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火光意味著是陸地,船上的人登時興奮起來。

兩名竭力維持船體平衡的男子既興奮又擔憂,興奮的是終於找到島嶼的方位,擔憂的是這麽大的風雨巨浪之中誰能點起大團火光指引方向呢,而且那團火光凝而不亂,仿佛根本不受風雨的影響一般,這會不會是海上妖物所為?

一個巨浪拍過來,漁船來不及順著浪身抬起而避過它,眼見要被浪頭打碎,兩名操船者顧不得多想,運起力量將船催動飛快地滑出十餘丈,才剛讓開,後麵的巨浪便砸下來,餘波掃到船尾,將後舷幫砸成木屑。

兩人使船避過這一劫後,體內的力氣幾近一空,生死關頭再容不得他們猶豫,就算火光處真有海妖,他們也隻能自投虎口。兩人打起精神,奮力在綁在船上的三人指點之下操縱著漁船往火光處駛去。

荒島最高處,蒙著臉的董思焉十分吃力地拈法訣支起一個巨大的氣罩,將狂風和暴雨阻隔在氣罩外。沒有仙器的輔助,她這樣全憑自身的真元仙力支撐著,別看修仙者的真元仙力在運轉仙術時威力奇大,常能掀起飛沙走石甚至能呼風喚雨,可是在真正的大自然力量麵前那一點點法術之威隻如螻蟻之於巨象。

她隻覺得四周高速流動的空氣象猛砸過來的山嶽,夾在風中的水滴就象強弩射出的箭矢,山嶽壓得她五髒六腑仿佛立即就要爆炸,箭矢則刺得她全身經脈疼痛難忍。在這種情況下,她還須運起天眼通費力地觀察遠處海麵上顛簸的漁船。

漁船上的人自然不知火光處有一位絕色的少女在關注他們。

在大風和巨浪的雙重擠壓和重擊之下,兩名修道者的力氣在離島尚有一裏左右的時候就已經用盡,連續兩個巨浪打過來,他們再無力驅動船隻避讓,浪頭打下,漁船終於傾覆在海水裏,隨後又一個浪頭打過,船體粉碎,隻留下少許木屑碎板飄在水麵。

董思焉見狀再顧不得支起氣罩保護火堆,她放出自己的仙劍跳上去,馭劍化作一道純淨的白光頂著狂風往失事漁船方位飛去。

幾個巨浪打過後,水麵上出現五個死死地抱著船板的人,他們被分散到上百丈的範圍內,奮力做著生命中最後的掙紮。

一名修道者被海水嗆到,咳得苦膽水都出來,透支的身體經脈裏再擠不出半絲力氣,肌肉也已經酸痛難當,麻木的手指在風浪的撕扯之下漸漸抓不住木板,當他絕望地將要沉沒之時,陡然看到前方有一道劍光穿風破浪地直奔過來。

有救了!

他興奮之下不知從哪裏生出力氣,將腦袋從海水中伸出來奮力喊叫救命。

董思焉在離她最近的一名落水者沉入水中的最後關頭馭劍飛到他上方,她手腕一抖扔下一根匆忙中準備好的繩索,大聲道:“繩上有活扣,快將你的手扣住。”

那名落水者早看到了,不用她提醒就將手鑽入活扣裏一扯扣死。

董思焉飛高三尺將人的上半身扯離水麵,帶著他向另一名落水者飛去。

快要到跟前時,水麵突然上湧,是一個大浪生起,水麵立起足有十幾丈高,宛如一堵巨大的牆壁,那名落水者則已連人帶木板一起被浪頭帶到半空吞進去。

董思焉一咬牙,調運丹田仙力提高速度,飛起三丈迎著浪頭撞過去。嘩的一下撞入水牆,呼吸頓時一窒,並且巨大的壓力從正麵撞到,她感覺到就象被一把巨大的鐵錘迎麵砸到,嗓子一甜,鮮血湧到口腔中。

若張口噴血,則氣力必泄,救人就成泡影,而在如此巨浪過後落水者恐怕已經被砸到海底深處再無法救轉了。董思焉拚了命地頂著巨大的壓力和巨痛強行將血咽下,身形抗住巨浪的打擊鑽進水牆內部,一抄手抓被吞沒於其中的第二名落水者。

抓到人後她立即馭劍折返鑽出水牆,搶在這個巨浪將她身後繩索上扣住的人吞沒之前向上急飛,帶著兩個人越過浪頭,然後呈拋物線準確地落向第三名落水者,同時將第二名落水者的手也塞入繩索的活扣中扣死。

“精彩!”墨明在洞中連連鼓掌大讚:“看你徒弟的此番表現,假以時日必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過獎。”陶勳也覺得臉上有光彩。

海上,董思焉又苦鬥過幾次巨浪狂風後,終於將五名落水者全部救起,這個時候她也已經氣力耗盡,拚了命地催動著丹田內的仙力馭使仙劍飛回島上,腳剛一落地,她身體一個趔趄好險摔倒,護身仙力卻無法繼續支撐,頓時被風雨浪花從頭至腳澆個透濕。

被救的五人以兩名修仙者為首奮力爬上岸,聚攏到她身旁。

“隨我來。”董思焉拖著疲倦的身體帶領五人頂著狂風暴雨艱難地來到島上的另一處高處,這裏有一個用礁石搭成的簡易遮風擋雨處。

原來陶勳在島上臨時建了兩個避雨處,這個地方在島嶼的另一頭遠離他們的臨時洞府,裏麵沒有任何的仙家設置,隻純粹是個供凡人避雨的所在。

避雨處不大,裏麵已經生了堆火,火光一照,剛剛在風暴中獲救的人們身上才有了一絲溫暖。

五個人一齊向董思焉拜倒:“感謝仙姑救命大恩。”

董思焉也沒有阻攔他們,先摸出一粒丹丸自己服下,然後拿出兩丸拋給那兩名修仙者:“兩位道友先服此元氣丹恢複些氣力,待風暴過後我有話問你們。”

兩人接過丹藥毫不猶豫地服下,再拱手道:“多謝賜丹。”然後各自找個地方打坐煉化藥力去了。

董思焉又拋出一個皮囊和一個包袱,對剩餘的三人道:“這是些淡酒和一點幹糧,你們在此先吃些東西,休息好再說。”

三人感激連連磕頭:“多謝仙姑大恩大德。”

風暴肆虐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雲開霧散,一輪紅日慢慢跳出海平麵,海上景色美侖美奐。

兩名獲救的修仙者已出定,兩人走出棲身所在,來到外麵岩石下方。

在岩石上方董思焉垂手俏立,麵對朝陽吐納養息。

兩人納頭便拜:“在下康膾、毛枵拜謝仙子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董思焉好聽的聲音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兩人扶起。

“承蒙仙子救命,我等無以為報,但有所命,願生死以之。”

“你們隻須回答我幾個問題便是。”董思焉緩步走下岩石同兩人站平,她不願居高臨下地同他們說話。

兩人一齊退後幾步站到稍矮一點的位置上,躬身道:“請仙子盡管發問,我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們是哪裏的散修?”

“慚愧,慚愧。”康膾麵露愧色地道:“我和毛二弟已經算不得修仙輩了,我二人的師父隻是先祖師遊曆時一起起興收的弟子,並未得到傳承,我二人更次一等,隻勉強懂得些呼吸吐納之術,偶爾聽師父講過幾樁修仙界的逸聞趣事。”

毛枵補充道:“師父有嚴令不許我們泄露師承來曆。請仙子見諒。”

“無妨,小女子原也隻是隨口問問,二位若不方便不說也無妨。”董思焉稍有點不悅,畢竟兩人剛剛才表態什麽都願說的。

她頓了頓,繼續用不溫不火的聲調問道:“我看你們和船上的漁夫並非親密無間,你們是臨時搭夥的嗎?”

康膾答道:“實不相瞞,我們弟兄二人現在是探海客。”

“什麽是探海客?”

康膾道:“南海遠通南洋,朝廷雖然禁海,實則沿海百姓、商號多偷偷地放帆往南洋做生意。但是南海之上風暴極多,海底礁石、淺灘變化萬端,常常有貨船傾覆在海上或者觸礁擱淺永遠留在茫茫大海裏。我們的工作就是找到這些失事的船隻,獲取遺留的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