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敗屩聚道(4)

幼童們的麵部表情,漸漸地扭曲起來,臉上全是不合年齡的獰笑。

他們圍著童冬月,手拉著手邊唱邊跳,一再加快腳步。

歌謠中的每一個字,都恍若邪惡咒語,逐步蠶食著她的理智和清明。

童冬月試圖走出包圍圈,但奇怪的是,她始終在原地打轉。

這個陣法詭譎,能殺又能困,除非修為在布陣人之上的修道之人,亦或者是修習陣法的高手,除這二者之外,幾乎沒有活著走出去的可能。

童冬月頭暈腦脹,腦袋裏全是嗡嗡的童謠,一個個熟悉的麵容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她用力搖晃腦袋,企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但收效甚微。

如此下去,隻怕她也會被控住心神。

忽然間,靈光一閃,憶起從前看道士做法時走的禹步。

心念及此,當即運用起來,按照北鬥七星的位置步行折轉,晃晃悠悠踏在罡星鬥宿之上,宛如醉漢走路。

隻是這步罡踏鬥的玄妙步法,豈是一個外行人能隨意運用的?

她照貓畫虎走了幾步,每移動一步就好像被千斤大山壓頂。不過,雖然艱難,但好歹幫她擺脫了原地打轉的尷尬。

走了幾步後,離邊緣近了些。她見看正北方向,一個站在圈外的男童,手持一柄三清鈴,有節奏地左右搖晃。

心中有數,隻要破了三清鈴,應該就能化解眼前的困境。

她又走了幾步,每前進一步,頭頂的重量就加幾分,最後她不得不用手撐住頭頂無形的重物。

還有三步!

童冬月一手撐著頭頂,用盡全力邁進一步。

還有兩步!

頭頂的重量增加一成,她還是硬挺著又走了一步。

哢嚓。

一陣劇痛從手臂上傳來,身體陡然一沉,單膝跪在地上。

童冬月將銀雪放在地上,左手也迅速撐住頭頂的重量,咬著牙緩緩站起來。

豆大的汗水一滴滴從額頭上滾落下來,眉心不自覺地皺成了疙瘩字,她努力支起頭,但還是忍不住弓著身子。

還有…最後…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童冬月拚盡全力,終於走到了邊緣,心中的大石一半落地。

她若是堅持不住,且不說顧向黎,就連她自己也會命喪今晚。

那些孩童仍在肆意地歡笑,見她走到近前,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對她視而不見。

必須打開一個缺口,方有可能從陣中闖出去。

然而,這個時候,她半隻手也騰不出來,手臂上的重量已經到達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如果掌控不當,哪怕再多用半分力,都可能心脈俱碎、萬劫不複。

盡管如此,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八成功力運至雙臂,剩下的盡數貫注於右腿。

深吸一口氣,將頭頂無形重量向上一拋,同時飛出右腿,疾踢正前方的一個幼童。

幼童應力倒下,童冬月胸中氣血激湧,一口熱血湧至喉頭,哇地一口噴了出來。

童冬月不敢耽擱,趁著轉瞬即逝的時機,強忍住劇痛飛撲出來,直徑摔到地上。

童冬月強打起精神,抹一把嘴角的鮮血,拚命站立起來,垂著右臂,踉踉蹌蹌撞向木然的搖著三清鈴的孩子。

童冬月走到孩子麵前,捏住他手腕處的穴位,將三清鈴取下。擦了嘴角的血破掉它的法術,原本簇新的銅鈴一陣“哢哢”作響後,龜裂為一地碎片。

一縷青煙從鈴鐺中逃出,飛向屋頂的方向。

童冬月欣慰一笑,控製不住地頭暈目眩,雙眼一黑,無力倒地。

就在三清鈴被破的那一刻,三百裏之外的一處道觀裏,一個道姑打扮的年輕女子死死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神情怨憤地盯著香案上燃成灰燼的草人。

術法被破,施法之人當然會被反噬而受傷。

女子眼中盡是怨毒之色,恨不得馬上將破解自己術法的人生吞活剝,冷冷一哼:“居然破了我的‘泰山壓頂’,想不到明城之內居然還有這般人才!”

……

別看童冬月從圈子中央走到圈外,短短不到一丈的距離,卻耗盡了所有力量,顧向黎的一魂兩魄回歸,也沒有立即蘇醒,過了大概半刻鍾,緩緩醒轉過來。

顧向黎搖了搖昏沉的腦袋,發現自己還躺在房背上,緩緩坐起來,左右環顧,看不見童冬月身影,心中疑惑。

他記得自己突然昏倒,然後就意識全失,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何事,但他能猜到,期間定有發生意外,而且,他完全有把握肯定,童冬月絕對不會撇下他自己逃命。

稍稍恢複後,躍下屋背,晚上的那些娃娃全都消失了,但見地上躺著一個人,側身背對著他,銀雪也被孤零零地扔在一旁。

顧向黎見童冬月紋絲不動,好似死了一般,心沒由來地擰了一下,旋即大步奔過去,用力搖了搖童冬月的肩膀。

“童冬月,你死了?”

童冬月感覺到手臂傳來的刺痛,有了一絲清明,勉強睜開眼睛,看見顧向黎活了過來,張了張嘴,努力擠出一句話:“你才死了!”

語畢,眼睛又頹然閉上。

雖然童冬月表情還是冷冷,但語氣卻又兩分孩子氣,顧向黎聽了忍俊不禁,他見童冬月又暈了過去,拍了拍童冬月的臉頰,說道:“怎麽又暈了?醒一醒!”

顧向黎又叫了幾聲,童冬月沒有再給出任何回應,便不再呼喊,撿起銀雪後,將童冬月從地上抱起來往回走。

這個路口距離顧府不遠,以他現在的腳程,不到兩刻鍾就能到家。

……

翌日,童冬月從一個噩夢中忽然驚醒,睜開眼睛,對上青黛秀美的麵容。

“童姑娘,你終於醒了!”青黛見童冬月蘇醒,欣喜異常。

童冬月略微打量了一下,這裏不是她的房間。

骨折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固定好了,就是活動不太方便。

慢慢坐起來,腦子不太清晰,發了一會兒呆。

青黛問道:“姑娘要起來了嗎?”

童冬月點頭:“嗯。”

“好,姑娘手受傷不方便,青黛幫姑娘穿鞋。”青黛拿起童冬月的靴子,幫她穿在腳上。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她手一動,這才發現左臂也是酸疼無力,但她還是堅持自己動手。

童冬月堅持,青黛不好意思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