊門做過交待。今天我和內子執晚輩禮來見禪師,您又何必如此拒人千裏呢?”

“不敢當,不敢當,你是官,老納是民,身份懸殊,尊夫人更是鼎鼎有名的魔女丁柔,老納能苟活性命就足可額手相慶了,豈敢同二位攀交情。老納隻有一個要求,來這裏進香的香客和廟裏的僧徒都是無辜,請放過他們。”

“大師,靜仁師太的事我當時已經盡力了。”丁柔忽然小聲說道:“可傷害靜仁師太的人確實不是我。”

陶勳趕緊接口道:“世傳魔女者絕對不是內子,當年兗州魔劫時有一天魔王漏網,它惱恨我斬殺它的許多同伴,故意冒充賤內之名到處作惡,目的為何老禪師自能分辨清楚,不必晚輩多言。”

智開禪師臉色稍霽,口中仍道:“陶大人隱藏得深,瞞盡天下人,錯非老納無意間之舉也須被蒙在鼓裏。峨嵋派否認尊夫人是門下弟子,而今看來也隻是掩耳盜鈴。二位皆法力通天之輩,又何必浪費唇舌向老納解釋呢。”

“去年在七星嶺上前輩應該見識過晚輩的手段,晚輩若想對前輩不利,何須等到現在?今天攜妻前來處處依禮而行,就是想向前輩示以坦誠之心。前輩是得道高僧,卻對愚夫婦處處防備,難道不是因為心中有魔嗎?”

智開禪師呆立半晌,重新合什施禮:“阿彌陀佛,老納確實有心魔。老納失禮了,請二位勿要見怪。”

陶勳道:“晚輩豈敢。近大半年間晚輩夫婦一直在九蓮佛海做客,最近才來到潭州。今天不揣冒昧前來拜訪,原是有事相請。”

“施主不妨明言。”

“潭州知府陶勳夫婦是愚夫婦部分元神的轉世之身,替我們了結紅塵劫業。自他去年履任以來,頗為地方上的事費心不少,老禪師在潭州居久,您是怎樣看待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