雚疏道:“也好,就算你我的機緣吧。上天屢屢示意於你,可笑你對於這些仍然懵然無知,難道你多年來修煉天道就不曾追求過什麽,就不曾思考過你該做些什麽?試問你一句,若是知道該行往方向今天你還會到這裏來嗎?若是知道行往的方向你還會不得飛升嗎?你應該做些什麽而不是茫然等待,應該思考而不是一昧地瞻前顧後才對。”

陶勳如遭重錘所擊,整個人完全呆立住,過了許久幹脆跌坐在地上,手肘支膝上、手掌托著頭陷入沉思。

己蕤很奇怪地問:“老七,你怎麽忽然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出來?”

雚疏這時卻有些茫然地回答:“我想說就自然而然地說出來,這裏麵的道理很簡單、很容易弄明白啊。”

“你讓他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醒轉。”

“上次是一整天,今次便不知道了,他的仙基比上次高出太多,隻恐不會輕易醒轉。”雚疏走到一旁趴下來,對己蕤道:“你不是說他的材料有些有問題麽,既然他一時回不了神,你何不幫他先將材料提煉一番,等他元神回轉後道行必有所進步,讓他欠你一份情,正好向他開口。”

“老七說得對,我是勞碌命,看到這許多材料堆在一旁,忍不住想動手提煉提煉一番。”

陶勳陷在沉思裏,有些問題的確困擾了他很久,宥於地藏老人的警告,他一直不敢深入去想,潛意識裏有種逃避的念頭,不過縱然不再逃避,他又該怎麽做才正確呢?

他試圖沉浸到自己元神的最深處探尋個究竟,顯然這不可能辦得到,他的元神深處是一團迷霧,迷霧外麵有一道強大得可怕的無形障礙,他怎麽也穿不過去,他過去無數次嚐試過,都是無功而返,無形障礙的阻力並不隨他道行、仙基的逐漸強大而有所鬆動,也許他終會有一天衝破吧,但肯定不是現在。

“一直以來我都將探尋到元神深處的秘密作為解開一切謎團的唯一途徑,我太過於依賴這個途徑,才會不斷地說服自己什麽也不要做,隻須被動地等到功力深厚、水到渠成突破障礙的那一天。雚疏說得對,我確實應該試試另外的東西,就算衝破障礙是解開一切謎團的唯一途徑,我仍然有許多準備需要提前做。那麽,既然三歲以前的記憶被迷霧包裹,我便從三歲之後的記憶開始,好好梳理,好好推理,好好整理。”

木實穀中,闞迪同雚疏的幻影不停不歇地鬥了三十天,已經累得似狗一般趴在地上吐出舌頭和白沫,隻餘手和腳偶爾突然機械般地抬起來揮舞一下半下。他沒有料到今年雚疏沒有如往年打破陷阱便後離開,而是如貓戲老鼠般用致命的招數逼得他使勁渾身解數地抵抗、保命。

開始的時候他指望陶勳出來幫他趕走它,後來不論如何叫喚都沒有反應時他一度陷入被人出賣、拋棄的絕望中,直到用盡了智計和手段都沒有逃脫雚疏的掌控而徹底絕望,他心中的怨毒反倒消失得幹幹淨淨,他開始擔憂陶勳是不是出了事,他開始擔憂悟塵子他們幾個好友渡劫的時候會不會因為不太熟悉自己所贈仙器而出岔子,他開始後悔在坊市的時候用劣貨騙了別人,他開始懷念一百多年來在易戴之山被自己欺負過、算計過的每一個生靈。

很奇怪,那些過於久遠的人和事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更奇怪的是,在清晰地想著這些的時候他同樣清晰地知道自己應該運用著所擁有的哪種仙術或仙器抵抗雚疏無休無止、變化無窮的進攻;更奇怪的事,明明知道抵抗下去是徒勞的,他自己依舊抵抗著。

三十天,不眠不休、一刻不停地戰鬥了三十天,鐵做的人也化成了水,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的疲憊讓他生不如死,一個月來思考和回憶的東西卻令他打心底地歡欣、喜悅,這是種矛盾的狀態,闞迪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這般死掉,魂飛魄散。

辟離洞,陶勳睜開眼睛。

“你想明白了?”雚疏問。

“還沒有完全想通,不過不要緊,已經想了很多事,我想我知道我該為完全想通做些什麽準備了。”陶勳的精神有些委頓,按照他在變境的時間計算,他已經不停地想了三年時間,如此長時間的腦力消耗比戰至脫力更耗身體。

“你先歇歇,照合境的時間算你已經想了三十天,我要先去木實穀放掉闞智釗,他想了三十天。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才是金丹中期,十年前看到他是分神初期,這次看到他已是分神末期頂峰,最近十年他的修為進展得太快,心境仍然停留在一百年前,我耗盡他的體力和精力,讓他能有機會看到本心,希望能對他有所幫助。”

“您是我的老師,每次見到您都能令我茅塞頓開。闞智釗很幸運,他遇到了您,晚輩為自己和替朋友感謝您的關照。”陶勳很誠懇地彎腰致意,他現在實在太疲倦,沒有力氣起身。

這一次,陶勳休息了三天時間,得到變境辟離洞濃得讓人窒息的天地元氣滋養他完全恢複了精神和仙力。

“你的朋友托我將它帶來。”雚疏的前蹄劃過地麵,禹王鼎從地下冒出來。

“嗬嗬,耽誤了一個月的時間,現在開始該做正事了。”

己蕤有些意外地問:“你已經計劃好用上清天隕石煉製什麽了嗎?”

“想好了,準備煉一顆奪月珠,隻是還缺少一些重要材料,等以後有機會找齊材料再動手。”

“奪月珠?”己蕤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道:“我沒有聽說過這種仙器,你且說一說差了哪些材料。”

陶勳念出一串名字,有三十二種材料,絕大部分不是凡界之物。

“你說的這些材料我有三十種,玕瑰根汁和厭維血冠老七你有沒有?”

“有玕瑰根汁,厭維血冠卻是沒有。”

己蕤對陶勳道:“隻差厭維血冠材料便齊了。”

陶勳忽向己蕤長揖到地:“前輩為晚輩提煉材料,又肯賜與煉製奪月珠的材料,晚輩深感您的大恩德,您若是有什麽吩咐請盡管開口,晚輩敢不盡力。”

“你休怪我們不爽利,我們下凡來到易戴之山仍須按仙界的規矩行事。”雚疏代為解釋道:“老五的確有事想請你幫忙,但他不能主動向你提出,除非你先提出要替他做一件事,先前幫你提煉材料,還有許給你的這些材料都是他預先付給你的酬勞。”

“晚輩愧領了。但不知道前輩有何事需要晚輩效勞?”

己蕤道:“我在天界為幾位天仙提煉各類材料,前一陣子不小心被一隻厭維掙脫逃進無漏之淵,天仙限期將它捕回,但我獨力難支,老七他們幾個受限於天界的禁令又幫不上忙。”

“天界的禁令?”

“便是象我這般情形,不能得到來自任何一層天界的幫助,這樣算來隻能到凡界找幫手,但是象無漏之淵那種凶險萬分的地方尋常天仙也不敢進去,凡界的修仙輩如何堪用。唯有你即有天仙的本事,又非天界仙人,再合適不過。”

“無漏之淵在哪裏?屬於天界嗎?”

“這個……請恕我不能說出來。”

雚疏道:“會有一點危險,對你來說不值一提。而且,在你要去的那個無漏之淵時間過得異常緩慢,辦完事後你仍有足夠的時間煉製你的仙器和丹藥。有些簡單的丹藥和凡界仙器我能幫你煉製,不算違反天界禁製,重要的東西等你回來自煉便是。”

陶勳長揖到地:“有勞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