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另一邊的陸璟都看見了,心頭如打翻了醋,林紈紈為何就那麽喜歡陸昭?要說樣貌才華,他不比陸昭差,要說對林紈紈體貼,真做的話,陸昭也不如他。

可能還是因為那些畫麵,林紈紈為此不想接近自己。

說來也是奇怪,為何他會見到將來?那次在雲光樓裏的畫麵,他竟然還自稱“朕”,莫非他會繼承皇位?可惜看不全,若是能知道來龍去脈便好了。

念頭一閃,他心想,林紈紈會不會知道?

發現兒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林紈紈,皇貴妃想到小姑娘之前投來的一瞥,心下暗惱。

難怪林紈紈總是不理會兒子,看來對她這皇貴妃似乎也有所不滿。今日這樁事,也是因她與陸昭,叫她一番功夫白費。

皇貴妃這瞬間對林紈紈生出了厭惡。

不過林家她是不會放棄的,林紈紈就算現在不喜歡兒子,將來被賜婚了,還能怎麽辦?做了她兒媳婦,最終還是要學會伺候丈夫與尊章。

且先等著吧!

皇貴妃拂袖而去。

太後卻盯著太監總管,叮囑他一定要查到幕後真凶,然而最終仍是功敗垂成,那宮女供出了一個小黃門的名字,結果總管帶人去抓捕時,那小黃門已然吊死。

宮裏從來都不缺這種晦氣事,太後知道,必然是皇貴妃與徐家在背後操控。這些年,宮裏也不知被他們安插了多少人手,故而淑妃才疏遠皇上。

可她這兒子就是被豬油蒙了心,太後氣得將案上茶盅摔碎。

皇上聽完總管稟告,沉吟片刻道:“那宮女也不必留著了。”

總管應諾。

皇上又坐得會方才起身。

走到外殿時,發現淑妃靠門站著,垂著頭,他突然就有些愧疚。

剛才是他青紅皂白不分了,淑妃這性子哪裏會耍陰招,如太後所說,她要真想爭寵,多年前就不會放棄,是她主動遠離他的。如今回想起來,他心裏又未嚐不清楚。

隻是做皇帝有做皇帝的難處,他一日處理多少政事,閑暇時隻想享溫香暖玉,這內宮的繁瑣是一點都不想沾的。皇上自嘲的一笑,然而到底是不太平。

他不是裝作看不見就不存在了。

“阿柔。”皇上走過去,“剛才朕讓你受委屈了,你生氣也是該的。”

淑妃惶恐:“妾身沒有生氣,妾身是怕打攪皇上歇息,故而才避到外殿……其實此事仍是妾身的錯,若妾身仔細些,也不會讓宮女鑽了空子。”她跪下來,“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扶起她:“你忙著伺候朕,何時有空去檢查香浴了?要說錯,朕也有之,竟是沒有察覺。”

淑妃垂下眼簾:“即便皇上這麽說,妾身也難辭其咎,往後再不敢伺候皇上。”

“你這是要趕朕走?”皇上挑眉。

淑妃低頭不語。

明哲保身他這妃子是做得最好的,在她心裏,自己這皇帝委實沒占什麽地方吧?故而他才會喜歡徐飛燕,她隨時都能表示出他的愛意,隻是昨日一事若是出自徐飛燕之手……

皇上的目光閃了閃,她又何嚐考慮過他身體?就不說暈不暈倒了,他整晚與淑妃這般纏綿,她也不在乎?

皇上心頭一涼,也不再與淑妃說話,轉身出了去。

卻說薑修次日醒來後,生怕祖母,母親又來關懷不休,悄悄從後門溜走。

行到百繡閣,他穩定下激動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般,緩步走入。

女夥計迎上來,稍一打量驚訝道:“薑大人!”

“你還認識本官?”

“當然,薑大人來過店內數次,小女子自然記得。”女夥計曉得他與宋灩秋相熟,“薑大人是要找掌櫃嗎?”

宋灩秋顯然是在內院,他低聲問:“你掌櫃可曾婚配?”

“不曾。”女夥計回答。

薑修心花怒放,他果然沒有看錯宋灩秋,不,宋灩秋果然對他還有情誼。

他徑直往裏而去。

“灩秋。”他邊走邊叫她。

宋灩秋慌得把針戳到手指上。

昨日得知他凱旋,壓在心頭兩年的石頭落了地,她既輕鬆又歡喜,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為難。到時她應該怎麽麵對薑修呢?她實在找不到辦法。

結果他今日就來了。

宋灩秋把針放下,往外看去。

男子就立在門口,穿一件深青色竹紋的夾袍,陽光打在他臉上,笑容淺淺,眉眼英挺。

宋灩秋的心咚得一聲,竟是僵住了般。

“灩秋。”他叫她名字,“昨日怎麽沒有來街上?”語氣那樣的熟悉,就如同她尚服侍他時,隨口這麽一問。

宋灩秋睫毛顫了顫:“薑大人能安然歸來就行了。”

還是叫他大人,薑修有些失望,不過宋灩秋沒有嫁人,對他來說已是極大的歡喜。

他笑了笑道:“你二十一歲了啊。”

宋灩秋微窘。

他慢慢走進來,與那些小徒弟道:“讓我跟你們師父單獨說幾句可行?”

小徒弟們點點頭,齊齊跑到外麵。

兩年未見,這些小姑娘也懂事了,薑修關上門,走過來道:“灩秋,嫁給我好不好?”

沒料到他這麽直接,宋灩秋唇張了張又合上,片刻後道:“薑大人,你恐怕是誤會了。”

“你還沒有定親吧?”

“嗯……”

“沒有意中人吧?”

“是。”宋灩秋咬唇,“但薑大人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沒有找到合意的。”

“這麽久都沒找到,不如與我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薑修在她對麵坐下,“像我這樣的行不行?”

他目光籠罩著她:“像我這樣的,在外打仗兩年,出生入死,最後還是活下來的,行不行?像我這樣,有次差些死了,可心裏卻想著你,想著我這一生就一個遺憾,沒有娶到宋灩秋……這樣的,行不行?”

他聲音微啞,情真意切,宋灩秋忍不住眼睛紅了,撇過頭:“薑大人……”

薑修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在等我。”

宋灩秋被他說中,心裏亂作一團。

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她曾愛慕的公子,可又能如何?她輕輕啟唇呼吸了一口氣:“薑大人,隻怕你與我無緣。”

薑修感覺著掌心裏小小的玉手,低聲道:“鬼門關都過了,還怕什麽有緣無緣。灩秋,你如果不嫁給我,我終身不娶。”

宋灩秋心頭一震。

“你知道我做得出來。”薑修手指在她手背摩挲了下,“你是怕我家裏不同意吧?”

不等宋灩秋回答,薑修道:“你相信我,祖母,母親一定會同意的,至於父親,我這兩年已經證明了自己,父親不會反對。”

宋灩秋聽著他篤定的聲音,手指微微蜷縮。

看她一聲不吭,薑修輕輕笑了笑:“灩秋,我也不會攔著你當掌櫃的。這兩年我也想明白了,人生在世,做歡喜之事,才不會留有遺憾。其實那時就算我真的馬革裹屍,也不會後悔,隻是遺憾沒有來得及娶你。所以,你也可以做你歡喜之事。”

他竟然如此的開明,善解人意,宋灩秋都呆住了,可轉念一想,他這些改變又何嚐不是為了她?

念及往前他的種種混賬,而今仿佛是脫胎換骨,不,到底是回到了從前,她再猶豫又何必呢?她心裏清楚,這樣的薑修,是難以拒絕的。而且她再堅持下去,薑修真的會一直獨身,他的意誌如何堅定,他也已經用這兩年來證明了。

宋灩秋思忖會兒,點點頭:“好。”

薑修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真的?”

“嗯。”她臉色微紅。

美人含羞,薑修再也克製不住,走過去圈住她的腰將她拉起,低頭便吻向她。

宋灩秋一嚇,伸手推他。

“就一次。”他求道,“你知道我有多想?我都差些死在外麵了。灩秋,就一次,嗯?”

他呼吸拂在她耳朵上,那一片立刻紅了,宋灩秋猶豫片刻:“就一下。”

“好。”他覆在她唇上。

兩唇相觸,如烈火點燃一般,哪裏隻是一次,宋灩秋就發現不能信他。可男人如黏在身上的糖,偏偏說盡了甜言蜜語,她漸漸就難以抵抗了。

小徒弟們看師父好久不出來,一個個都圍過去想敲門,但幾個繡娘都是明白人,忙都拉了開來。

掌櫃好不容易等到薑大人回來,去打攪了幹什麽?她們偷偷的笑,為掌櫃高興。

薑修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從百繡閣回府。

薑老夫人看到這孫兒,驚訝的道:“你昨日醉酒怎麽也不多睡會兒,去何處了?我還讓小廝給你送醒酒茶!”

薑夫人也在,同樣的疑問。

薑修笑容如春風:“祖母,母親,我是去看我未來妻子了。”

薑老夫人,薑夫人呆若木雞,而後同時間叫道:“什麽?你哪來的未婚妻?”

……

話說林紈紈這日卻是去了張府。

與她相熟的三人去打仗,陸昭薑修她都見過了,唯獨張少淮還沒去恭賀過。

可之前她收了張少淮紅包,那就是認了師父了,怎麽說也是師徒一場,且她昨日在宮裏沒聽夠陸昭說得,想問問張少淮他們在北狄的戰事。

老夫人倒是允許,因聽林嘉言證實,林紈紈確實是拜過師:“去恭賀下也應該,當年大魏要沒有張家,不知邊界如何混亂!不過你如今大了,要守規矩,早些回來。”

林紈紈道是,隨後就坐轎子出府。

聽說林紈紈來了,張少淮一個鯉魚打挺起床,叫道:“哎呀,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每回都抱怨林紈紈不來拜見師父,這回總算乖乖聽了話。

他隨意洗漱了下,披上外袍就走出來。

正堂內,張夫人正與林紈紈說話,她早前見過林紈紈,可小姑娘一日一個樣子,如今竟是出落的如此動人。張夫人笑容溫和:“還虧得你惦記他,不過他皮實,就算受點傷,很快就好了。”

聽起來一點都不擔心兒子,林紈紈就想,同為母親,張夫人與她舅母實在太不一樣了。

外麵突然傳來張少淮洪亮的聲音:“徒兒,你終於來看為師了!”

為師?張夫人驚訝:“少淮,你何時收的徒弟?”

林紈紈之前隻是跟著陸昭與他學騎馬,沒聽說過正兒八經的收徒啊?

“她收了我紅包,自然是徒弟。”張少淮大咧咧走進來,等看清小姑娘後,忽地瞪圓了眼睛,“你怎麽,怎麽長成……”

這還是那個圓嘟嘟,胖乎乎的林紈紈嗎?

張少淮連瘦了的林紈紈都沒見過,這種變化可真叫他目瞪口呆。

張夫人暗地嘖嘖兩聲,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作甚收做徒弟,怎麽也是認個妹妹吧?這孩子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