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正突然身形暴起,一拳擊向左側上方,濃密的灰塵上立時破開一個洞,呼嘯聲中洞的另一頭有一團東西被擊得粉碎,碎屑掉落的聲音從昏暗的塵霧裏傳過來,孫思正虎口迸裂,連帶騎乘的馬也連退幾步、悲鳴不已。

塵霧之中傳過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叛徒法元,果然是你,見到本座,還不快快自縛請罪,說不定本座心情好便給你一個痛快的了結。”

“是侯長老嗎?您老人家怎麽親自跑過來了?”孫思正臉色大變,他聽出來對方赫然是四神教的護法長老侯罔。

侯罔是四神教中有數的高手,早年出身龍虎山天師道,後來偷走五行正雷令符叛教出門改投入四神教門下,其深諳天師道仙符術,加入四神教後勤修邪派修煉心法,竟然被他摸索出一些門道,很快成為四神教中頂尖的人物。

孫思正曾在他手下做過事,知道此人心胸狹窄、狠毒非常,愛以折磨敵人取樂,故教中傳言“寧見閻王,不遇猴(侯)王(罔)”。一想到侯罔對敵人的殘酷,孫思正心裏油然生出懼意,一瞬時竟忍不住生出開溜的念頭。

不過有陶勳和丁柔在身旁,他底氣重又足足,語氣一變:“孫某人看在以前與你有下屬之誼的情分上勸你一句,快走吧侯長老,這裏的人你惹不起。”

塵霧中傳出侯罔嘲弄的笑聲:“好個法元,有了靠山了是吧?底氣足了是吧?老子我倒要瞧瞧你身邊那兩個娃娃是怎麽個不好惹法。”

丁柔笑道:“那我就成全你吧。”將身躍到空中,默運玄功掐訣打出一道掌心雷劈向塵霧深處,平地生起一陣清風,四處彌漫的灰塵登時被吹得幹幹淨淨,露出正前方二十丈處聳著的巨石和石上站立的道裝老頭,那人正是侯罔。

侯罔揮動兩下手中拂塵,輕鬆地將丁本柔打來的掌心雷拂散,譏笑道:“小娃娃就這樣本事也敢跟我叫陣麽?瞧瞧你的小白臉,被你吹到地上去了。”

原來,剛才陶勳猝不及防下被丁柔掀起的風吹到馬下摔了個四仰八叉,模樣狼狽至極。

丁柔不知陶勳為何要如此示弱,覺得很丟麵子,強辨道:“有什麽可笑的,外子隻是個普通書生罷了,我看你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弄這麽大個陣勢,頂多嚇唬小孩子。”

陶勳躺在地上窩了一肚子的火,對地藏老人埋怨不已,傳給他一個莫名其妙的仙訣害得他運不起絲毫仙力以至出此大醜,待要鬆開仙訣吧又不想半途而廢,氣鼓隆咚地緊掐仙訣爬起來,明智地選擇往後退,以免遭池魚之殃。

孫思正對陶勳的行動大惑不解,以他所知陶勳的法力應當高出侯罔一大截,完全沒必要做此假態,而看他掉落下馬的樣子又根本不象作假,見丁柔已經出麵與侯罔正麵對陣,他一邊將馬匹牽到一旁,一邊護著主人退到安全地帶。

侯罔嘲笑道:“小姑娘是峨嵋派的傳人吧,年紀輕輕道行不淺,應該是個夙具慧根的人物,怎麽不開眼找了這個沒用的小白臉做丈夫?瞧瞧那兩個老爺們已經躲到後麵去了,把你一個人推在前麵,真是不值呀。”

丁柔怒火中燒,回頭高喝道:“孫思正,你給我過來,別管那個廢物了。”

孫思正為難地看著陶勳,露出個身不由己的眼色,嘴裏含糊地嘟噥幾句,猶豫一陣,最終還是乖乖走到丁柔身後。

陶勳有苦說不出,知道此刻不是逞強的時候,隻得氣急敗壞地加速往側後方一塊兩丈多高的岩石躲去。

繞過岩石,後麵已經藏著一名老者,滿頭花白的須發,臉色煞白,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蹲在地上。

老者猛然見到陶勳出現,象被火燙著一般,嚇得跳起來,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陶勳也被他嚇了一跳,一個趔趄幾乎跌倒,幸虧體內內力流轉,向旁衝出半步穩住身形,他伸手扶向老者:“老人家別怕,我不是什麽大仙。”

那老者十分慌亂,見陶勳伸手過來以為是要害他,嚇得揮舞兩手在麵前胡亂擺動,碰到陶勳的手後便一把抓住,又推又扯不讓他靠近。

陶勳有過驚弓之鳥的經曆,對老者的行動頗能理解,任他抓住手腕,口中不斷安慰道:“老人家莫怕,莫怕,我不是什麽大仙。”看到老者慢慢鎮靜下來,他問道:“老人家,為何驚慌若此?”

老者上下打量了陶勳一番,眼神裏的恐懼漸漸消散,答道:“剛才走在路上,突然看見天上飛下來一人,他手一招就從山上飛下來一塊房子大的石頭向我砸來,我嚇得夠嗆,躲到此處,方才公子走過來,我以為是那個人過來取我性命,以致失態,讓公子見笑。請問公子,可曾看見那個怪人?”

陶勳苦笑道:“看見了,前麵就要打起來了,我也是到這裏避難的。”

老者聞言將頭稍稍探出岩石,前方丁柔和孫思正已經和侯罔動起手。

老者嚇得趕快縮回脖子對陶勳道:“好厲害,他們打架都是一團團光球飛來飛去,兩邊那麽硬的石頭跟豆腐似地隨隨便便就被切掉,他們是什麽人呀?”

陶勳一邊探出頭觀看對戰,一邊答道:“老人家莫怕,他們都是劍仙,就是古人小說裏紅線女、聶隱娘一類的人物,這樣的場麵可是千載難逢呀。”

“還是公子見識廣,看公子的模樣好象認得前麵陣仗裏的人。”

“認得兩個。”

老者驚道:“那公子也是劍仙嗎?”

“非也,學生隻是個書生。”

“我看公子的神情似乎對那個姑娘十分關心,想必你們關係非同一般吧?”

陶勳猛然看見侯罔暗中祭出一團物什從背後偷襲丁柔,緊張得幾乎叫出聲來,對老者的問話想也沒想便答道:“老人家猜得不錯,那女子正是內人。”

“公子竟然能娶到劍仙做妻子,真是好福氣。看情形尊夫人處在下風,公子怎麽不上前助戰呢?哪有女子戰於外而男子避於內的道理?”

“老人家莫取笑我了,學生現在上去跟送死無異,反倒要讓內人分心照顧,縛住她手腳,勢得其反。”

老者啞然失笑,在陶勳肩上拍了拍,道:“公子怎麽不向尊夫人學習仙劍之術呢?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老讓女人保護嘛。”

陶勳歎道:“她的師門規矩大,不準劍術外傳,無師長之命雖至親之人亦不得私相授受。”

兩人說話間,前麵的對戰局麵已經發生變化。

侯罔修道百年,兼修正邪兩派道法,一身修為十分了得,雙方剛一交手就被他占據了上風,一柄仙劍光芒四射,將丁柔的仙劍壓製得死死的。

孫思正在與秦詳一戰中仙劍被毀,沒有仙劍的他就象一頭沒有牙齒的狐狸,此時更不敢與侯罔正麵為敵,隻能躲在丁柔身後時不時地偷襲對手。

侯罔出自龍虎山天師道門下,天師道符篆之術天下聞名,五行正雷令符是天師道秘傳之寶,他在令符上浸**畢生,早將其煉進仙劍,發動五行正雷隻需動動念頭,省去煩瑣的程序,效率提高不知凡幾,而且五行正雷吸取五行之力,力量來源源源不斷,那些落到山壁上的雷電輕易地在堅硬的岩石上轟出一個個深達數尺的洞坑,威力驚人。

丁柔自恃出自名門正派,向來心高氣傲,對侯罔的實力估計不足,對侯罔獨特的五雷劍更加準備不足,甫一交手就被從四麵八方暴雨般襲來的五行正雷轟得手忙腳亂,一個躲閃不及被兩道雷電擊中,連跌幾個跟頭,狼狽萬分,要不是她的根基紮實又已跨進金丹期,早就被殛斃當場。

孫思正可沒那麽好的運氣,他功力不濟,又沒有仙劍護身,幾個五行正雷劈下來,七竅流血不止,經絡裏氣血亂竄,身體好似要被撕裂一般,要不是丁柔及時喚出雷光鏡將他護在裏麵,絕對捱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