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被困在仙雲山……”霍睂子全身顫抖起來,好似篩糠一般,最終癱軟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磕頭求饒:“饒命呀。”

圍觀的人見他前倨後恭變化如此之大,紛紛大笑不止。

董思焉亦掩嘴笑道:“這個人是個瘋子。”說罷轉身就走了,三兩步後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好事者想追上去看她的去向,才起步就沒了她的蹤影,想向霍睂子打聽她的情況,回轉身連他也消失不見,人們紛紛議論方才是不是遇到了神仙。

襄山深處,山林間董思焉徐徐而行,霍睂子老老實實地跟在她身後,兩人看似如閑庭信步般,速度卻是飛快,在林中東一拐、西一轉,幾拐、幾轉之後走到一棵七人合抱的古樹前,一晃之後鑽入樹幹中。

霍睂子跟在董思焉身後鑽進樹幹,眼前隨之一亮,一座式樣古樸的五間連體平頂建築出現在眼前,他不禁由衷地大聲讚歎:“好手段,不進來不知道裏麵有如此天地,在外麵根本看不出異常,想必陶真人為此花了不少心思吧?”

“嗬嗬,霍前輩過獎,此地隻是我們暫留之所,家師隨手造就,能花多少心思。”董思焉停住步,指著正中最大的平頂殿宇道:“家師在裏麵等著你。”

霍睂子心裏七上八下地低頭哈腰地走進大殿正門,還沒瞧真切殿中端坐的兩人就先大禮參拜:“罪人空靈洞霍睂子參見陶真人、丁真人,罪人受人蒙騙冒犯貴眷,死罪,死罪,求陶真人大人大量饒我一條狗命。”

陶勳坐在殿中玉簟上,問道:“空靈洞?貴處可曾有過一位乾亓道人?”

霍睂子老實地答道:“他是我的大師兄,可惜已經失蹤二十多年了。”

“唔,我初得道時曾經在這襄山中和乾亓真人有過一麵之緣。”陶勳回憶起當年的情景麵上露出微笑:“你也算我故人之弟,不必多禮,請過來坐下。”

霍睂子隻覺被一股柔和的大力扶起,不容掙紮地托到左側蒲團上盤腿坐下,他背心冷汗直流:幸虧來的路上沒有動歪心思,不然……

“乾亓道人道行高深,你是他師弟,怎麽差這許多?”

“慚愧,慚愧,我資質遠不如大師兄,入道又晚了幾十年,到現在才初結元嬰,微末道行入不得真人法眼。”

丁柔在旁邊冷聲道:“元嬰初期也很了不得呀,至少可以跑到京城天子腳下肆意動用仙術,至少可以跑到京城天子腳下對當朝重臣下手。”

霍睂子嚇得冷汗冒出額頭,連連道:“我是受人蒙蔽一時糊塗,求丁真人大人不計小人過,小人得罪真人的螟蛉義子之處願意盡力補償。”

“罷了,看在故人的份上這件事就不跟你計較。不過,在京城繁華之地妄用仙術該落下何種劫業,你自己須有所準備。”陶勳輕描淡寫地帶此過節,又道:“我有幾個問題正想請教於你。”

“真人請盡管問,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曾認為鄙人一家被困在仙雲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和家人離開仙雲山隱居於此已近三個月,想聽聽外麵的消息。”

“回稟真人,去年年底的時候外麵就有傳言,說是孤雲山陶真人一家子到仙雲山作客,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峨嵋派扣下囚禁起來。因打那以後的確一直沒有你們的現麵的消息,故而修仙界都認定你現在仍被困在仙雲山,哪知道真人仙法通天早脫困而出,真是萬千之喜哪。”

丁柔追問:“就這些?”

“不止於此,就在四月底,算算應當正是你們離開峨嵋不久,天下紛傳峨嵋派遇到大劫,山門遭到天劫轟擊,根基已經不穩,正搖搖欲墜。”

丁柔聽見此話當即臉色一黯。

霍睂子察顏觀色,有些戰戰兢兢地繼續道:“本來以為是傳言,誰知道竟然得到一向是峨嵋派勢力範圍內的蜀山諸派的證實,於是修仙界各派紛紛遣人到峨嵋山觀察,果然見仙雲山的方位有天雷晝夜不絕,空中落石如雨,這種景象持續到如今仍然未曾中斷。”

“啪”的一聲響,是丁柔將手裏的茶盞掉落,她的臉色已是煞白。

“不要緊,你繼續說下去。”陶勳伸手握住妻子手掌,一邊對霍睂子道:“其他的門派有什麽反應?”

“還能有什麽反應,峨嵋派上萬年來領袖群倫一家獨大,好似修仙界的定海神針,如今他們遭難,一直不服氣的各大門派心思不免活躍起來,那些湧動的暗流遂掀到明麵,修仙界風波動**,勢成燎原。”

“你講講峨嵋派怎樣了!”

“峨嵋派正遭到圍攻。”霍睂子瞟見丁柔麵色不善便不敢說下去。

陶勳安慰道:“無妨,誰在圍攻峨嵋派?你說詳細些。”

“以前總是通天教與峨嵋派有矛盾、起衝突,這次卻是正道內部先動起手,崆峒派率先出來振臂一呼,十一大超等門派中倒有三家響應,結成四家聯盟誓要問罪於峨嵋,依附在這四家名下的大小門派本來最近幾年一直內鬥不止,這一回倒是捐棄前嫌,團結一致將整個蜀山包圍起來,隻待仙雲山上空的天雷一結束,就殺上山去問罪。”

“問罪峨嵋?崆峒派以什麽理由?”

“他們的理由多著呢,最後的一條好象還和陶真人你有關。”

“和我有關?”

“正是,崆峒派列舉出峨嵋派上萬年來做過的不得人心的事總共三百三十七樁,最近的一樁便是峨嵋派指使和勾結陶真人奪取六合仙衣、殺害玉機子。”

“果不其然。”陶勳的臉色不好看了:“當年玉機子和秦詳同時失蹤,倘若玉機子已經遇難,那麽秦詳呢?”

“聽說正是秦詳指證的這樁罪過。”

“哦,原來如此。”陶勳有些明白為何去年從京城到峨嵋的半路上會遭到崆峒派的截殺,他道:“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崆峒派聚集正道門派攻擊峨嵋派,難道不怕邪道通天教借機抄後路?”

“通天教如今也自身難保,幾年前真人公布了他們的老巢狐歧之山的位置,便不斷有正道門派尋到他們的山門,這一次十三大門派的山門一齊遭變,他狐歧之山受創的程度是最重的,聽說山門崩壞的速度和程度是別派的數倍,通天教的實力也因此急劇衰落,邪道其餘大小門派乘機擺脫他們的控製恢複自立,邪道重又回到四分五裂、彼此攻伐不休的狀況。”

“原來是這樣。”陶勳依稀記得當時天劫毀壞十三條靈脈根源的時候,的確是狐歧之山首當其衝受創最深,蓋因孚傆惱恨梵天老祖出賣自己而在臨死一刻選擇了這條靈脈附身。

他沉吟了一會,又道:“我再問你,你為什麽要進京對付我在人間的分身?你明知道他是當今朝廷的重臣,難道不怕惹上業劫麽?”

“不瞞真人,我也是逼不得已呀。”霍睂子哭喪著臉道:“鄙門空靈洞隻是修仙界不入流的小門派,從百餘年前立宗到現在統共才七個人,除了已經坐化的師父外就以大師兄乾亓子的道行最高,以往全靠大師兄撐起門麵,但大師兄失蹤二十餘年生死未卜,剩下我們師兄弟五個躲在洞府戰戰兢兢地潛修。

以前還好,雖不斷地受到一些大小門派的欺壓仍能保全宗門洞府,可自打前幾年天道突變後修仙界戰亂紛紜,那些欺壓我們的門派更加變本加利、淩迫日甚,前年我們已經被魁星堂強行合並,去年魁星堂則被天星門吞並,今年天星門被劍玄宗拉上一道棄九蓮宗而奉崆峒派為宗主。

我這趟前來正是受天星派的指令,他們以我的四位師兄性命要挾,逼迫我進京覷機斬殺戶部尚書陶勳,並允諾事成之後恢複空靈洞的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