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時間回到一月五號。

這個月剛過去五天,市公安局已經接到兩起失蹤案的報警。由於失蹤者都是成年男性,失蹤前一晚又都在小旅館開過房,這兩起失蹤案最終需要並案處理。嚴聰按照肖楊的吩咐整理了一下去年尚未解決的失蹤案,結果又找出了三起類似的案子。

五個失蹤者的工作完全不同,生活圈也沒有任何交集,因此警方一開始的調查方向便傾向於黑市*器官交易。

“但是謝之正不符合低危人群的標準,他私生活混亂,屬於高危人群。”嚴聰搖搖腦袋,挑出其中兩個失蹤者的身份來排除這種可能性,“李寧就更不對了……他是一家私營企業的老板,通常不可能成為目標。”

“這麽看,拐賣人口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也就是說,還是連環殺人案的可能性比較大?”一旁仔細聽了一會兒的陳波忍不住開口,“可是最早失蹤的譚國靖……從去年三月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不停翻著五個失蹤者的資料,眉頭緊鎖,“而且這五個人的聯係到底在哪裏?不同的工作、不同的家庭、不同的交際圈……”

兩人的推測都有道理。肖楊的視線掃過白板上每個失蹤者的照片,直覺告訴他這多半是連環殺人案。有時在線索極少的議案麵前,能夠派得上用場的往往是從事刑偵工作多年以來的直覺。再者,根據失蹤者的類型將幾種可能的情況排除,剩下的也就隻有連環殺人。

“繼續查。”他說,“一定還有我們漏掉的信息。”

陳波便負責繼續組織調查幾個被害人之間可能存在的聯係,而肖楊和嚴聰則是先前往李寧失蹤前登記入住的旅館進行調查。李寧是最後一個失蹤者,一家私營企業的老板,本地人,家住郊區的高級住宅區,失蹤當晚告訴家人自己要去談生意,結果卻在一間地理位置偏僻的小旅館登記入住。

“李寧的家人說他平時談生意住的都是大酒店。也是,哪有人談生意會來這種小旅館。”開車前往這間旅館的路上,嚴聰眯了眼抽完一根煙,“你說他一個大男人,晚上來這種鳥不生蛋的旅館開房,能是幹什麽?”

開車的肖楊沒有搭腔。

等來到那間小旅館,嚴聰自然是先去調看旅館走廊的監控錄像。李寧是在一月七號晚上九點到旅館登記入住的,他提前三天預定了房間,顯然早有要過來的計劃。旅館的客房清潔員在今早經過時看見房卡掉在了門外,而房門依然關著,於是用房卡打開門察看,在房間內發現了一灘血跡和破碎的花瓶。

肖楊走進房間後,眼尖的小陳趕緊跑上前來匯報情況:“失蹤者的衣物和隨身財物都沒有被帶走。房間裏有打鬥的痕跡,從地毯上的血跡判斷,犯人應該是用花瓶砸中了失蹤者的腦部,在其昏迷時將其帶走。”

整間房的天花板、牆壁和家具都已經噴上了魯米諾,在紫外線燈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部分血跡。古怪的是,在地毯上那灘血跡附近的家具和牆壁上,血跡反而沒有天花板上的痕跡清晰。

“現場的指紋和血跡都已經提取送去檢驗了嗎?”肖楊收回逗留在天花板上的視線,看向身邊的小陳。

小陳點點頭:“目前隻有地毯和天花板上的血跡沒有被破壞,犯人多半是用漂白劑對現場進行了清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但很奇怪,窗台上的腳印並沒有被清理幹淨。”而後又補充,“另外,我們在床底發現了失蹤者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正要撥打報警電話,所以失蹤者很可能在遭到攻擊前已經察覺到了危險。”

稍微頷首,肖楊走到窗邊查看窗台上的腳印。統共也就兩個腳印,方向一進一出,從大小和形狀來看應該是男性的腳印。這時候嚴聰也趕了過來,邊朝站在窗戶這邊的肖楊走來,邊交代自己的收獲:“監控錄像拍到有個男人在晚上十點半進了李寧的房間。畫麵不清楚,對方又刻意避著攝像頭,所以拍不到臉。”

他說著便也停步在窗台邊,順著肖楊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窗台上的較硬:“腳印?還有人從窗口進過這個房間?”這一點著實是讓他驚訝的,“那犯人豈不是至少有兩個?”

“不一定。”肖楊麵上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修長的食指指了指那個顯然是爬出去時留下的腳印,“兩個腳印比起來,左邊這個要淺得多,很可能是偽造的。”他說完又不緊不慢地將手攏回兜裏,“而且犯人既然有時間和精力對現場進行dna破壞,就不可能會漏掉這麽明顯的線索。到底有沒有第三個人進入過房間,還是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說。”

語畢,他抬眼看了看嚴聰,“能確定十點半進來的那個人是男人麽?”

嚴聰肯定地點頭:“我也覺得很奇怪,所以仔細看了很多遍。雖然看不到臉,但從身型和動作習慣來看,是個男人沒錯。”他想了想,“再去問問前台吧。”

然而當晚值班的前台說法也和嚴聰的判斷一致。

“是個男人。”連續被問了好幾次,前台也有些不耐煩了,顯然對警方的不信任感到不解,“長得比較清秀,但絕對是個男人。我們做前台的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不可能連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來。況且他模樣好看,我還多看了幾眼。”抿了抿嘴,她還覺得警察有點兒大驚小怪,“其實男人跟男人來開房,也不少見。附近就有個同性戀酒吧……為了不惹人注意,他們經常都選我們這種小地方開房。”

他們於是沒有再接著詢問,而是趕往首個失蹤者趙康德居住過的旅館。

照理說,如果犯人首次作案的對象就是趙康德,那麽在案發地點留下的線索應該最多。可距離案發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十個月的時間,在初次調查結束以後,現場又繼續作為客房供客人休息,可以說早就被完全破壞。

肖楊和嚴聰在這裏沒有找到什麽線索,因此又前往下一個案發現場。

路途中肖楊給陳波打了一通電話,提醒他在對失蹤者的周邊關係人進行問詢時,要記得落實失蹤者的性取向。

這天他們總共跑了三個案發地,基本沒有重大收獲。倒是晚上拿到了鑒定結果,李寧住的那間旅館房間裏,血跡來自於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dna跟李寧的dna吻合。”小陳把鑒定結果遞交給肖楊,同時做了簡單的匯報,“不過很奇怪,地毯上那灘血不是李寧的血。”

接過鑒定結果,肖楊問他:“指紋呢?”

“指紋也基本都被擦除了,少數幾個地方留下的都隻有李寧的指紋。”

“那就不好確認案發當時到底有幾個人在現場了。”站在一邊的嚴聰聽了便皺了眉,正好這時肖楊的手機響起來,他看著肖楊掏出手機,順口問了句:“陳波的電話?”

點了一下頭,肖楊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擱到耳邊:“陳波。情況怎麽樣?”

“確認了兩輪,幾個失蹤者確實沒有任何交集。另外也可以確定他們的性取向都正常。”電話那頭的陳波似乎走得很急,耳邊有寒風呼呼刮過,“但是按照你說的,我還是發現了幾個失蹤者之間的共同點……”他稍微頓了頓,“譚國靖、趙康德、謝之正還有衛孔……他們四個都沒有結婚,而且失蹤前不久都跟女友分了手,原因是男方出軌。隻有李寧一個人不一樣,他結了婚,也沒跟他老婆離婚。”

“嗯。”肖楊簡單地應了一聲,麵色平靜,“不在場證明確認了嗎?”

“除了李寧的老婆江寒以外,其他人都確認了,隻有兩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陳波如實回答,“我跟老孫正在往李寧家趕,已經現叫小陸他們回去給你匯報情況了。”

“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肖楊就隨手拎了外套起身,一麵穿上外套一麵朝門外走,隻這麽交代嚴聰:“我去一趟李家。待會兒小陸他們回來,你聽完情況就告訴我。”

嚴聰忙不迭點了頭,“好。”

但肖楊一路走出局子,卻沒有順利離開。他剛走下公安局門口最後一級階梯,一個裹著灰色厚棉襖的女人就小跑向他。她微眯著眼,神情有些膽怯,走近後確認肖楊穿的是警服,才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胳膊:“您好,請問……陳波陳警官在嗎?”

肖楊不著痕跡地審視了她一眼,眉目間的表情就和夜裏刺骨的寒風一樣不帶感情,眼角微微上揚的鳳眼跟結了冰似的視線凍人,“他不在。您找他有什麽事?”

“哦,是這樣……他今天上午來過我家一趟,是問趙康德的事。”或許是被他的神態給懾住,女人講話都有點兒磕磕巴巴,“有些話,因為我父母在,我就沒跟陳警官說清楚……所以我想來找他。”她好容易說完,才想起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於是補了一句,“我……我叫胡珊。”

肖楊心裏便大致有了底。“請跟我進來。”他側身示意她跟上,“我叫肖楊,是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你還有什麽沒跟陳警官說清楚的,可以跟我說。”

點點頭跟上他的腳步,胡珊膽兒小,憋了許久才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答應:“好的。”

六天後,喬茵在律所接到小陳的電話,立刻寫了延期開庭的申請托陳敏怡帶去法院,再給她的當事人打了電話說明情況並道歉,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醫院。

路上她一個沒注意闖了三個紅燈,在停車場倒車時還差點刮到了別人的車,完全慌了手腳的狀態讓她自己都措手不及。喬茵跑進醫院的時候腦子已經一片空白,她一直以為自己越是遇到緊急狀況越能冷靜下來,哪怕是在自己的性命遭到威脅情況下她都能夠正常思考,可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已經完全不能運作,她甚至好幾次跑錯方向,一想到肖楊可能出什麽事,她整個人都快瘋掉。

喬茵有點頭暈目眩,前陣子疲勞過度時出現過的症狀再發,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遺傳性精神病,不然怎麽會精神錯亂到找不到方向?

“喬律師!這裏!”小陳的聲音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

喬茵的眼睛出現了短暫性失明,她眼前全是黑霧,幾乎什麽都看不到,但還是本能地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身體失衡差點摔倒——幸好小陳扶住了她,一聽到是小陳的聲音,她也顧不上自己的身體狀況,借著他胳膊的力量盡可能站直身體:“情況怎麽樣?”

小陳的嗓音也還有些抖:“子彈打中了肺葉,很危險,已經進搶救室快一個小時了……”

其實在喬茵趕過來之前,小陳已經差不多平複了情緒。可他老遠看見喬茵的時候,是真的被她嚇到了——她一頭長發被外邊的風刮得很是淩亂,衣衫也因為來得太急而稍顯不整,一張臉就像得了絕症一般慘白如紙,那雙大眼睛更是可怕,眼神空洞洞的好像失去了焦距。

要不是腦子還清醒,小陳真會以為喬茵也中槍了。

不過喬茵的情況似乎不比中槍好到哪裏去。她點了點頭,兩腿就一軟,整個人都險些癱下來。小陳一驚,趕忙扶穩了她:“誒喬律師——”

她自己也伸了手扶住一旁的牆壁,臉上神情又冷靜下來,搖搖頭說:“我沒事。”視野稍微亮了一些,她摸索著找到牆邊的椅子坐下,又問小陳:“通知他父母了嗎?”

“通知了,伯父伯母在外地看親戚,要趕回來至少得七個小時……所以我趕緊又通知了你。”小陳跟她解釋。

喬茵頷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視線慢慢恢複清明,而後抬了頭看看小陳:“送醫院……送得及時嗎?”她其實也不太確定自己在問什麽,“好好的怎麽會受傷?”

“是意外情況……”小陳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解釋,又挨個兒摸了摸兩邊的口袋,總算找出一包紙巾來,拿出一張紙巾給她:“喬律師你別急……”

接了紙巾,喬茵才意識到自己在掉眼淚。

那次肖楊喝醉以後,喬茵想了很久。她覺得他真是太累了,幾乎什麽事兒都能聽出來、看出來、猜出來,包括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她想如果換做自己,肯定不能負擔這麽多東西。

可現在,喬茵開始不受控製地自責。她怎麽就不能像他一樣什麽事都能聽出來、看出來、猜出來呢?明明頭幾次她有危險的時候,他都及時趕過來了。但角色一調換,輪到他有危險,她卻不僅什麽都做不了,還連一點事情的經過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能確定地告訴自己,她會不會永遠地失去他。

這感覺來得太快,又太可怕。像極了她小時候眼見著沈燕芳爬上陽台的護欄,隻能拚了命地哭喊,仿佛全世界都拋棄了她,絕望而孤立無援。

喬茵終於意識到,也許死亡對於她來說,遠不及親眼看著她愛的人死去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堅持小虐怡情大虐傷身原則……

請相信我是親媽!

這個案子的犯人還沒有正式出場w

話說終於破二十萬字啦,撒小花~\(≧▽≦)/~

昨晚發燒了所以沒更新,在微博請了假,求小天使們原諒t^t

求不要拋棄窩t^t 君子聚義堂 天生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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