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小木屋建在一處偏僻的山腳下,屋子結構簡單,沒有後門。警車趕到時,小屋門窗緊閉,窗簾也緊緊拉著,完全瞧不見屋裏頭的情況。持槍的警察很快將屋子包圍,嚴聰和肖楊分別握槍來到大門兩旁,謹慎地伸手確認門被鎖住,兩人才交換了一個眼神,由嚴聰猛然上前踹開了門板!

舉槍對準屋內的同時嗅到一股濃烈的臭雞蛋味,嚴聰一驚,腦內警齡大作,扭頭就對肖楊大喊:“煤氣!”

“後退!”肖楊立刻指揮周圍部署的警察,跟嚴聰一起退到了距離小木屋正門約十米遠的地方,手中的槍卻自始至終指著大門。

一隻舉著打火機的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內。聶翠英一步一頓地走到小屋中央,正對著大門。她握著打火機,臉上戴著的自製防毒口罩遮住了口鼻,腳步顯得有些虛軟,停在屋子中央眼波平寂地看著他們。

“聶翠英!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危險物品投降!”這一幕讓嚴聰心驚肉跳,他知道嚴呈溥和喬茵很可能就在屋子裏,而一旦她用打火機點火,這間煤氣濃度極高的屋子就會立即爆炸!

站在他身旁的肖楊很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聶翠英,見她仍舊全無反應地立在原地,便也沉聲開口:“你的丈夫和女兒還在等你回去。”

她單薄的身影晃了晃。

這一晃又拉緊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萬一她手中的打火機摔落在地炸開,也一樣會引起小木屋的爆炸。事實上他們都不敢輕易開槍,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子彈的熱量會不會造成高濃度煤氣的爆炸反應,他們不敢冒這個險,隻能寄希望於聶翠英自己放棄打開打火機。

可就在那輕微的一晃過後,聶翠英還是搖了搖頭。

“我沒有資格做晨晨的媽媽。我放不下。”她偏了偏臉,口罩上沿上方的那雙眼睛緩緩轉眸,視線掃過每個警察的臉,“愛人沒了可以再找,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永遠不可能彌補。”目光最後從緊繃著臉的嚴聰身上落到了肖楊那裏,她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時隔兩年,這一生最後一個笑容:“你們懂嗎?”

按下打火機開關的刹那,聶翠英終於在肖楊眼裏看到了慌亂。

八年前她陪著蔡月晴一起向刑警大隊長下跪、請求他們一定要查明真相還蔣元明清白時,大隊長轉身離開,隻有一旁的肖楊皺著眉頭將她們扶起來。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刑警。而五年前,他成了新一任隊長,卻和八年前那個掉頭就走的人一樣,將她們拒之門外。即便是麵對責備和辱罵,也隻從頭到尾神色寡淡地沉默。

這麽多年以來,聶翠英一直想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到底有沒有心。

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她卻懂了。不是他們沒有心,而是並非世上所有人的痛苦,他們都在乎。

滾燙的氣流推開她的身軀,火光彌望的瞬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兒時的夏天,她和蔣元明爬上菩提樹,蔣一銘坐在樹下歇涼,蔡月晴拿了洗幹淨的西紅柿,笑盈盈地仰著頭招呼他們下來吃。她沒有父母,蔣家就是她唯一的家。

而蔣家人,也永遠是她的家人。

小木屋被劇烈的爆炸轟垮,震碎了地下室的頂燈,火花暴露在滿室濃厚的煤氣中,再一次引發了爆發!

早在第一輪爆炸時就陸續趴下的警察這才意識到這間屋子底下還有間地下室,然而爆炸已經震塌了水泥地板,連同屋子的殘骸,霎時間就堆擠著填埋了地下室的空間!

爆炸的動靜還沒收尾,嚴聰就不要命地爬起來,朝著那堆還冒著火光的廢墟衝過去:“小溥!”

肖楊也跟著起身,卻沒有跑上前,隻靜立在原地,視線一遍又一遍地掃過木屋的廢墟。聶翠英應該是事先在屋子裏澆了汽油,斷壁殘垣間到處都是火光,木頭劈裏啪啦地響,要不是屋子因爆炸而碎片四散,早有滾滾濃煙汙了山脈的翠色。

已經有警察找到了聶翠英被炸飛的屍體,但沒人發現喬茵和嚴呈溥。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他們多半是在地下室。

也就是說,在經曆過剛才的爆炸之後,他們還被埋在了這堆著火的殘骸底下,生死不明。

“小溥!爸爸來了!小溥!”嚴聰幾乎是發了瘋地在掀那些滾燙的殘骸,嘴裏不停吼著嚴呈溥的乳名,徹底沒了理智。

“肖隊,119還要十五分鍾……”報了火警的警察跑到肖楊身邊匯報,一抬頭看見他的臉色,喉眼裏的話竟差點兒給嚇得咽回去,“十……十五分鍾趕到……”

肖楊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他像一尊雕塑似的立在那裏,麵色鐵青,薄唇緊抿,臉部的每一寸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額角的青筋也浮現出來,垂在身側的胳膊僵硬,右手緊握著槍,渾身上下好像隻有那雙眼睛還在四處搜尋著什麽,臉上沾了不少灰塵也渾然不覺。

他正處在一種神經高度緊張的狀態,周圍任何一點動靜都強烈刺激著他的大腦,但他集中注意著那片廢墟,近半分鍾後才猛然一動,停頓兩秒,忽然就衝著廢墟中的某個方向衝了過去!

那是小木屋的東南角,肖楊避開冒著火光的木屋殘骸,彎下腰就狠狠掀開一段著了火的房梁:“喬茵!”

房梁底下還層層疊疊堆積著別的殘骸,可將這段房梁一掀,底下隱隱傳來的聲音就清晰了:“肖楊!我們在這裏!”

“喬律師……喬律師!”十餘米外的嚴聰也聽見了喬茵的聲音,趕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幫著肖楊一起搬開那些壓住她的雜物:“喬律師!喬律師你跟小溥在一起嗎!”

其他警察見狀亦趕忙跑上前幫忙。

喬茵悶悶的聲音從底下傳上來:“我們都在!”沒一會兒底下便響起了嚴呈溥帶著哭腔的叫聲:“爸爸——”

“誒!小溥!”嚴聰欣喜若狂,“小溥別怕,爸爸馬上救你出來!”

倒是肖楊沒有再出聲,隻抓緊將埋住他們的殘骸搬開。

他們幾個人合力,很快就把開出一個小口來。喬茵用胳膊撐著一塊木板護住腦袋,見頂頭的重量輕了,便使勁撐開木板,好讓懷裏的嚴呈溥能出去:“小心點,把孩子先抱出去——”

小朋友剛被抱出來,就又有沙石和碎塊往裏頭滑。地底下的土濕軟,他們擔心再搬動其他的殘骸可能讓地陷下去徹底把她埋進土裏,隻好盡可能打開這個口子,想把她拽上來。

“不行,”喬茵被底下燃著的木塊冒出的濃煙嗆得咳嗽,灰頭土臉的模樣很是狼狽,“我一隻手和一隻腳都被銬住了,動不了……”

“不要急。”肖楊替她拉住那塊木板好減輕她的負擔,又伸了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左手,聲色略顯沙啞,語氣卻已經恢複了平靜,“119很快就過來。”

嚴聰已經抱著孩子趕去了附近的診所,其餘的警察都開始分工行動,隻留了肖楊和另外兩個警察在現場,他們負責聶翠英的屍體和檢查還有沒有殘餘的危險物品,而他還抓著她的手等在原地。喬茵一開始確實是有些怕的,但聽到肖楊冷靜如常的聲音也就慢慢靜了心。

“我不急,你們趕過來了就好……”她隻是還有點兒頭暈,“那個人呢?”

外頭的肖楊沉默片刻才答,“死了。”

喬伊心裏頭就有那麽幾秒的空。她想了想又問:“外麵還在著火嗎?你在這裏會不會有危險?”一想到剛才那樣的爆炸還可能再來一次,她就不由地捏緊了他的手,而後鬆開,“要不先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反正待會兒119就要來了……”

“沒事。”腦袋頂上響起的聲音口吻卻平淡而不留質疑的餘地,緊握她手的力道也一點沒放鬆,“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可能有點擦傷吧,不嚴重。地下室裏麵還有個小房間,我跟小溥被關在那裏。爆炸之前我讓小溥把鐵門關上了,頭上都淋了水,還找到了木板護著腦袋,所以沒怎麽受傷。”她把事情的經過簡單交代了一遍,也好活動活動昏昏沉沉的大腦,“就是頭有點暈,可能吸了一點煤氣……”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不要亂動。”

兩個小時後,消防人員將喬茵從廢墟底下救了出來。

肖楊親自把她抱上了擔架,但沒有陪她上救護車去醫院。“我先讓小陳通知黃玲。”俯身用前額貼了貼她的額頭,他半垂眼瞼看向她的眼睛,“等處理完這邊的事再去看你。”

剛想要叫他先別通知她父母,沒想到他竟先一步會了她的意。

喬茵點點頭,翹起嘴角對他笑笑,“注意安全。”

她被送到了市裏頭最大的醫院。做過檢查以後,的確沒什麽大礙:除了身上幾處擦傷,就隻有輕微的煤氣中毒和腦震**。為了以防萬一,醫生讓她留院觀察一晚。嚴呈溥也被送來了這間醫院,由於爆炸的時候喬茵一直把他死死護在懷裏,他隻受了點驚嚇,還有胳膊上兩個小擦傷。

嚴聰帶著前妻和孩子來喬茵的病房給她道謝,都說她是孩子的救命恩人,改天一定要好好答謝她。喬茵怎麽推也推不掉,隻巴望著這事兒過了以後在肖楊耳邊吹吹風,叫他勸勸嚴聰不要這麽見外。

他們一家前腳剛離開病房,黃玲後腳就來了。

她臉色可以說是慘白的,平時打點得漂亮的長發有些淩亂,可見來得很急。進來見了喬茵對自己傻笑,黃玲便又掉頭出去找醫生問了情況,確認喬茵腦子沒壞才重新回到病房,站在病床前頭瞪了喬茵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你——”一句話憋了許久,黃玲搖著腦袋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命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點頭表示讚同,喬茵半躺在病**,手托下巴若有所思:“我覺得這跟我每年堅持去南嶽拜佛有關。”說完她又下了決心,抬頭看看黃玲,“下個月中秋要放假,我還得再去拜一次。最近太倒黴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求個桃花運也可以啊。”

結果黃玲差點就把手裏的包砸她腦門上去。

“這事兒你也打算瞞著你爸媽?”過了好半天她才平複了情緒,坐到床邊上抬喬茵的胳膊這裏瞅瞅那裏瞧瞧,好像還不大放心,想檢查她有沒有哪裏骨折了。

喬茵心不在焉地往她帶來的水果籃那兒瞟,肚子一早就餓了,“又沒缺胳膊少腿,少讓他們操點心比較好。”

“你就不怕我操心!”黃玲直接卷起床頭櫃上擱著的報紙砸她的腦袋,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又忽然泄了氣一般垮下肩,挪了挪屁股往喬茵身邊坐近了些,擰起秀氣的柳眉很是不解,“說真的,我以前也沒覺得你有這麽倒黴啊。最近怎麽真跟撞了邪似的?不是上哪兒招惹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怎麽可能。”喬茵笑著摸摸額頭,沒把她的話當回事,正心心念念想著吃的呢,“誒,我餓了……你給我買份飯回來唄?”

要不是早就清楚她這德性,黃玲真恨不得胖揍她一頓了。可到底是這麽多年的閨蜜,最後她也隻瞪了瞪喬茵,就拎了包出去給她買了份清淡的盒飯。把盒飯拎回來的時候,黃玲又有了新的想法,一邊坐下一邊嘀咕:“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是自從跟肖楊熟起來,就不停碰上倒黴事……我說你倆是不是八字不合?還是他克你啊?”

這麽一句話聽得正狼吞虎咽的喬茵差點被米飯嗆到,真有些汗顏,“克什麽啊!跟肖楊有什麽關係!”

前幾次還好說,這次不就是因為他嗎?黃玲沒跟她回嘴,隻心裏頭這麽想著。她決定改天一定要問肖楊要到他的生辰八字,跟喬茵的一起拿去算算。在她看來,有些事還真不能不信這個邪。

兩人又拉拉雜雜聊了些別的,大約是輕微腦震**還沒恢複,喬茵一直覺得昏昏沉沉,還沒到晚飯時間就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倒是有聽到談話的聲音,像是黃玲在跟什麽人說話。

又過了一段時間,喬茵感覺到有人揉了揉自己額前的頭發,動作很輕。

她總覺得該是肖楊來了,就強撐著睜開眼,看到的還真是肖楊。他就站在床邊,剛要收回手呢,便見她張開了眼睛瞅著他,眼兒彎彎地笑起來:“肖楊。”

接著她就要坐起來。肖楊彎腰替她豎起枕頭好讓她靠著,麵上一如既往沒什麽情緒,“頭還暈麽?”

“還有一點。”喬茵靠上柔軟的枕頭,為了叫他放心,又笑眯眯地開了個玩笑,“嗯……說不定你親我一下就不暈了。”

沒想到肖楊抬起眼瞼用他那雙撩人的鳳眼瞧她一眼,居然真的就俯下/身吻住了她。

他這一吻相當用力,甚至伸手扶住她的後腦勺將她壓向自己,頗為強硬地撬開她的唇齒交纏。喬茵便聞到了他身上香煙的氣味。她一早就注意到肖楊有個習慣,隻在壓力大的時候抽煙,而且還是一根接一根沒完沒了的抽。

她知道他這回是真為她緊張過頭了。

至於八字不合什麽的,我們要相信科學_(:3∠)_

老肖不會放著蔣元明的案子不管的,會跟喬妹聯手翻案。不過過程就不會詳寫啦~

今天更新得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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