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攻心計（26）
須臾，一個小廝匆匆忙忙跑進來，湊在杜善仁耳邊低聲嘀咕了一陣。
杜善仁放在水壺，慈眉善目的臉上露出不合時宜的陰險笑容，渾濁的眼睛中，精光乍現。
“通知他們，明日即可動手！”
“是。”男仆領命，低頭退出花廳，去將老爺的命令，傳達給需要知情的人。
杜善仁縱目遠眺，目光仿佛迷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似自言自語道：“顧家小兒，自取滅亡，這一次，沒了童冬月的幫忙，看你還能用什麽同老夫鬥法！你不讓老夫好過，老夫斷然也不會讓你活的輕鬆！”說著，神情忽然柔和起來，“冀兒，義父馬上就要給你報仇了。韻兒，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光明正大地陪在爹爹身邊了。”
他一大把年紀，為什麽還如此不要命地拚，無外乎就是為了兒女。
……
夜裏，烏雲密布，黑漆漆的天空，猶如一張張開的惡魔之口。
蝶舞站在院外，看著不遠處花園中的花花草草愣愣出神，心間有千般思緒，無聲無息地悄然流動。
泉水般的迷離眼眸中，**漾著濃鬱憂思，眉頭緊鎖，愁腸百結，喃喃低語：“不能再等了。”
再這般等下去，她就快要控製不住了。
“什麽不能再等了？”
身側忽然響起玉石相擊般的清朗嗓音，蝶舞大吃一驚，側頭看見一襲青衣、長身玉立的顧向黎，麵帶微笑地注視著自己。
蝶舞略顯呆萌的表情，讓顧向黎不禁莞爾，抬手，將一件繡著銀絲牡丹的鬥篷，輕輕披在蝶舞身上，輕笑道：“入夜風涼，姑娘莫著涼了。”
蝶精會著涼嗎？
顧向黎未曾多想，蝶舞也沒有深究。
顧向黎小心地係好繩索，蝶舞抬頭凝視，隻見他淺笑盈盈，目光幽深而清澈，沒有一絲自己早已見慣了的邪念。
公子如玉，溫潤入心。
蝶舞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在這一刻，徹底沉淪了。
顧向黎挪腳，和蝶舞並肩而立。
蝶舞似乎十分為難，言辭吞吞吐吐：“城主，我……”
顧向黎無所謂道：“密宅的事情，姑娘其實不必在意，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想其他的法子。”
蝶舞微微低頭，舌頭微苦：“可城主救我，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顧向黎眺望漆黑夜空，語重心長道：“世事無常，最初的設想，往往與結果不相符合。或許是不能做到，也或許是不想做到。”
蝶舞死寂的眼眸，燃起火苗，語調依舊平淡，但語氣中有了不易察覺的急切和期待。
“那城主呢？是不想，還是不能？”
顧向黎雙手負背，繼續放縱目光，在黑夜中盡情馳騁，輕輕地歎息：“我是不忍，我是不舍，所以不想。”
蝶舞走到顧向黎前麵，抬頭，勇而無畏地直視眼前的男人，她知道這個男人，心裏有一堵厚厚的冰牆，但她此刻無畏無懼，眼中熊熊火焰，仿佛有溫度，可以讓灼化寒冰。
“城主，如果我幫你的話，可否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不計較名分，隻求有一安身安心之所！”
她是精，但她也跟所有世間所有普通女人一樣，想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有一片淨土可以生存，有一個男人替自己遮風擋雨！
顧向黎笑意不改，無比認真地承諾道：“隻要願意，我就願意。”
“我……”
院內傳來哐當一聲，好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
蝶舞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瞬間變色。
“我去看看。”
“好，我陪你。”
兩人走到屋內，隻見蝶舞那一盆隻剩下枝幹的牡丹花被打碎了，遍地花盆碎片和泥土。
丫鬟驚恐萬狀地跪在地上，大聲求饒：“城主，蝶舞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蝶舞似乎生氣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沒開口。
顧向黎大怒，抬腿一腳將丫鬟踹倒在地：“一盆花都照顧不好，要你何用？！”
丫鬟更加惶恐，重新跪好，連連磕頭：“城主饒命！城主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半晌，蝶舞認命似得歎了口氣，側頭對顧向黎說道：“城主，我看她不是有心的，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顧向黎厲聲嗬斥道：“看在蝶舞姑娘的麵子上，就饒你這一次，你記好，城主府不養廢物！”
丫鬟誠惶誠恐，一個勁兒磕頭：“奴婢知錯了！謝謝城主、蝶舞姑娘的不罪之恩！”
蝶舞於心不忍，說道：“好了，你起來吧，找個花盆把牡丹苗重新栽好，雖然它不成器，但在它死之前，我不會放棄它的。”
“是，奴婢這就去。”丫鬟站起來，低頭跑出屋子。
蝶舞看顧向黎怒氣不減，柔聲安慰道：“城主，區區小人，不值得為她生氣。”
顧向黎搖頭：“沒有，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再來看你。”
見顧向黎要離開，蝶舞著急，貿然伸手抓住了他他的手，說道：“城主！不要走！”
顧向黎茫然回頭：“姑娘還有事嗎？”
蝶舞眸光黯淡，眼眶淚光閃閃，苦笑道：“時辰還早，城主就不能陪陪我嗎？”
顧向黎笑道：“當然可以，榮幸至極。”
蝶舞破涕為笑：“城主可否在門外稍後片刻，容我換身衣衫。”
“好。”顧向黎欣然應允。
在門外等了大約一刻鍾左右，蝶舞身著一襲紫羅蘭留仙裙出現在顧向黎麵前，香腮雲鬢，媚眼如絲，氣若幽蘭，端的是萬般風情，渾然天成。
顧向黎眼眸劃過驚豔，竟然看呆了。
蝶舞輕聲喚道：“城主？”
顧向黎聞聲清醒過來，自嘲一笑：“顧某失禮了，姑娘見諒。”
蝶舞搖頭：“能得城主青睞，是蝶舞前世修來的福分。”
說罷，施施然走下台階，平舉雙臂，低頭一禮：“城主，蝶舞妄自尊大，還想為城主獻上一舞。”
顧向黎笑而頷首：“顧某的榮幸。”
蝶舞翩翩起舞，開始舒緩，腳步由緩漸快，相比之前那一隻舞的極盡優雅，這一隻舞，顯得激進壯烈許多，即使沒有激烈的配樂，顧向黎也感受到了蝶舞的心潮澎湃，以及憤懣而帶來的盎然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