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元被救醒,知道自己的命肯定是陶勳救下來的,略略運功發現身體裏的經絡達到了平衡,這是四神教修道功法進入金丹後期才能達到的境界之一,以此算來他的功力和境界有了長足的進步,他欣喜若狂,不住地向感恩道謝。

陶勳遜謝不受,又教他如何緩慢釋放丹田內兩團元氣的法門,這才問起他怎麽會撞見秦詳被其追殺。

原來,法元見陶勳出門一個多時辰沒有回來,獨自在客棧等候時未免心中惴惴難安,索性出門散心,小鎮裏消息傳得快,新科進士回鄉正在酒家裏跟人喝酒的消息已經在街頭巷尾傳播開。

他不敢過去打擾,想起自己與附近道觀的哲遠道長是舊識,便想過去打個招呼。哪知道秦詳竟然早就在觀外埋伏,突然出現攔住他,兩人就此打起來。

陶勳有些困惑為何秦詳又在此地出現,難不成他必欲除掉法元而在此守株待兔麽?亦或是有著別的某種目的?不知為何,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法元聽陶勳講過打敗秦詳的經過後連呼可惜,崆峒派在仙道界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放走秦詳勢必惹下一身麻煩。

陶勳經過此戰意識到自己現在最缺少的是就是柄仙劍,如果以後與道行高的劍仙動手肯定要吃大虧。

修仙界精通仙劍煉製之術的人不多,此道高手幾乎都在各大門派,象他這樣無門無派的散修之輩根本指望不上能從大門派處求得一劍。

若自力更生,天冊裏倒是有詳細的煉劍之術,問題是他現在既無鼎器更缺原材料。就算鼎器、材料齊全,煉製一柄仙劍需要很長的時間,花費大量精力守護在爐鼎旁,而再過兩天就是端午節,他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

想一想,陶勳隻好將煉劍的計劃押後。

在回客棧的路上,法元再次向陶勳提出要做他的仆人。

陶勳為元空剛才在戰鬥中奮不顧身保護自己的舉動所感動,再加上他曾和元空混過一些日子,知道此人腦子活、點子多、門路廣、經驗足,或許能對自己以後做官辦事有所幫助,便改口答應好好考慮考慮。

陶勳回到景安府家中,這是徹頭徹尾的衣錦還鄉,自然風光無限。

過節前後的那幾天家裏一直高朋滿座熱鬧非凡,族中耆老、四方鄉親、同窗故友接連上門拜會。過完節後,陶驥帶著兒子回了一趟祖屋,在祖祠裏大搞祭祖儀式,極盡隆重鋪張之能事,引得四鄉村民前來瞧熱鬧,把火雲洲圍了個水泄不通,最後縣衙不得不派出差役維持秩序。

忙完這一切,接下來就要準備婚禮了,一切工作都由陶驥和族中長輩商量著辦,陶勳插不上手,正好拜訪府衙、縣衙、府學、縣學等等官府衙門機構,他好歹也有官職在身,禮數絕不能少。

讓陶家意想不到的是,清易道長在婚禮前一天上門拜訪,陶驥和陶勳父子倆見之欣喜萬分。

陶驥笑嗬嗬地道:“仙長來得正好,明天正是犬子成婚之日,仙長務必留下來喝杯喜酒,老夫尚有一個不情之請,敢請仙長屈尊做主婚人可好?”

清易笑道:“貧道正是為令郎的婚禮而來,不過主婚人貧道可做不了?”

陶勳有些驚訝:“仙長莫非算到弟子今日大婚?仙長是得道仙人,你若不肯做主婚人,此間誰還有資格呢?”

清易哈哈一笑:“貧道不用算也知道你明日大婚。”

陶驥也很感意外:“仙長的話倒令老夫糊塗了。”

清易對陶驥道:“嗬嗬,也是趕巧了,老施主的兒媳婦丁柔乃是貧道師叔橙眉真人的愛徒,算起來貧道還是上親,自然做不成主婚人。”

陶驥驚訝得失聲輕呼,萬萬沒有想到未過門的兒媳居然也是劍仙之流,家裏就快要多個仙女兒媳婦,這份榮耀比起陶勳金榜題名來毫不遜色呀。

再看陶勳的表情,那是要多豐富就有多豐富,他心裏早翻起滔天巨浪,據他所知橙眉真人的徒弟裏沒有叫做丁柔的人,難道她是橙眉真人新收的徒弟?

清易止住狂喜的陶驥道:“施主,我們修道之人的身份不便對外人說,丁師妹的身份還望施主不論今時還是往後都不要聲張才好。”

得到陶驥的鄭重承諾後,清易繼續道:“貧道奉師父之命先過來打個前站,明天一大早師父他老人家和橙眉師叔、赤眉師叔以及謝子睿師弟都會來上門道賀,討喜酒喝。”

陶驥以前想要見到個劍仙那是千難萬難,沒想到很快就要一次和五個劍仙打交道,他被接二連三的驚喜衝得腦袋都有些暈,隻知道下意識地道:“陶某何德何能敢勞動眾位仙長駕臨,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清易道:“應該的,橙眉師叔、赤眉師叔和謝師弟跟陶公子都是老熟人,家師也早就想過來看看老施主。”

陶驥受不了連番驚喜的打擊,告個罪出去緩緩氣。

陶勳乘機問道:“仙長,丁姑娘是橙眉大師新收的弟子嗎?”

“怎麽你不知道?”清易反倒有些詫異:“丁師妹你也見過的呀。”

陶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緊張地問道:“是哪位呢?”

清易嘿嘿笑了兩聲,不緊不慢的道:“明天你掀開線蓋頭不就知道麽。”

陶勳還要再問時,丁家的人已到門外。

按禮製,迎親前一日女家要派人來布置姑爺的寢室,俗謂之鋪房。丁家是官宦人家,又隻一個愛女,送過來的物品自然極為豐富,足足到入夜以後才忙完。

這一晚陶勳整宿沒睡好,按照清易的說法丁柔肯定是褚小蝶和沐婷中的一位,在他的心底裏他希望是褚小蝶,這個嫵媚、調皮的姑娘是他心中美的化身,是早在六年前就讓他怦然動心的夢中戀人。

陶勳不是笨蛋,他從褚小蝶對他的言談舉動裏早就看出她對他也有些情意,回憶起和她結識以來的、每次相見的點點滴滴,他的心跳得都快衝出來,整晚都在想象著天遂人願的種種完美情景。

第二天,陶家天還沒亮便上上下下緊張地忙碌起來,丁家送親的隊伍前晚已經進了山原縣城,山原縣城緊倚府城,走路過來不到一個時辰,根據選定的吉時花轎巳時抬進宅門。

辰時頭,藍眉真人、赤眉真人、清易道人、謝子睿四人如期先到,陶勳穿著公服隨父親一起迎出大門外。

除藍眉真人是第一次見麵外,陶勳和其他三人都是舊識。

見過禮之後謝子睿一把拉住陶勳開起玩笑:“陶大人,別戶人家的新郎官隻能穿假九品的嘉服,你穿的是真七品的官服,果然品位不凡啊。”

陶勳知道謝子睿嘴皮子薄到連師父也敢挖苦,不敢同他鬥嘴,連忙轉移話題問道:“怎麽沒見橙眉大師呢?”

清易在謝子睿耳邊耳語了一句,謝子睿怪笑道:“師叔要親自送師妹過來,你放心,該來的人都來了。”

巳時將至,城門方向傳來送親的吹打之聲,陶勳是新科進士、正七品命官,丁柔亦是朝廷五品官員的千金,而且丁崇親自送親過來,景雲府知府被聘為主婚人,府轄各縣的官吏都親自前來道賀,賀親的鞭炮從城門一直擺到陶家門口,花轎一路在轟轟鳴聲和硝煙中走過來。

陶勳迎候在大門前,看見穿著依舊樸素的橙眉真人從轎子裏出來,卻沒有看到她的徒弟陪在左右。

丁崇夫婦亦陸續下轎,陶勳先上前一一見禮,丁氏夫婦看著陶勳自然眉開眼笑喜上眉梢,橙眉真人的眉頭卻微微皺起,陶勳無暇猜測她皺眉的原因,在司儀的唱禮聲中來到花轎前迎新娘下轎。

他悄悄放出神識穿過轎簾和蓋在新娘頭上的蓋頭,沐婷(丁柔)那清美無倫的麵容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的心裏不由得一陣緊縮:“原來不是她!”

在旁人的催促下陶勳回過神來按禮儀領新娘進門,到了新房門前陶勳先進去,走到新房的東南角,早有仆婦將水分和毛巾遞到新娘手中,陶勳比劃了一下算是盥洗,然後兩人移到西北角換過來由新娘盥洗一遍。

接下來在旁人的引導下兩人坐到新**,陶勳坐在東側、新娘坐在西側,司儀命人送上來酒食,兩人如前依序互相進饌完畢。

在司儀的唱禮聲中,兩名侍女各捧一隻巹瓢走進來,將酒倒進瓢裏,然後送到新人手上。

觀禮的眾人興高采烈地看著一對新人就要喝合巹酒了,卻聽見丁柔忽然說了一聲:“且慢!”

眾人俱是一愣:這不符合禮數呀。

丁崇的臉瞬間憋得通紅,氣鼓鼓作不得聲,丁夫人尷尬地對女兒道:“婷婷,別亂講話,婚禮還沒行完哪。”

丁柔不快地道:“女兒知道禮還沒行完,不過喝完合巹酒女兒就是陶家的新婦,乘未飲之前有句話不吐不快。”

眾人大嘩,交頭結耳地小聲議論起來,丁崇的麵子上過不去,又不好發作,隻好沉聲道:“女兒莫耍小孩子脾氣,有什麽話等行完禮之後再說不遲。”

“父親大人莫要生氣,女兒今天被抬進陶家大門自然應該行完嘉禮,不過要讓女兒喝下合巹酒,須得陶公子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一下連橙眉真人也忍不住了:“婷兒莫要胡鬧,休要節外生枝。”

“師父請恕徒兒無狀,您知道徒兒對這樁婚事的態度,今天我已經坐到了新**,可是您看陶公子愁眉苦臉的模樣,您教徒兒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呢?”

陶勳意識到自己的確做得不對,怕引起眾人不快,連忙長揖向丁柔賠罪:“娘子教訓得是,是小生錯了,請娘子原諒則個。”

“要我原諒你也很容易,我坐轎子坐累了,腳有點麻,麻煩相公幫我將腳抬到**來。”

橙眉真人歎了口氣:“唉,該要發生的總是要發生,擋也擋不住。”

藍眉真人、赤眉真人好象早知道會如此,隻看著陶勳默不作聲。

丁崇夫婦還要阻攔,被橙眉真人擋住:“小孩子胡鬧而已,不要緊的,很快就過去了。”

突然遭遇丁柔出難題,婚禮是大禮,每一步驟都要應吉時,不然如果不盡快將合巹酒喝完,誤了吉時不說,餘下的儀式也不好進行,要是僵在這裏,陶家可要鬧大笑話。

陶勳隻好賠笑道:“應該的,應該的。”走到近前,俯下身握住丁柔的雙足。

丁柔腳上穿著繡鞋,必須脫掉鞋才能將腳放到**,可要脫鞋就必須先將她的雙腳抬起來。

陶勳微微用勁試探一下,果然丁柔的雙腳如鐵樁一般紋絲不動,顯然運注上功力,這是成心要給他難堪,若是日後傳出去他一個堂堂男子漢連婦人的腳都抬不起來,叫他如何在外人麵前抬得起頭?

陶勳肚子裏暗暗嗟歎:這個姑奶奶的確不好惹。他顧不上顧忌峨嵋派諸仙,迅速地運轉元功將仙力灌注於手臂,然後輕輕往上一抬,丁柔的雙腳立即被他抬離地麵。他不理會身旁幾人的驚訝目光,繼續專注於手頭工作,將她的雙腳抬起放到**並用她的裙邊蓋住。

在外人看來,自然隻看見陶勳輕鬆地完成了新娘子出的題目,觀禮之眾轟然叫好,一個個巴掌拍得山響。丁崇夫婦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以為女兒突然轉了性,這個結果也不算太失禮。

隻有峨嵋派眾人才知道剛才丁柔玩了什麽花樣。如藍眉真人、橙眉真人、赤眉真人等長輩原本想在局麵難製之時暗中幫陶勳一把的,竟然沒有想到他居然毫不費力地破掉了丁柔的千斤墜。

他們都知道陶勳曾學武,但這仙家的千斤墜和凡間武學的千斤墜功夫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仙家道術唯有仙家道力可破解,從其舉重若輕的表現來看,陶勳的道行應當不淺。

峨嵋諸仙在驚訝之餘,不由得從頭檢討以往對陶勳的看法。隻有橙眉真人預料到婚禮上會發生意外,可她怎麽也算不出來具體經過,而且她的預感告訴她,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

司儀開始唱禮喝合巹酒,丁柔猶豫一下,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酒。

兩人正要喝下去,門外傳過來驚雷似的吼聲:“陶勳,你給我滾出來!”

再蠢的人也知道門外的人來意不善,婚禮之上戲碼迭出,看熱鬧的人大呼過癮,紛紛擁向門外。

但門外的人卻走進院來,兩個人氣勢洶洶地擠開人群站到院子裏。

兩個人陶勳都認識,一位是秦詳,剛才的吼聲就是他發出來的;另一位身穿道袍、兩根背帶交叉在胸前、背上一柄深灰色的長劍和一隻鬥笠,手中一把拂塵,寬額俊目,五綹長須飄灑於胸前,可不正是崆峒派玉機子麽。

陶勳這一下明白了為何上回擊退秦詳後會隱隱覺得不安。白虎在秦詳的眼皮子底下救走法元暴露了形跡,所以秦詳才會在孤雲山附近逗留不走,眼下玉機子肯定是聽到秦詳的挑撥前來尋仇。

玉機子看見峨嵋派等人從房裏走出來頗感意外,問道:“三位大師也在裏麵,你們怎麽和妖人混到一起。”

藍眉真人施禮道:“原來是玉機子道友來了,今日是鄙門弟子大婚之日,我們幾個做長輩的前來觀禮。不知道友所謂的妖人指的是誰?”

玉機子回了一禮才道:“我指的自然是陶勳。”

藍眉真人道:“恐怕道友有所誤會吧,陶勳是本門弟子的夫婿,人品端正,何以謂之妖人呢?”

秦詳插話道:“他庇護邪教妖人,和他們是一夥的。”

赤眉真人不滿地道:“不知這位小哥姓甚名誰,是何輩份,貧道也好稱呼。”

玉機子回頭狠狠瞪了秦詳一眼,罵道:“沒大沒小,長輩們在說話,哪輪得到你張嘴,你沒瞧見他們生氣了麽?還不快退下。”他雖然罵了秦詳,言語裏倒有回護之意,眾人如何聽不出來。

玉機子接著介紹道:“這是鄙派掌門師兄的弟子秦詳,初次履世,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貧道回去後一定稟報掌門師兄責罰於他。”

赤眉真人嘲笑道:“不敢當,有些日子沒見,沒想到貴派的道法精進如斯,連長幼尊卑之序也看得淡了,離大道無為的至高境界不遠了呀。”

玉機子老臉一紅,這事己方理虧在先,他不好發作,強自咽了口氣才道:“赤眉道友放心,鄙派門規森嚴,自有處置之法。倒是貴派門人與妖人交往之事恐怕今日要查個清楚吧。”

“也好,這裏說話不方便。”藍眉真人回頭對陶驥道:“老施主,我想這位道友可能誤會令公子,不知可有空閑房間讓我們安靜地談談以澄清誤會。”

陶驥見情形對兒子不利,心裏擔憂,好在對方隻有兩個人,而自己這邊有五個得道的劍仙,料想應當沒事,連忙喚家人騰出後廳,將眾賓客請到前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