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什麽性子,林嘉言還是清楚的,倘若真被薑修欺負,恐怕此時早就抱著他訴苦不已,怎麽還會隱瞞,故而就信了。

他拉住林紈紈的手:“時辰不早,該回去了。”說完與薑修道別。

兄妹倆按原路返回。

誰料老夫人,薑玉真正跟幾位夫人說話,其中就有陳老夫人,林紈紈跟哥哥同時間頓住腳步,一直等到她們散開方才過去。

老夫人皺著眉頭:“陳大姑娘如此心性,又不能直說,真不知怎麽回絕陳家。”

林紈紈道:“這有何難的,是祖母心善,不肯明示。”

“小機靈鬼。”老夫人捏她臉,“陳老爺與你父親到底是多年交情了,怎麽也得給幾分麵子。”不過早晚是要說清楚的,省得那邊抱有希望。

她吩咐車夫:“去雲陽伯府。”

外孫媳有喜,當然要去看一下!

伯府此刻是喜氣洋洋,到處都是笑聲。

眾人見過嘉善公主,恭喜後便讓她好生休息。老夫人拉著林秀清不斷叮囑:“千萬小心伺候,皇上都讓太醫隨時待命了,你這兒絕不能出錯。”

“女兒曉得。”林秀清眉開眼笑,“就算是皇上,能比我還期盼?我可是盼了四年了!”又把安排好的事情告訴老夫人,每一件都井井有條。

老夫人終於放心。

午飯就在雲陽伯府用的,林紈紈吃得飽足,在馬車上打瞌睡。

回到家裏,她就打算去睡一覺。

宋灩秋本來在刺繡,見狀忙去鋪床。

十八的姑娘身材婀娜,就是鋪個床動作也引人遐思,林紈紈瞧著她,不知怎麽就想到薑修,想到他拿自己沒有辦法,惱得不得了的樣子,突然撲哧一笑。

宋灩秋馬上住手,低聲詢問:“可是奴婢何處做錯……”

“沒有。”林紈紈脫下鞋,把白生生的兩隻小腳盤著坐在**,“我今兒遇到大表哥了。”

宋灩秋僵了僵,不知怎麽回應。她不明白,為何林紈紈突然要跟她說起薑修。

林紈紈問:“你可想再去做他的丫環?”

以前是不會排斥的,但現在去的話,簡直是羊入虎口,她搖頭:“奴婢隻想服侍姑娘。”

比起薑修,自己當然是好多了,隻是,薑修與這個姑娘也不知今世會如何……

前世宋灩秋是死了,後來陸璟不知從何處得知,竟找來一個與宋灩秋有七八分相似的姑娘,叫徐家認作養女。林紈紈的目光有幾分溫柔:“灩秋,如果你得到自由身了,想做什麽?”

宋灩秋呆住,而後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澀之感。

幾何時,她也是父親疼母親愛的,家人把她當眼珠子一般,要不是遭遇劫匪,雙親去世,她又年幼傻乎乎被人騙了,怎麽也不會淪為奴婢。

這些年,怎麽可能會沒有不甘呢?

她去服侍薑夫人,為她做繡品,就是想哪一日薑夫人能還她自由身,因為做一件繡品,她可以得到不少賞錢。她希望自己能替自己贖身。

可後來薑修這麽對她,就算留在薑家,恐怕也不行的。

宋灩秋眼睛有些模糊。

看她似乎要哭泣,林紈紈道:“你會刺繡,開繡品鋪子最好了。”

“嗯。”這樣美好的事情,隻能想想,宋灩秋含糊的應聲。

林紈紈躺下後,她猶豫會兒道:“奴婢空閑時,可否給薑夫人做雙鞋子。”始終是薑夫人買下她救了她,這些年也待她頗為寬容。

林紈紈準許:“幾雙都可以的。”

宋灩秋連忙道謝。

林紈紈就歇息了。

半個時辰後醒來,綠芳竟拿來一封帖子。

“青玉路徐府送來的。”

林紈紈打開一看,隻見華美的金箋上有幾行徐筱錦秀氣的字跡,邀請她一起去鏡湖看荷花。

五月正是鏡湖風景最為勝美之時,隻是好景得看同什麽人欣賞。林紈紈把帖子一扔,吩咐綠芳:“去告訴等信的小廝,我身子不適,不想出門。”

綠芳狐疑的看看她,暗道姑娘哪裏像是不適的樣子?可還是領命去了。

自從嘉善公主有喜後,上官家的人都很緊張,生怕她磕著碰著,連院門都不能出,聽說嘉善公主甚為寂寥,林紈紈時常過去相陪。有一日出主意,說把陳蓮珠請來,一起畫畫。

嘉善公主也很欣賞陳蓮珠,便聽了林紈紈的建議。至於陳蓮錦,林紈紈並沒有在帖子上寫她的名字。

陳老夫人收到了未免奇怪:“你們是堂姐妹,嘉善公主不可能單單隻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明顯,雲陽伯府的人已經知道那天的事,看來林嘉言他們全都看在眼裏了,並不是像她一廂情願的認為,他們沒有發現。陳蓮錦臉色發白,嘴裏卻不鬆口:“祖母,我看是那嘉善公主不懂規矩……”

“渾說。”陳老夫人怎可能被糊弄,那是公主,宮裏的禮儀原就比普通的官宦人家嚴格,而且她已為人妻,怎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隻請一個人,必然是其中一個有什麽令人不滿的地方,她審視著孫女兒,“你要麽給我老實說,要麽,我就要去問你那幾個丫環。”

陳老夫人可不是心軟的,要是下狠手的話,那些丫環指不定就將她供出來,這樣祖母隻會更加生氣。

還不如自己承認,陳蓮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祖母,是我不對,當時我不應該出手。”

“什麽出手?”

“二妹那日當麵答應我,可背地裏又出盡全力,最後拔得頭籌,我很生氣,找她質問,誰想二妹極盡諷刺,說我就是不如她!祖母可問丫環,她們都能作證……我是氣急之下,才想打她,我如今才知,這都是在她算計之下。她肯定一早就發現遠處有人,故意激怒我動手,祖母,是孫女兒不對,請祖母原諒!”

陳蓮珠竟有這種手段嗎?

陳老夫人極為震驚,她眉頭擰了擰:“你沒有打到她吧?”

“沒有,她躲開了。”

“糊塗!”陳老夫人歎口氣,“起來吧,既然被上官家的人看到,百口莫辯,你也別去了。”

“祖母,都是二妹陷害我……”

“難道你自己沒有問題?”陳老夫人語氣嚴厲了些,“就算是她真的設計,你就不能多想一想嗎?那可是在雲陽伯府,林家的人也在,你還動手,你這……”傻子,陳老夫人心想,一開始她覺得這孫女兒聰慧,誰想到竟都不如陳蓮珠。

不過她始終是大兒子的女兒,陳老夫人閉一閉眼睛:“你最近少出去,等過陣子再說。”

陳蓮錦聽出來祖母還是有心幫她的,便點了點頭。

陳老夫人命她退下,隨即就請陳蓮珠過來。

“你收拾一下去雲陽伯府吧,蓮錦與你的事我已清楚,你且看在她是姐姐的份上,讓一讓她。”

陳蓮珠道:“祖母,我原也不曾怪她。”

那日林嘉言等人出現,已經是對陳蓮錦最大的懲罰了,她可沒有什麽想法。

陳老夫人唔一聲:“我送你的首飾都戴上,難得嘉善公主喜歡你,千萬不可失禮,對了,這裏還有一份禮,嘉善公主有喜你送去恭賀下吧。”

“是。”陳蓮珠答應。

看著她的背影,陳老夫人心想,如若這孫女兒真的那麽厲害,她倒是願意推她一把的,反正對陳家無害。

陳老夫人新送給陳蓮珠的丫環見姑娘地位一下提高了,也都極為高興。

但陳蓮珠並沒有什麽得意之感,她心想,也就嘉善公主一時喜歡,以後指不定又不見她了,這會高興什麽?還是以平常心待之吧,這樣的話,將來也不會有所失落。

她從來都不覺得靠那些權貴捧著而得到的虛名會是長久的。

等來到雲陽伯府,嘉善公主請她到書房裏。

“二姑娘。”林紈紈已經等著了。

小姑娘笑容甜甜,陳蓮珠心裏又生出那種疑惑,她福一福身:“見過公主,林姑娘。”

“別這般見外。”林紈紈走到她身邊,“以後你教我書法,便是我老師呢。”

“不敢。”陳蓮珠垂首,“有林首輔,林修撰在,我怎麽敢稱林姑娘的老師,至多隻是切磋下罷了。”頓一頓,“那日也不見林姑娘出手,想必是不凡的。”

確實林家有她父親,哥哥在,她不需要任何老師。

林紈紈也就不再勉強。

陳蓮珠把禮物呈上:“是祖母買來恭賀公主殿下的。”

陳家與林家也有來往,嘉善公主便收了,謝過之後讓丫環端茶,請她們品嚐,又問:“二姑娘,你的畫真是你父親教的?”

“父親是臣女啟蒙老師,”陳蓮珠並沒有喝茶,坐姿端正,“臣女能得到公主喜歡,肯定是因為父親的潛移默化,不然臣女一開始也不會喜歡書畫。”

言下之意,其實多數是她自己練習。

嘉善公主便覺她是奇才。

“那我真的要好好請教請教!”她朝外看一眼,聲音放低,“這些日可把我悶壞了,你待久一些,我多畫幾幅。”

林紈紈可不答應:“被姑姑知道,會說的!表嫂畫畫也別勞累,最多畫兩幅。”她出的主意,她得負責。

“好吧。”嘉善公主無奈,“你也這樣盯著我。”

“那可不,我就等著抱表外甥呢。”

正好上官凝不放心妻子過來相看,聞言打趣:“就你這個兒,也得抱得住才行。”

林紈紈才想起來她現在九歲,可能沒人放心讓她抱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