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入手後,陶勳催動太元仙力往裏麵急灌。

仙力剛一注進去,他的腦中猛地一震,一段信息出現在腦海中:“洞元太清奉道天冊技擊篇”,從白玉上源源不斷地湧過來無數文字,拳法、刀法、劍法各有十二套,最妙的是刀劍之法仍屬普通刀劍術而非仙劍之術。

按照技擊篇所述,篇中記載的技擊之術是正是給煉體之後、煉神之前的修煉者使用的。

陶勳心中狂喜,沒想到天冊玉匣裏竟然藏著個大秘密,而且正好應急。

技擊篇裏的技擊之術完全以太元仙力為基礎,在仙力的催動之下能夠做出諸般凡人根本做不出來的動作,因此變化繁複、神鬼莫測。

陶勳最缺的就是不知道如何合理地運用太元仙力,篇中寫得清清楚楚,煉體成功之後隻需啟用一個法訣便一勞永逸地啟動仙力運轉,仙力的威力自然而然地便發揮出來,完全擺脫了身體經絡的限製,意念一動,舉手投足之間仙力便可發揮極至。

從注入仙力進天冊玉匣,到一篇拳術的九千九百餘字完全印入他腦海並了然於胸僅僅是極短的一刹,此時對方攻過來的兵器隻在空中移動半寸。

陶勳一邊感歎仙家的神妙,一邊閃開身形躲開攻擊,同時將手中的刀丟棄。

要知道回到陽界的希望還落在閻王那裏,如果殺死這裏任何一人,那麽彼此見麵就不好說話,回家的事越發難辦,所以他主動棄刀以免誤傷人命。

陶勳將啟動法訣施展開來,立即出現了類似於煉神成功後差點令他走火入魔的睥睨一切、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的感覺,他的神識變得如有實質,憑著神識的壓力也足夠壓垮對手,而且在他眼裏對手的速度憑空慢了幾十倍,原本毫無破綻的攻擊陣形變得漏洞百出。

莘校尉和他的手下感覺可就不那麽好了,不光空氣中的壓力仿佛陡然間增加幾十倍不說,對手的招式走向更加難以判斷,對手的速度也突然間加快許多倍,而且最要命的是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他和他的手下每個人的身體生出無力感,最靠近對手的幾個士兵甚至沒被擊中便癱軟到地上。

莘校尉跳出戰圈,大喝道:“都給我住手!”眾人聽到他的呼喝後停下來。

陶勳疑惑地看著莘校尉,見他單手拄刀而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斷地交替變換,變換了十幾次後定格在大紅臉上,模樣倒跟關公頗有幾分相似。

莘校尉象是下定了決心,紅著臉將刀交給身後的士兵,對陶勳抱拳施禮道:“英雄,跟你商量件事。”

“什麽事?”陶勳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地盯著對方。

“我和手下五百弟兄是領命出來捉拿你的,要是不能完成命令,按法律每個人都要受很重的處罰,你就忍心看我們這麽多人因為你而受苦嗎?”

“可是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成全你們吧。”

“你看這樣行不行,反正你要見大王,不如你象征性地挎根鐵鏈在肩上,然後跟我們走,這樣我們麵子上也過得去,行不行?”莘校尉憋了半天,終於講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還沒等陶勳說放,城隍和判官從內衙蹦出來大聲叫嚷道:“莘校尉,萬萬不可,你這是通敵,是投降。”

莘校尉把眼睛一瞪,怒道:“住口,什麽通敵、投降的,我這是在誘捕人犯。誘捕,你懂不懂?”

陶勳聞言哭笑不得,就算是誘捕,也沒見過這樣明目張膽的,遂強忍住笑問道:“你的主意我可以考慮,不過你得先說說你打算怎麽個鎖法。”

莘校尉一聽有門,喜笑顏開,轉頭吩咐士兵取鐵鏈過來。

城隍和判官仍苦苦勸道:“校尉大人,你違抗軍令,私自與人犯勾結,這是嚴重的犯罪呀。”

莘校尉駁道:“本校尉接到的軍令就是將人犯鎖拿回酆都蓬城,上頭並沒有說不能誘捕嘛,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這叫做臨機決斷。”

這時鐵鏈已經取過來,莘校尉拿到手上比劃道:“就這樣挎在肩上,然後拿鎖扣住,反正鐵鏈很長,你愛扣哪兩個鏈環便扣哪兩個,隨英雄的便,如何?”

按照他的比劃,倒象是隻讓陶勳背一根鏈條在身上,絲毫沒有束縛手腳的意思,如此明顯的暗示先讓他手下士卒生出疑議。

旁邊一個士兵忍不住小聲地道:“大人,這樣做好象是有點不妥吧?”

“什麽不妥?哪裏不妥?”莘校尉語重心長地道:“條令上隻說對拘捕對象必須以鐵鏈鎖拿歸案,隻要是用的鐵鏈,又上了鎖,就沒有違法。”

另一個士兵道:“可這要傳出去,咱們的臉往哪擱呀?”

“那你就上去抓他呀,你沒發現他身上的氣息特別厲害嗎?碰一碰咱們就渾身無力,癱軟如泥,就這樣能打得過嗎?”莘校尉越說越理直氣壯:“咱們五百個人連一個人犯也抓不住,這要是傳出去,那才真的沒麵子。本校尉的主意至少保證了人犯是被我們‘鎖拿’回去的,不是嗎?”

後麵的士兵紛紛道:“可是瞞不過地藏上皇呀。”

“誰說要瞞上皇了?他老人家心腸最軟、最能體諒我們這些辦差的,他老人家不會怪我們的。”

“我要到大王那裏告你。”城隍高聲嚷道。受他們的影響,士兵們也開始交頭結耳。

“告就告,我莘某人完成了任務,不怕你亂嚼舌頭。倒是蒙大人發下毒誓,不能害死這位英雄就重入輪回受苦,咱們這裏抬頭三尺有上皇,賭的誓靈著哪。大人就要進輪回了,還是自己顧自己吧。”莘校尉駁道,又回頭對手下說道:“不要怕,是我下的命令,不關你們的事,有什麽後果我承擔好了。”

陶勳聽莘校尉一番話,對他的印象好了幾分,又不想在這裏得罪太多人,便主動對他道:“莘校尉,我答應你的要求,把鐵鏈拿過來吧。”

接過鐵鏈之後,陶勳按陽界官府的規矩套在脖子上,將鎖扣在脖下一寸處,使出收束法門將神識收束住,然後對莘校尉道:“你們牽著鐵鏈另一頭吧。”這樣做給足了對方的麵子,也不至於讓他們為難。

莘校尉和他手下的士卒對陶勳的印象大為改觀。莘校尉抱拳道了聲謝,親自上前來將鐵鏈另一端拿在手裏,客氣地施禮道:“英雄,請跟我來吧。”

在莘校尉的指揮下,其餘的士兵將受傷的同袍們扶起來走出衙門迅速整隊,一行人往城的另一端走去。

走出百丈之後,城門在望,隊伍從城門邊上的一個官署大門裏走進去,大門上方的牌匾上寫著“丙午道巡城司第三百十號”,陶勳停下腳步問道:“莘將軍,不是要去酆都嗎?怎麽進這裏了?”

“英雄有所不知,我們各地的巡城司都歸酆都蓬城巡城指揮院調度,每城各設巡城司官署一座,平時駐紮兩百士卒,遇到緊急情況直接從酆都蓬城調撥人馬過來支援,官署裏麵有張大門,通往酆都蓬城巡城指揮院大營校場,這裏距酆都蓬城有五千多裏,從大門走隻需一眨眼的功夫就可到達。”

陶勳對其中的神奇之處驚歎不已,跟著校尉一行人馬走進官署,駐守的士兵留下來,其餘的士兵包括部分傷兵在內走進後院。

後院裏豎著一堵照壁,陶勳看著眼熟,記起將自己送到幽冥界的那個石壁也是如此模樣,士兵們列著隊徑直往石照壁走去,身體毫無滯礙地隱沒其中。

陶勳通過照壁時的感覺跟通過襄山石壁的感覺一模一樣,眼前一亮,發現已經置身在一個大城的中央廣場,以他目力所及,此城呈方形,長寬各是十裏,城牆奇高,足有三十丈,城內一側是完全空曠的大操坪,另一側統一建有二十丈高的大樓,每棟大樓都是方形,長二十丈、寬十丈,各二十層,每棟樓之間各有一塊十丈寬的空坪,樓上樓下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莘校尉看見陶勳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洋洋得意地介紹道:“這就是巡城指揮院官署大營,裏麵駐紮著五十萬將士。”

陶勳嚇了一跳:“五十萬?”

“不錯,這裏每一棟大樓裏可住五千人,這樣的大樓總共一百棟。除了宿舍之外,在還有食堂、講武堂、練身房等等,我們現在的位置是校場。”

“這麽高的樓,你們是怎麽建起來的?”

“這是地藏上皇,也就是陽界的人所說的地藏王菩薩,發明的,以本界特有的玄冥鐵為筋紮為框架,煉石為泥,拌以水、沙等物,倒入框架筋骨當中,待其凝固,堅逾鐵石,隻有酆都蓬城的城牆和這裏才用這種材料修築。”

“為什麽你們總要在酆都後麵加蓬城兩個字呢?”

“幽冥界所有的城都叫蓬城,這是為了紀念地藏上皇開創幽冥界的功勞。上皇的名諱中就有個蓬字。”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到了酆都蓬城巡城指揮院衙門,門口站著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對莘校尉道:“辛苦了,大王有令,讓你一個人帶著人犯去大殿。”

莘校尉領命,將手下的士兵交給來人帶領,帶著陶勳進入大門。

大門內也有一座照壁,兩人從照壁穿過去來到一座宮殿裏。這座宮殿修得很氣派,陶勳曾進過皇宮,光從大殿來講遠遠不如這裏高大和威嚴。

令陶勳稍感意外的是,整個大殿裏除了閻王之外再無其他人。莘校尉帶領陶勳走了幾十步便停下來,衝著前方高高的禦座下跪叩拜:“臣酆都蓬城巡城指揮院丙午道第三百十號巡城指揮使、丙午校尉莘潛叩見大王。”

禦座上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你平身吧,退到一旁。”頓了頓對陶勳道:“你就是陶勳嗎?”

陶勳恭敬地行跪拜大禮:“外臣陽界新科進士、翰林院編修陶勳,叩見幽冥界閻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賜你平身、抬頭。”閻王出乎意料的客氣。

陶勳抬起頭來,前方的禦座足有一丈高,頂上的禦椅上坐著一個穿紅袍的人,五十幾歲年紀,慈眉善目,俊雅不凡。陶勳一見之下不禁呆住了。

閻王笑道:“怎麽啦,陶大人,是不是很意外?以為閻王應當麵相凶惡、醜陋、恐怖無比呢?”

陶勳連忙拜伏在地:“外臣不敢,請陛下寬恕。”

閻王拈須笑道:“嗯,你這人倒也誠實,平身吧。賜座。”他手一揮,陶勳身後出現一張大椅子,等陶勳坐下後,閻王對莘潛道:“莘校尉,你執行軍令的經過朕都已經知道了,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莘潛跪拜道:“大王,臣有幾點要申訴:第一,當時見陶勳突然之間功力大漲,尤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令臣及手下將士骨酥筋軟無再戰之力,料定此戰必無勝理,若再勉強戰下去隻會讓手下士兵白白增加傷亡,故下令停戰;第二,陶大人在功力大增、占據優勢之後主動棄刀,表明他並不是真的想跟官家為敵,故臣放棄武力拘捕;第三,陶大人不受孤陰的影響,明顯不是死後進幽冥界,臣以為他的確係誤入,應當酌情寬宥。由此三點,故臣擅作主張,丟了官家的麵子,請大王處罰。”

閻王點了點頭:“你力戰在先,以致於失去了座騎;後來明知不敵,能夠愛惜士卒、減少傷亡;能根據現場的形勢做出正確的判斷,利用一切有利因素最終完成任務,說明你懂得權宜機變,從這幾點來講,也有可取之處。可是,領軍之將奉令出征,不能誓死捍衛官家的威嚴,大失體統,要是戰場之上人人都如你這般臨機決斷,官家的軍隊遲早淪為笑柄、擺設。你申訴的理由,朕不做定論,你留著跟都判院的人去解釋吧,如果都判院要聽取朕的意見,朕會如實將這幾點意見告訴他們的。你先退下。”

等莘潛從原路退出大殿之後,閻王才對陶勳道:“陶大人,你是怎麽來我幽冥界的呢?”

陶勳將前因後果仔細地講述一遍,最後道:“祈陛下送外臣回到陽界。”

閻王笑道:“嗬嗬,你上當了。襄山的那個陰陽界傳送門朕是知道的。八百年前,一個陽界仙道邪教高手不知從哪裏偷學到《幽冥寶錄》上的法術,在幽州境內建起個陰陽城,自稱陰陽法王,私自劫掠亡人的魂魄供其采煉邪物,擾亂陰陽兩界秩序。

後來有個名叫司道象的散仙在一個鬼魂的幫助下約朕見麵,朕早已知道陰陽法王的惡行,礙於幽冥界的法律不能親自到陽界鏟除此賊,正好可借司道象之手,所以就答應了,選擇的地點就在襄山,那個傳送門便是朕求上皇修建。

除掉陰陽法王以後,朕本要拆毀那個傳送陣,司道象力勸保留,說萬一再有陰陽兩界互相幹預的事發生可由此門互通訊息以免無辜百姓受苦。朕見他說得懇切,經上皇同意,就答應了他。

後來陰陽兩界一直相安無事,日子久了,朕也就淡忘了,沒想到竟然被人誤傳成了司道象渡劫飛升的洞府。”

“那跟在外臣身後進來的乾亓道長也到了幽冥界嗎?”

“不錯,他早就到了,他可沒有你這麽凶悍,被一個農夫抓住,比你早六個時辰送到這裏。”

“陛下,乾亓道長也是誤信傳言,才誤入幽冥界,請陛下不要怪罪他。”

“你大鬧幽冥界,令官家顏麵掃地,算起來他就是罪魁禍首,對他的處罰自會按本界法律判決。”

“跟官家動手的是罪臣,與乾亓道長無關,要罰就罰罪臣吧。”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那個乾亓騙你進門本來就沒安好心,擺明就是利用你做探路石,你被他所利用還要護著他嗎?聖人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虧得你還是個讀書人,怎麽這麽不曉事理?”

“這……乾亓道長雖然利用了罪臣,畢竟並沒有真正地傷害到罪臣。況且幽冥界隻有他和罪臣兩人是陽世人,罪臣不免物傷其類。更何況罪臣當時也是自願進來的,自己不察,怨不得他,求陛下法外開恩。”

“你們這些陽界的人,動不動就是講人情、講法外施恩,朕這幽冥界法律如山,法不容情,一切事情皆由法律定奪,犯了法就要受罰,朕剛才跟莘潛的談話你也聽見了,莘潛犯了法,自有都判院定他的罪,朕雖然理解他,卻無權幹預,道亓的罪也自有都判院定罪,你難道要朕做出違法的事嗎?”

陶勳翻身伏倒在地上:“罪臣不敢。”

閻王揮了揮手:“算了,朕不跟你計較。上皇傳諭要見你,你想回陽界也隻有上皇才能夠辦得到,你從後邊的門通過去就會到達上皇居所。你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