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之勢一易,白虎凶性大發,張開血盆大嘴發出震天價一聲大吼,陶勳覺得仿佛有無數根針刺在護身護身仙罡之上,身體三尺之外閃耀起無數光點將他完全包圍在裏麵。

白虎嘶吼了半刻鍾終於力竭停下來,光點消失。

陶勳笑嘻嘻地站在原地衝它道:“叫累了吧?”

白虎因為剛才聲嘶力竭吼叫充血而微微泛紅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它都使出壓箱底的功夫,對方連根毫毛都沒有傷著,叫它怎不心驚肉跳。

陶勳往前走一步,想要開口說話,卻見白虎哧溜一下轉身狂奔而去,身影在密林裏幾下隱現不見蹤跡。

老虎是山林之王,在山林裏活動最具優勢,陶勳措手不及被它逃跑,追趕起來可就十分吃力,一邊追一邊暗歎:“古人雲‘縱虎歸山’,誠不我欺也。”

一虎一人在密林裏一前一後地追逐,從來隻見虎咬人,何曾有過人逐虎,這樣的情景要是被凡人看見鐵定被傳為奇談。

陶勳上回被白虎追得飛天遁地無門,累累若喪家之犬,這一回很解惡氣,心裏舒坦得不得了。他很快發現在密林裏追逐白虎又費力又吃虧,於是駕起雲霧貼著樹梢尖飛行,既快又省力,而且居高臨下不怕白虎耍詐。

白虎被追得急了,一聲虎嘯身體化成一道綠光亮晃一下後消失不見。

陶勳知道它用了木遁術,遁術雖然快,但在他的麵前討不到好,天冊裏有追蹤之術,依術施為,白虎化成的綠光軌跡清晰地出現在眼前。它倒是挺狡猾的,居然折了個方向往西遁走,陶勳轉個方向流星閃電般一路追趕下去。

白虎借木遁逃了十裏又換成土遁折向北,翻過山梁後收起遁法逃進山陰一處密林覆蓋的斷崖裏,趴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陶勳的道行之高深讓它心裏極端害怕,再加上它怕他算舊帳,心裏頭塞滿恐懼。

白虎這一下足足躲藏大半個時辰,聽到四周、遠近都沒有異常聲音才將腦袋稍稍探出來,接著觀望一陣確定沒有危險,它整個身體從灌木叢裏鑽出來,漂亮的皮毛上沾著斷枝碎葉、泥土石屑,模樣十分狼狽。

從剛才躲藏到此開始,它的心裏就一直在納悶:“這小子六年前不過是個普通凡人,怎麽六年後變得這麽厲害了?他跑到此處是偶然路過還是算準我藏在這裏特意尋仇呢?”帶著滿肚子的疑問,白虎一溜煙往自己居住的洞穴奔去。

白虎的洞穴在半山腰,它來到一個山坡前,觀察一下四處無人,豎起身體用兩隻前爪虛空比畫幾下,麵前原本被落葉覆蓋的山坡一陣扭曲,爾後出現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它朝洞裏低聲吼叫兩聲。

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來衝它道:“虎兄,剛才我聽到你的吼聲,是不是遇到麻煩了?是不是那個人追過來了?你沒有吃虧吧?”

白虎顯然不滿地瞪了那人一眼,撇過頭徑直往洞裏走去。

那人尷尬地笑了笑,道:“虎兄責備得是,貧道不過去幫忙的確太不義道。可你也知道,我法力低微,連虎兄也棘手的事我過去還不是送死麽?再說虎兄法力高強、機敏過人,在山林之內絕不會吃虧,我怕成為你的累贅,反而不美。”

白虎不滿地哼哼著沒有理會他。

那人見白虎進了洞,連忙跟上。

猛聽見頭上一聲斷喝:“法元,怎麽是你?”話音未落,陶勳的身影從天而降出現在洞前。

剛才與白虎稱兄道弟的人被嚇得一哆嗦,轉身道:“誰?”待看清楚陶勳,驚訝地叫道:“原來是你!怎麽是你?”此人正是曾是四神教徒的法元老道。

白虎回過身來衝著陶勳豎起全身的毛發,兩眼雙瞳之中藍芒吞吐,四爪之上金光閃爍,口中低吼連連,一副躍躍欲搏的模樣。

陶勳全沒理會白虎的恐嚇,氣惱地對法元道:“你不是發誓改邪歸正麽,怎麽和這隻妖虎混到一起了?你不怕天譴麽?”

法元呐呐地道:“陶公子,你可錯怪我了,我自離開高要縣後再沒做過半件傷天害理的事,從來沒有違背誓言,你看見我發誓的時候應了天兆,要是我真違背誓言早受天譴而死,哪還能活到現在?這位虎兄是好人,前些天還救了我的性命,我是暫時在他這裏借住。對了,虎兄沒有吃過人,它吃素的,不是妖類。”

陶勳將信將疑地問道:“這麽說你被人追殺,然後小偷救了你?”

法元略有些吃驚地轉頭對它道:“原來虎兄姓小,貧道失禮了。”

白虎不滿地低吼了一聲:“什麽小不小的,你大爺才姓小呢!難聽!”

陶勳笑道:“道長,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此事說來話長,這門口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要是不嫌棄的話請進洞一敘,如何?”

走進洞穴,洞裏麵散發出泥土和樹根混合在一起特有的潮腐氣味,渾然沒有腥臭之氣,隱隱然證明白虎吃素之說非虛。

陶勳和法元進洞之後,白虎舞動爪子畫了兩三下,兩側洞壁上長出土牆迅速的蓋住洞口。法元從袖裏取出一顆夜光石,白色的光芒將洞中照亮。

洞道向下方延伸,深處傳上來一陣陣陰冷的氣息,走了十丈左右洞道左右側各出現一個洞口,法元領著陶勳走進左側洞穴,白虎則自入右側的洞穴休息。

法元居住的洞室呈方形,長寬高各約三丈,一側有一張鋪著茅草的土床,另一側有個黃土夯壘而成的小水池,洞室頂端浮了一顆龍眼大小的夜光石,白光將洞室照得通明透亮。

陶勳在**坐下來,問道:“道長,再往下洞道通向哪裏?”

“不瞞公子,下麵的洞裏藏著古怪,地陰之氣特別濃,我和虎兄都不敢下去探個究竟。據虎兄講,它五年前剛搬到這裏居住的時候曾進去試探過,但是連它修煉的玄陰之體也受不了裏麵的陰冷,隻走到一半就撐不住退出來,它見裏麵陰元之氣充沛可作修煉之用便在洞口開辟洞室住下來。”

“什麽是玄陰之體?”

“公子有所不知,畜類修道跟人類不同,在金丹大成之前不可能同時采煉陰陽元氣,隻能於純陽、純陰中取一種,虎兄修的是純陰之道,所以是玄陰之體。也幸虧它是玄陰之體才能在這裏麵住下來,要是沒有它每日采煉去洞底傳過出來的地陰之氣,我早就住不下去了。”

“白虎原本是地煞程醜的坐騎,走純陰的路數倒也不奇怪。”

“公子如何得知虎兄的來曆?”

陶勳將當日在孤雲山的經曆告訴他,不過略去六合仙衣的事。

法元聽完之後歎道:“公子命格奇特,有這樣的奇遇不足為奇。想想上次道別之時公子隻是個凡夫俗子,現在卻道行高深,世事變化非我輩能夠理解。不知公子師從何方仙聖,進境何以如此之快?”

“我沒有拜師,完全自己一個人瞎練的。”陶勳也沒有隱瞞自己的經曆:“我去年在京城無意間得到《洞元太清奉道天冊》,照著裏麵的法門修煉略有小成。”

法元自然不信陶勳所言,以為他對自己道術的來曆有所忌諱,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陶勳問道:“你說你被人追殺,到底是怎麽回事?誰追殺你?”

“唉,說來慚愧。”法元歎了口氣:“追殺我的人和擊斃虎兄主人的人是同一個門派。”

“崆峒派?”陶勳驚呼道:“我聽說崆峒派是仙道正派呀,你被正派的人追殺,是不是做下什麽壞事?”

法元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不是我做壞事,是我撞破了崆峒派的弟子做壞事,對方惱羞成怒才追殺我。”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且道來。”

“我自從跟公子別過之後就下決心改邪歸正,四神教乃仙道界邪派之一,勢力雖不算大但教規森嚴,對我這樣擅自背離神教之人向來絕不留情。我怕教中人追殺,就躲到孤雲山西麓閉關修道,閑暇時下山到附近村鎮為當地人驅邪除鬼、勘輿算命、施水畫符治病救人。

公子放心,我的符水絕對有效,不是以前那種次品,公子是景雲府人氏,到那裏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孫道人的符水質量如何便知端底。

半個月前,我下山到官步鎮,一進鎮就有幾個熟人找到我,說是鎮子裏近幾天鬧鬼,年青婦人走在街上常常莫名其妙地掉腰帶,內衣褻褲掉出來不說,措手不及的連下身也露出來,差點鬧出人命。

貧道義不容辭地答應幫他們驅邪捉鬼,很快就發現每每出這樣的事時附近總有個年青人在場。其實遇到這樣的事情暗中警告下手的人就可以了,可是我這個人愛顯擺,當著鎮裏人的麵破掉那個年青人的法術法並且戳穿他是罪魁禍首。

我就這樣引火上身。那個年青人乃崆峒派掌門人玉神子最小的徒弟,姓秦名詳,他被當眾揭破把戲後惱羞成怒,居然當著眾多凡人在場的情況下對我動手。公子可以到官步鎮核實,當日許多人都親眼目睹整個經過。

我怕傷及無辜逃進山裏,秦詳緊追不放,我隻好回身同他鬥法,無奈我道行淺薄,他的法器厲害,連打三陣都大敗虧輸。我向他求饒,他也不肯放過我,他亦看破我一身道行是邪教的路數,就要以此為借口將我殺死滅口。”

“如若你所言是事實,那麽秦詳此人就太過霸道了,其心可誅。”

“我對天發誓,若有半句不實之詞教我渾身潰爛而死。”法元又發個毒誓,接著道:“正在危難之際,虎兄經過那裏救了我的命,並且帶我逃到這裏。我怕秦詳不肯放過我,打算借虎兄的洞府暫避些時日。”

白虎從它的洞穴走過來,哼哼了兩聲:“我證明,當時崆峒派的那個年青人對孫道長痛下殺手,好象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是殺人滅口的套路。”

陶勳放過法元轉頭問白虎:“你怎麽湊巧到孤雲山去了?”

“主人就死在那裏,老偷也死在那裏,每逢初一、十五我都去拜祭一下。”

陶勳暗暗點頭,看不出白虎倒也有情有義,對它的印象因此大為改觀。他接著問道:“你真想找玉機子報仇麽?”

白虎搖了搖頭:“以前想過,這兩年報仇的心思淡了些,我現在最希望的是早日修成正果。”

“你的修煉功法是你主人教的嗎?我怎麽覺得你的身上有妖氣呢?”

白虎怒道:“放屁,你才是妖怪。主人教我的雖然不是仙道正派的功法,卻絕不是妖道。”

陶勳搖了搖頭:“我不是懷疑你,而是講的事實,剛才在聚星陣那裏我便是通過你身上的妖氣發現你。你用遁術逃走,我沒想到你中途變換了土遁術,一時失察失去你的蹤跡,後來發現此處有妖氣閃現,所以才趕過來。”

法元麵色凝重地對白虎道:“虎兄,看來陶公子所說是實,你修煉過程中不是有些異常嗎?何不說出來,或許陶公子有辦法幫你。”

白虎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個洞的最下麵有個凶陣,集聚了地脈靈氣,我借洞裏漏出來的地脈靈氣修煉可事半功倍,但是不知為何吸進來的靈氣很難控製,常常引得我心浮氣燥,剛開始我還沒在意,近來這樣的現象卻越來越頻繁。所幸以前曾從故主人處習得一個傳自上古的符篆,以此設陣吸辰星之力便能中和。”

陶勳用神識仔細感受傳自地下的陰寒之氣,想到前事,驚道:“下麵的會不會是天陰絕煞陣?”

法元亦吃一驚:“怎麽是這個凶陣?要真是它,可就麻煩了。”

白虎頹然道:“我下去看過,當時就有懷疑,現在想來應該不錯。”

法元關切地對白虎道:“虎兄,你怎麽不早說呢?天陰絕煞陣是極陰之凶陣,此陣逸出來的陰元之氣對你的玄陰之體既是大補亦是大害,你在此采煉多年,日積月累邪煞入體,要是被邪煞侵入元神可就無力回天了。”

“我也知道危險,可是天下間還有哪裏比此處更能有助於我的修煉呢?”

“可是,虎兄也不能冒墮入妖道的風險呀。”

陶勳打斷兩人的談話,道:“天陰絕煞陣有傷天和,為害甚烈,我既然遇見了,就不能不管,我要下去破陣。”

法元擔憂地道:“此陣厲害異常,公子可有把握?”

白虎神情大變:“你要是破掉天陰絕煞陣,我以後還怎麽修煉?”

陶勳很嚴肅:“此陣我是必破無疑。你的元神長期受邪煞侵蝕受創不淺,再繼續下去後患無窮,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助你擺脫,待破陣之後再告訴你。”

白虎想了一會兒後垂下鬥大的腦袋頹然趴在地上,模樣十分可憐。

法元心中不忍,走上前輕輕拍著它的頭頂想要好言安慰。

陶勳心中暗歎一聲,然後轉身往洞口走去。

才走出兩步心中警兆突生,不由得全身仙力激**迅速護住背心,一股大力狠狠地撞過來,立刻被護體仙力輕鬆地全數擋回去,此時才聽見法元的驚呼聲傳來。

回過頭來,白虎凶性大發,眼睛裏閃現出藍、綠兩種色彩,從它身上傳出來的冰冷氣息彌漫了整個洞室,洞壁上竟然結了一層冰。

法元猝不及防被凍住,唇、鼻、須發之上結了一層霜花,連洞室頂上的夜光石都受不了煞氣的衝擊碎成一堆冰屑。

陶勳輕叱一聲,右手掌心一亮,一道白光照在白虎身上,正要進一步逞凶的白虎在白光的照射下癱軟在地。他接著用左手換仙訣迎空一揮,聞得洞室裏霹靂一聲,煞氣被驅除得幹幹淨淨,室內變得溫暖如春。

不過法元剛才這一下顯然吃了不小的虧,臉色慘白、嘴唇青烏地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擺子。

陶勳虛空畫在張符拍進法元腦門裏,過了片刻法元翻身坐起來,隻是精神萎靡不振,他默默調息一下,起身謝道:“公子,幸虧你法力高強,要不然虎兄凶性大發,我已沒命。”

陶勳見他已經無大礙,掉頭對白虎道:“原來你受邪煞侵蝕元神已深,早晚要墮入妖道。我有辦法可以助你煉化邪煞,不過要委曲你一段日子。”不待白虎反應,他右手一招,白光變得分外強烈,光收之後白虎不見蹤影。

法元擔憂地道:“公子,你收了它?它不會有危險吧?”

“放心,我件法寶名喚如意乾坤袋,裏麵有紫陽天火,功效最能煉化妖邪煞氣,我將白虎收在裏麵用紫陽天火煆煉,早晚除掉它身上的妖氣和邪煞。”

法元咋舌道:“傳說中紫陽天火有洗毛伐髓、脫胎換骨、調化陰陽的功效,不過世間隻聞其名不見其實,沒想到公子的法寶裏竟然有這樣的寶貝。虎兄這下可謂因禍得福,等它出來的時候便可同修陰陽二氣,不再受製於玄陰體。你這件法寶至少是最上品的仙器,那時候我說你身上有寶貝,你就是不承認,瞞得我好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