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辛苦蒯先生,此洞禁製原是我所設,倒沒考慮外麵一下子來那麽多高手攻擊,不過我觀先生調度得法,護陣穩固,外麵的人再翻一倍也難突破進來呀。”陶勳邊說笑著,邊走上前,迅速地發出幾道仙訣並將幾枚玉符鑲嵌到樞機陣盤裏。

蒯月朋笑道:“東翁妙手無雙,這下我不必再親自操縱。”又指點著陣盤中幾處問:“這幾個機關是做什麽用的?”

“留客之用。”

蒯月朋臉上一喜:“東翁有何打算?”

“嗬嗬,學生回來第一個就來拜會先生,正是想聽聽先生的見解。”

三人落座,蒯月朋先將三年來京城局勢的變化提綱挈領地講述一遍。

蒯月朋久在官場為幕賓,掌握的情況比丁柔詳盡許多,朝廷局勢發展由他口中分析出來自然要透徹、明了得多。

原來,朝廷局勢大變要從一年前說起。

在那以前裴黨在朝堂占據上風,太子之黨處處受到打壓,但皇帝始終保持著警惕性,沒有走出令局勢失控的一步。

去年年初開始,靖寧侯向皇帝推薦三名道士,分別叫做玄微、玄徹、玄雲,道法十分厲害,聲稱年壽已經六百歲,六百年來的秩聞秘事皆能如數家珍般娓娓道出;三人能騰空懸立、水火不侵、呼風喚雨、變化活物、搬運物品、拘神驅鬼、撒豆成丁……總之,諸般傳說中的仙家本事無不精熟。皇帝對三名道士大為寵信,封為護國大天師奉養在禁城。

蒯月朋曾隨陶勳分身遠遠觀察過那三人,結果令他驚詫萬分,那三人竟是修仙者,修為至少在青靈期以上。

“青靈期!”陶勳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驚歎出聲。青靈期的修仙者在凡界是絕頂高手之列,修為到了這種境界應當減少涉足紅塵才是,怎麽反而主動跳進皇城這個天下劫業最敏感的地方?

三名大天師後來聯合靖寧候陸續推薦了一百二十多人進宮,統統被皇帝封為真人、天師,據蒯月朋暗中觀察,一百多人也全都是修仙者,道行最差的都在金丹期以上,這樣一隻龐大的力量將皇宮牢牢地控製起來。

然後這群新晉的真人、天師呼朋引類,許多邪道宵小、散修劍仙、成精的妖怪紛紛來投靠,使得京城很快變得烏煙瘴氣。正道各派入世修行的弟子凡在京畿附近的都被他們排擠走,這其中他們甚至動用了官府的力量。

奇怪的是,這樣的舉動要放在以前,當事人早就被天降劫雷殛斃,而這群人卻沒有受到天劫的光顧。反倒是幾個不信邪的正道修仙者和散仙激於義憤出手對付他們,結果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上天發威了,當場將這幾個不信邪的正道義士殛斃。有此殷鑒,正道修仙越發沒人敢管京城這攤子事。

去年入夏後,皇帝再沒有接見過朝臣,朝廷大臣,嬪妃、皇子、公主甚至貼身近侍也極少見到聖顏,聖駕整天都跟道士們混在一起,異常勤勉地修煉仙術,並服食由天師們煉製出來的仙丹。

到今年年初,皇帝身邊的內侍、侍衛和禦林軍軍官不知不覺地被更換掉八成,皇帝以前親自牢牢掌握的力量全都或廢或黜,身邊再無可用之人。

朝堂之上,一年前靖寧候被任命為內閣首輔,皇帝對他言聽計從,從無反駁,於是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屬於太子之黨的閣輔皆被罷官下詔獄,京畿等腹心、富庶省份和屯兵重鎮的主官陸續遭到撤換。

今年正月天象異變,客星犯紫微,太微、天市皆暗弱,彌月不散。於是三位大天師聯名進表稱:太子失德,故上天以帝星晦暗警示皇帝。又稱靖寧候之女靖妃所生的九個月大的十七皇子是星君下凡,能為天下之主。

閏五月,在靖寧侯的操縱下許多太子之黨的謀反證據被“查獲”,於是有了黜、誅太子的巨大變故。

“皇帝已經被裴愷徹底控製住。”陶勳聽完蒯月朋的簡述後立即做出判斷:“以我對皇帝的了解,他不是一個肯放棄權柄的人。”

“可笑皇帝太過自信,自以為能夠駕馭裴愷這樣的亂臣賊子,結果養虎被虎噬。其實那裴愷也是顆小棋子,幕後經營這一切的人無論心機、手段無一不可怕到極點。”

“的確是手段可怕到極點。”陶勳想起梵天老祖不由得一陣心寒,道:“連京城的天罰法則都被他篡改。”

蒯月朋臉色發白,半天才道:“有這種心機和手段的高人如此這般地攪亂凡界目的為何呢?”

陶勳無法回答,無法猜測,眼中浮現出梵天老祖的麵孔,心中恨恨:此魔頭攪亂天下,必將致無數生靈塗炭、無數家庭破碎,我無論如何也不得讓他得逞。

“我欲挽狂瀾,夫子有何教?”

“東翁,以學生愚見,解決朝堂的問題關鍵還是在皇帝身上。皇帝前些年一直做得不算太糟,對兩黨勢力或打或捧,操縱各方勢力將大部分精力浪費於朝堂之爭,難將觸手伸到各省、府、縣,尤其皇帝對精銳邊軍、各軍事要衝、主要軍鎮的軍權一直牢牢捏在手裏,鎮守大將、監軍都是他的心腹。

裴賊縱然能借邪教之手控製住皇帝,然而在短短一年之內根本不可能將地方、軍鎮控製到手心。皇室並未失德,天下民心仍隻認正統,以裴賊的聲望遠不夠資格行新莽故事,賊子急於將自家外孫扶為太子,是欲借傀儡皇帝之手慢慢將地方權力掌握到手中,待水到渠成的時候自然能效三代之行踞有天下。”

“所以先生建議我出手救出皇帝?”

“皇帝自然是要救,絕不能讓他繼續被控製在裴賊手裏。但是,怎樣個救法卻須從長計議。”

“學生也是此意。皇帝一定要救,可怎麽救?救下後怎麽做?”陶勳凝神思考著,道:“照夫子所言,皇城早已經被邪道妖人控製,禁宮禁衛將佐都是裴黨的親信……這一條倒不足慮。”

蒯月朋聽到此不由得一愣:“東翁,你說這一條不足慮?”

“是啊,一群跳梁小醜爾,學生翻掌間可將他們一網成擒。”

“可那天罰?”蒯月朋甚是憂慮地道:“那些人不好動,一動招雷劈。”

“誠可慮,不足憂。”

“妙啊。”蒯月朋擊掌笑道:“學生最頭痛的其實就是皇宮的問題。竊以為解決皇宮一百多名邪道修仙高手最為棘手,不動手則罷,一動手務必以雷霆之勢將他們一網成擒,務必不使一人漏網。倘若不能做到這一點,被那群邪魔外道之徒狗急跳牆弑殺皇帝,那麽天下大勢就不可收拾矣。”

“皇帝崩殂,帝位空懸,中樞名節有虧,地方上但凡掌有一定軍力和財賦者皆可扶持皇子或藩王爭奪大位,那時節天下刀兵四起,凡界氣運震**,億萬生靈塗炭……”陶勳說著說著忽然想到:難道通天教花了偌大精力、曆時數十年經營朝廷上的陰謀就真是為扶持靖寧侯?

平白無故替人做嫁衣裳可不是梵天老祖那種人物的行事風格呐。

“東翁想到什麽了?”蒯月朋看見他忽然臉色數變便關切地詢問。

“沒,沒什麽。”陶勳站起身道:“我下午在孤雲山已露行跡,消息應當能很快傳布至京,我們須得提防京城這邊邪道妖人有所警惕。我馬上就去皇宮救人。但所慮者,朝廷已經基本上被逆黨清洗一遍,忠於王室的臣子還剩幾個?京畿軍馬也基本上被摻進逆黨黨羽,不知道忠於皇帝的將佐還有幾個?倘若我救出皇帝,但皇帝卻控製不住朝廷大臣、京城駐軍,則京畿腹心之地仍免不了一場刀兵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