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喬茵醒來時想要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的眼睛被蒙著,什麽也瞧不見。

她試著動彈身體,不出所料,隻有小腿還能翹起來。她應該是被固定在了一張椅子上,兩隻手的手腕都跟椅把綁在一塊兒,胸口和腰都用繩子和椅背捆在一起,大腿也給勒在了椅板上。除此之外,她的嘴也被膠布嚴嚴實實地封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捆綁得這麽結實仔細,多半是沒有自信能夠製服她。對方很可能是個女人。這樣判斷完,喬茵悄悄鬆了口氣。隻要不是de garcia,她就不至於那麽緊張。這時她聽見前方不遠處響起“吱吱”的動靜,像是生鏽的鐵門門板在摩擦水泥地麵。她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抬了頭。

“你醒咗?”一個陌生的女聲從那個方向傳來,伴著鐵門“吱吱”合上的聲響,略顯疲憊,“你肚唔肚餓,我買咗嘢俾你食。”

這個女人說的是粵語,還帶著點兒鄉下的口音。喬茵不確定她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因此一時沒吭聲,等待了差不多十秒,確認沒有人回應她,才搖了搖頭。

對方走到了她跟前,動手撕她嘴上的膠布。女人的手法很不熟練,摳弄了好幾下才揭開膠布的邊緣,似乎不想弄疼喬茵,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撕得很慢,卻不知道這樣反而更痛。喬茵感覺得到她手指上的厚繭,應該是常年勞動生出來的。

忍著痛不作聲,等對方徹底把膠布撕下來了,喬茵才張了張嘴用幹啞的嗓子發聲:“謝謝,我不餓。”

“先吃點東西吧。”女人卻仿佛沒聽到她的話,窸窸窣窣地從塑料袋裏拿出了什麽東西,拆了包裝紙舉到喬茵嘴邊,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喬茵覺得對方情緒還算穩定,這種時候最好不要激怒她,因此張開嘴小心地咬了一口,吃進嘴裏才嚐出是肉鬆餅的味道。

女人喂她吃了六個肉鬆餅,然後又打開一罐椰奶,插了吸管給喬茵喝。

等到喬茵喝夠了,女人終於把椰奶拿開,“刺啦”一聲準備剪下一截膠布。趕在她再把自己的嘴封住之前,喬茵開了口問她:“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剪膠布的動作頓住,對方久久沒有出聲。四周很是安靜,喬茵盡可能耐心地等待,足足等了半分鍾,才聽女人再次開腔,語氣平靜得瘮人:“已經八年了,沒有人再關注了。”

這句話來得有些沒頭沒腦,乍一聽真不像是給喬茵的回答。但喬茵想了想,還是從中找到了一定的邏輯。“你跟我沒有過節,”她嚐試性地判斷,“也跟我家裏人沒有過節。”說完這些,她刻意停頓了一會兒,見女人沒有反駁,才繼續大膽地猜測:“我是個律師。你是不是需要幫忙?我能幫你嗎?”

“我試過了。”這次對方回應得很快,隻口吻依然同剛才一樣平淡無波,“你們幫不了我的。”

這樣的答案已經肯定了喬茵的猜測。這個女人對喬茵沒有敵意,甚至還買了食物給她吃,這就能證明她並不是要打擊報複她。喬茵肯定這個女人一定在什麽案子中遭受了不幸,而她沒有得到應得的司法救助。

因此喬茵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麽來動搖她,可遠遠傳來的抽泣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嗚……媽媽……”

那是小孩子的嗓音,似乎隔著一道牆或者一扇門,聽起來有些悶。起先還是隱隱的抽泣,當喬茵靜下來想要聽清楚的時候,就赫然變成了嚎啕大哭:“嗚哇——我要媽媽……我要回家……”

喬茵跟前的女人騰地站了起來,似乎還碰到了腳邊的什麽東西。喬茵是萬萬沒有想到這裏還會有小孩子的,她聽到女人匆匆剪下了膠布,趕緊開口問:“還有小孩子在?”

女人沒有回答她,而是用膠布封住了她的嘴,腳步匆忙地走向了聲源處。

又是鐵門“吱呀”打開的聲音,孩子的哭聲霎時間變大了,哭得愈發撕心裂肺:“爸爸、爸爸救我……媽媽救我……”

喬茵意識到鐵門後頭可能有個房間,孩子就被關在裏頭。“咯吱”幾聲過去,門關上以後,孩子的哭聲又變小了。隱隱有女人安撫哄勸的聲音在門背後響起,喬茵安靜地聽著,心尖發涼。

那孩子顯然不是這個女人的孩子。他很可能也是被綁架過來的。這就推翻了喬茵一開始的猜測——這個女人並不是要通過喬茵再得到司法救助。她綁架特定的人質,一定是有別的目的。

不像是人口拐賣。那綁架一個孩子和一個女人,是為了什麽?

這個時候,嚴聰還在問詢室裏第三次聽他的前妻任惠芝敘述案發經過。

已經是淩晨三點,任惠芝一雙眼睛哭得腫得像核桃,兩眼布滿了血絲,強撐著將一段內容差不多的話不斷重複:“就在今天下午……四點左右……我把他從幼兒園接回來,跟平時一樣帶他去公園玩……我想去廁所,就帶著他一起……隻不過是關著門一分鍾不到的時間,他就不見了……”

她說到這裏,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又溢了出來,啪嗒啪嗒砸碎在麵前的桌子上。

“我們去那個公廁檢查過了。”嚴聰抽了張紙巾塞給她,沒有去看她的臉, “廁所裏一共有四排隔間,你說過你進去的時候想找間幹淨的,所以四排都看過了,隻有最靠角落的那個隔間關著門,應該是儲放雜物的地方。”他皺著眉揉了揉鼻尖,盡全力克製著情緒,“在那之後你發現小溥不見,是先在廁所裏麵找,還是直接跑到了廁所外麵找?”

任惠芝拿紙巾擦去了眼淚,也極力忍住哭聲,仔細回想著回答:“我先在廁所裏麵看了一圈,還是隻有角落裏那個隔間關著門……然後我就跑出去找他。”

“我知道了。”摞好筆錄,嚴聰起身,“很晚了,我先讓人送你回去。等有消息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任惠芝卻沒有跟著起來。她坐在椅子上抬著頭直勾勾地看著嚴聰的眼睛,眼淚還不停地往下掉,那眼神卻好像可以把人看穿,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眼皮底下:“嚴聰,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想報複你們家,才把小溥綁走的?”

與她對視了幾秒,嚴聰收回視線不去看她,隻沉著嗓音交代:“你別想太多,回家好好休息。不然你身體垮了,孩子找回來了也沒人照顧。”

不從正麵回答,卻已經成了最好的回答。任惠芝眉端一顫,淚水就跟決堤似的出來了。她霍地站起身,隔著張桌子就拿手捶打他,壓著嗓門哭起來:“我當初怎麽就嫁給了你呢……怎麽就嫁給了你呢!我早該想到的……你爸是市/委/書/記,你又是個做刑警的……麻煩遲早要找上門來……”她使勁捶著他,壓抑著心頭累積多年的痛苦,哭得嗓子都開始發啞,“你隻顧著工作不顧家就算了……現在連兒子都被連累了……你讓我怎麽活……”

嚴聰合上眼,隱忍地蹙著眉,沉沉歎了口氣。

“惠芝。”他屏息數十秒,最終還是拉開了她的手,“回家休息。我會把小溥找回來。”

十分鍾後,他終於派人把情緒失控的任惠芝送回了家,自己則來到辦公室,找到了還在電腦麵前查找線索的肖楊。

“大白天能進女廁的,應該是個女人。她沒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帶走小溥,應該是先用藥迷暈了孩子,帶著他躲進角落的隔間裏,等惠芝跑出去找孩子,才溜出來。”嚴聰邊說著邊來到肖楊身後,“喬律師那邊怎麽樣?她同事說她下午沒去律所,有沒有可能是在律所附近就被帶走了?”

“我看著她進去,就算她之後出來去了別的地方,也不可能是在律所附近被帶走的。那是市中心,大白天要綁走一個人很困難,除非是熟人作案。”視線還停留在電腦屏幕上,肖楊飛快地瀏覽著網頁上的信息,臉上神色如常,語氣也十分平靜,隻有仔細聽才能發覺他語速卻比平時稍快,“社區的保安說晚上八點左右,看到過一個很像她的女人走進社區。當時還在停電,保安沒看清她的臉,隻覺得聲音像她。”

海量的相關信息呈現在眼前,要找到有用的線索簡直是大海撈針。肖楊握緊鼠標,兩秒後鬆開了它,不再去看電腦屏幕,而是轉頭對上嚴聰的視線:“我們之前查過的案子和他們律所接過的案子沒有交集,所以排除她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她最有可能在社區被帶走。”

嚴聰點點頭:“正好在停電,監控錄像也拍不到。”他又看了眼桌麵上擺著的那張a4紙,“沒找到嗎?紙上那段話。”

“一模一樣的話使用頻率太高,光是近兩年內就在各個新聞報道裏出現過三百次。”肖楊搖頭,拿起那張紙,垂眼重新審視。這張a4紙是他從父母家取過來的,同樣是用宋體五號打印的內容,頭一段話和給嚴聰的那張紙內容一樣,不同的是,a4紙底部又加上了這麽一段話:“希望時間能衝淡悲傷和哀痛,逝者如斯,珍惜活著的人。”

肖楊捂住嘴盯著這段話沉吟了半晌,忽然放下了手,將手裏的a4紙擱到一邊。

“我們從頭開始。”他曲起手肘十指交疊,微擰的眉心舒展開來,恢複了以往的鎮定,“女人作案通常更在乎每一個行動的意義。她特地提醒我們,有可能就是因為我們失去的東西,性質和她失去的一樣。”抬頭看向嚴聰,他眼角稍稍上揚,“喬茵和小溥對我們兩個來說,意味著什麽?”

“都是很重要的人。”嚴聰想了一會兒,“勉強都算是家人?”

肖楊頷首,語調平穩地繼續,“她既然選擇報複,就代表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她家人的死。”

“冤死!”嚴聰恍然大悟,“我去查——看看我們這幾年辦過的案子裏有沒有證據不足結果還導致嫌疑人被判死刑的——”語罷,轉身就要走。

身後的肖楊提醒他:“死刑執行前犯人都一直拒不認罪的也要查。”

嚴聰應下了,急忙趕去檔案室。

留下肖楊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裏,再次望向那張a4紙。紙張上沒有任何指紋,嚴呈溥和喬茵被綁走的時候也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可見作案人對他們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計劃相當縝密。

他稍稍捏緊了那張紙。

喬茵跟他交往不過一個月,居然都被牽連了進去。

肖楊根本不敢想她會不會有個三長兩短,也不給自己機會去設想。

現在他唯一要想要做的,隻有找到她,把她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老肖急得要爆炸……!

但再急也必須得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找到喬妹。

今天在辦公室幫媽媽的忙,所以更新晚了很抱歉qaq

明天一定多更一點來補償!

所以小天使們別霸王我嘛qaq

早點睡!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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