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從來都不得皇上喜歡,不然也不至於鹿山傳來他身死的消息後,皇上很快就立陸璟為太子。

林紈紈輕歎一聲,她要對付陸璟也是任重道遠。

來探望孫女的老夫人沒想到她立下如此功勞,笑得合不攏嘴:“相師就說紈紈福大命大呢,這不,連皇上都能救得。”看時辰不早,她叮囑薑玉真,“你照顧紈紈,太後那裏不會怪罪。”

薑玉真自然答應。

老夫人前腳剛走,陸璟後腳就來了。

聽說是他,林紈紈很倒胃口,想說不見,可這不是她能拒見的人。

薑玉真起身行禮,替女兒解釋:“紈紈行動不便,還請二殿下見諒。”

陸璟忙道:“我就是來看她的,可好一些了?”

“多謝殿下關心,紈紈的傷沒有大礙。”

陸璟笑一笑:“這就好了,母妃聽說紈紈受傷,也十分擔心。”林紈紈救了父皇,立下大功,當然更要拉攏。

皇貴妃嗎?

要說陸璟是陰毒的蛇,那皇貴妃就是老狐狸,母子倆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林紈紈手指扣著椅子上鋪的錦墊,強忍著情緒。誰料黃門又領來一個小姑娘,陸璟看清楚後,脫口道:“筱錦?”

徐筱錦是皇貴妃堂弟的女兒,剛才聽說林紈紈受傷,便與太後請求過來探望。

林紈紈見到這張臉,目光不由自主的閃動了下。

在前世的多年後,她才認清徐筱錦。

“紈紈,你有沒有好一點?”徐筱錦快步上來,緊緊握住林紈紈的手,“你怎麽會去騎馬的?”

與胖嘟嘟的林紈紈相比,十一歲的徐筱錦已經有少女的樣子,小巧的瓜子臉,媚長的水靈靈的眼睛,很是漂亮。林紈紈因為沒有姐姐,與徐筱錦往前頗為親近:“我跟舅父學過,這不是什麽難事,故而想騎就騎了。”說著將手抽出來。

語氣有些疏離,徐筱錦微微愣了下,又笑道:“我是疑惑你怎麽會跟太子殿下去騎馬。”林紈紈不喜陸昭,後來她跟林紈紈說,陸昭嗜血殘忍,經常打罵身邊的黃門宮女,林紈紈就更討厭陸昭了。

徐筱錦是希望自己的表哥陸璟被立為太子,所以時常說陸昭的壞話。

林紈紈現在當然是很明白了,她沒有解釋原因。

陸璟從黃門手裏把團扇拿來:“紈紈,這是母妃精心挑選的,說天氣熱了,你用得上。”

精致華美的雙麵繡團扇,讓人眼前一亮。徐筱錦誇讚道:“我第一次見這麽漂亮的團扇呢,姑姑可真喜歡你。”

以前林紈紈沒把她語氣裏的嫉妒當真,以為隻是小姑娘間的玩笑話,後來才知,徐筱錦因為皇貴妃與陸璟對她的“偏愛”,早就把她恨到骨子裏去了。

也確實,徐筱錦比她更配陸璟。

兩個人的心都是那麽狠。

林紈紈接過團扇:“要不是貴妃娘娘送的,我定然就給你了。”

徐筱錦感覺林紈紈很是得意,姑姑有這樣的團扇竟然隻送給林紈紈,她都沒有一把。陸璟也是,身為二皇子,竟然專門跑來太醫院看一個小姑娘。她病倒時,都不見陸璟如此。心裏越發生出恨意,上次在泉山,林紈紈怎麽沒有摔死在溪水裏呢!

那天,她看不慣林紈紈如眾星捧月,暗地裏捉弄她,早知道力氣該大一點。

正要再說什麽,卻被林紈紈打斷,她已經沒有耐心應付他們了:“二殿下還不去參加壽誕嗎?遲了不好。”

陸璟早前準備了一幅畫,處心積慮要在文武百官麵前展現,不能錯過此次機會,忙起身告辭。

“那我也走了,紈紈,你好好養傷,過陣子我們一起外出遊玩。”徐筱錦見狀也跟著出去。

大可不必了,林紈紈看一眼手裏的扇子,嫌棄的放在一邊。

走的時候,薑玉真替她收好。

聽說妹妹受傷,林嘉言飯也沒有好好吃,宴後就等在宮門口,看到林紈紈是被兩個丫環扶著出來的,很是心疼:“之前讓小廝傳話,怎麽我來了你又不見了?如果我在你身邊,你肯定不會摔傷。”

林紈紈安慰道:“小傷而已。”

林嘉言知道她怕疼,如今倒是笑眯眯的,狐疑道:“真不重?”詢問的看向母親。

薑玉真道:“崴到腳踝,太醫敷了藥,說過幾日會痊愈的。”

林嘉言這才鬆了口氣。

等坐上車之後,他又問:“你到底為何派小廝來翰林院傳話?”

“沒什麽,”現在此事解決了,林紈紈格外輕鬆,打趣道,“其實是想讓哥哥相看入宮的姑娘。”

看女兒這般操心,薑玉真忍不住笑:“那你該等著嘉言的,怎的忽然去騎馬,”為此無意間救了皇上,誰聽到了都嘖嘖稱奇,“還是跟太子殿下去馬廄,你之前不是懷疑他推你。”

生怕家人因此事對陸昭生出不滿,林紈紈解釋:“我最近想明白了,太子殿下不是這種人,是我看錯了,所以我已經跟殿下道歉。”

林紈紈這種性子竟能主動認錯,可見確實是誤會,不過他們本來也對此事將信將疑。畢竟陸昭是太子,又無冤無仇的,怎麽會對一個小姑娘下手?

林嘉言詢問:“那你到底是怎麽摔入溪中的?”

不是陸昭,那當然是徐筱錦,隻徐筱錦年紀也小,誰會相信她有這等歹毒心腸?真要解釋,得把她重生的事情都交代了,林紈紈道:“許是不小心滑了下,太久,我也記不得。”

林嘉言隻好做罷。

回到家,林紈紈果見院中擺了十箱珠寶。

怎麽說也是傷了自己的腳踝得到的,林紈紈一揮手,叫小廝全數搬到庫房,還在哥哥麵前顯擺:“以後想買什麽告訴我,哪怕是孤本,我也買得起。”

林嘉言很配合闊綽的妹妹:“是嗎,我倒正好看上一本……”

五日後,薑修過來林府。

聽到丫環稟告,林紈紈放下手裏的書卷,嘴角挑起來,這人終於是忍不得了嗎?她瞄一眼在刺繡的宋灩秋,發現她的手頓了頓,似乎是有些慌張。

“請進來吧。”

綠芳去迎薑修。

薑修提著兩盒林紈紈喜歡吃的點心,老遠就道:“騎馬竟然會摔傷,你應該讓我教你。”

他永遠是意氣風發的,不若哥哥,雖也出色卻謙遜,薑修是鮮衣怒馬,京都最不羈的公子。林紈紈靠在榻上,歪頭看他:“大表哥,你怎麽會過來?”

“好歹是我表妹,我豈能不關心你?”

虛情假意!

真關心她的話,次日就該來了,他是好幾日都沒有露麵。林紈紈輕哼一聲,與宋灩秋道:“灩秋,給大表哥上茶。”

薑修的眸光閃了下。

已經半個月不止了,林紈紈居然都沒有放宋灩秋回來,隻使人告訴母親,說門簾一直沒有完成。母親提到時,無奈又有些好笑,說“紈紈是不是不舍得放灩秋回來。”

“灩秋。”薑修盯著來倒茶的姑娘,“你怎得動作那麽慢?憑你的本事,兩三日就能做好吧?”

宋灩秋嘴唇抿了抿,不知如何回答。

林紈紈卻打抱不平:“做慢點怎麽了?我又不是很急,大表哥你到底是來看我,還是來催她回去的?”

薑修揚眉:“紈紈,她是專門給母親做繡品的。”

言下之意,宋灩秋對薑夫人很重要。

“我知道,可舅母又沒有要人。”林紈紈將他帶來的點心盒子打開,拿了個豌豆黃吃起來,“味道不錯呢,多謝大表哥了。”又天真的一笑,“大表哥大忙人,難為你來跑一趟,我就不多留了。”

小丫頭居然趕人。

薑修有些惱火,他確實不該來的,林紈紈不過是小傷,又有那麽多人疼愛她,看不看根本沒什麽。他到底為什麽要來?宋灩秋難道還能一直待在林家不成?

沒有厚臉皮繼續坐下去,薑修對宋灩秋道:“你出來,我有話交代。”

宋灩秋跟著走到院門口。

一陣子不見,她竟好像豐滿了些。薑修心想,果真是偷懶了,隻是一副門簾花了半個月都繡不好。

“你三日之內做完。”他命令。

雖然一開始宋灩秋不習慣林家的生活,然而林紈紈竟是意外的好相處,不若傳聞中聽到的那樣是個任性的脾氣。漸漸的,她倒喜歡這種平靜——不用夾在薑夫人與薑修母子倆之間的平靜。

“奴婢不知能否完成。”

看她頂嘴,薑修的怒氣更盛:“怎麽會不知道?你繡了那麽多東西,一個門簾都控製不了時間?”

可林紈紈總是讓她隨身跟著,早上出去摘花,下午幫著磨墨,有時候就隻讓她一同喝茶吃點心。綠芳跟紫鳶偷偷跟她說,從來不見林紈紈對一個丫環這麽好的。宋灩秋垂下眼簾:“是夫人這麽吩咐的嗎?”

薑修臉色更沉:“我的話你不聽?”

對麵一片沉默。

他突然想到兩年前,宋灩秋自請去給母親做繡品的樣子,他問她,“你為什麽要去?”

宋灩秋沒有告訴他答案。

薑修伸手捏住她下巴:“你要知道,你是我薑家的奴婢。”所以,也還是他的奴婢。

指尖粗礪的繭磨得她疼,宋灩秋閉起眼睛,無奈的道:“公子,你到底想要奴婢如何?”她確實隻是奴婢,什麽主都不能做,可她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雖然,那看起來如此遙遠。

她的臉突然間十分的蒼白,有種讓人不忍欺負的柔弱感。

薑修鬆了下手指,但很快又捏緊了。

這一刻,他是很想欺負宋灩秋,欺負得她求饒,欺負得她哪一日又想回到他身邊伺候他。

眼見薑修離得越來越近,林紈紈的聲音及時響起:“大表哥,你說什麽說這麽久,我還要讓灩秋繼續刺繡呢。”

他的動作瞬間停止,很自然的站直了,朝不遠處的林紈紈睨一眼:“現在又急了?”

“我是體諒大表哥你,不是你著急,好讓她繡完回薑家嗎?”林紈紈故意戳穿他。

薑修盯著她的腿,涼涼的笑:“你的腿傷好了是吧,過兩日來我家,我好好教你騎馬。”

那恐怕會學得很痛苦,林紈紈心想打死也不讓他教,揚聲下逐客令:“大表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