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焱點頭讚許:“你能夠潔身自好不參與進黨爭之中,老夫很感欣慰。不過如今朝堂之上黨爭甚烈,老夫夾於其間猶難以自處,何況你是應兆的那批秀才之一,就算你不摻和進來,難保背上懷璧其罪的負擔,此其一。其二,你和太子黨的人過從密切,另一黨之人早已看在眼裏恨在心上;其三,你謝絕太子的招攬,恐難容於太子黨。你欲以青蓮自處,可是別人並不相信你,他們隻相信他們的眼睛和耳朵,沒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事他們絕不會相信的。”

“學生固知潔身自好亦不可得,可又想不出好辦法,老大人有以教我?”

“現如今朝廷爭鬥太厲害,你無根無基又不肯依附於某一方,勢必不可久居於此,何不效重耳在外而安呢?”

“老大人之語頓開學生茅塞,隻是現在《道典要輯》的編篡工作尚未完成,學生複受牽連於承宣案沒有明確結論,恐無法脫身。”

“這些都好辦。”薛焱顯然已經有了準備:“於承宣的案子內閣前天在靖寧侯一夥的推動下決定派員重審,昨天將折子遞進內宮,趕巧當晚聖上出定後看了奏折,禦筆朱批該案著刑部侍郎馮柘主持重審,孫彰辦案不力予以罷免。聖上還批示此案隻及於承宣、王心陽二人,不得牽連其他人。馮柘是太子那邊的人,由此看來應該不會太為難你。《道典要輯》編纂館深得聖上關注,此番被牽連進於承宣案中,而且老夫聽說朝廷有禦史已將你在去年在匯文學社參加辯經會抨擊程朱理學的言論上奏聖聽,為此兩事聖上恐怕要罰你,你不如索性主動向楊廷均請辭,要求外放任官,再加上有老夫從中周旋,應當可以成功。”

陶勳起身行禮拜謝道:“謝老大人成全。”

“嗬嗬,老夫見你是個人才,前些天端明也來信托老夫將你調出京城外放,故今日請你過府商量,你果然沒有令老夫失望。眼下正好有個知縣正堂出缺,乃秋垣縣。此縣近些年政績不錯,知縣即將升遷,委你接任,你意下如何?”

陶勳起身再施大禮拜謝:“全憑老大人作主,學生必鞠躬盡瘁報效國家。”

薛焱連連揮手示意陶勳坐下:“老夫上了年紀,下半年就該上折子乞骸骨,尚在其位時助你一把,算作送給你和端明愛女成親的賀禮之一吧,待你婚禮之日老夫還有賀禮送上呢。對了,向你打聽個人。”

“請老大人示下。”

“聽說你有一好友丁原,本事甚是了得,不知可否邀來一見?”

“請老大人恕罪,丁原此人乃閑雲野鶴之輩,行跡漂泊不定,學生亦是前幾年遊學江南時才結識的,前幾天學生家裏遇到些麻煩,正好他來看我,問明情由出手助我解決,之後便雲遊去了,學生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方。”

薛焱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連道幾聲可惜,陶勳還聽到早已偷偷站在房外的薛秫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陶勳從薛府回來已到戍時,管家告訴他傍晚時分商行轉來一封信,是陶驥寫來的家書,信裏說他已經跟丁崇約定五月十五日在景雲府陶家為兩家兒女完婚,讓他盡快請假回家。

陶勳算一算日子,時間還有一個月多,若路上日夜兼程,還趕得及回家過端午節,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滋味於每逢節日到來之時就愈加苦澀。放下信時他的心已經飛回了景雲府的家園。

陶勳外放的事很快批下來,吏部下文授秋垣縣知縣,限八月二十日履任,與此同時陶勳請的婚假也獲得批準。秋垣縣跟景雲府在一個方向上,陶勳可以完婚後直接赴任,在薛焱的幫助下,吏部竟準了他四個月的假。

陶勳歸心似箭,得到正式批文的當天就登門向薛尚書辭行,回家簡單地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寅時起床、卯時上路,急匆匆地離開京城。

陶勳這趟還鄉後就要直接放外任,以後能否回京難以預料,所以留下管家處理宅院出售,自己則恨不能施展騰雲術飛回家,考慮到那樣太過驚世駭俗,再加上古述的堅持,隻好帶上一名商行夥計輕車簡從打馬向南。

有道是“青春作伴好還鄉”,衣錦還鄉之旅和進京趕考之旅自然大不相同,四下裏陽光明媚、到處是蓊蓊鬱鬱的景色,天氣好心情更好,他修煉天冊有成實現多年心願如何不神清氣爽、得意洋洋,於馬上填一闋《玉蝴蝶》:

帝闕向晨辭別,

繁華目盡,

快馬輕囊。

此去天高,

方是草長鷹揚。

少悲涼、想曾登第,

須得意、仙道終償。

自高吭,

卻蹄聲亂,

不辨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