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端倪(5)

張冀第二次回府時,接近子時,就在童冬月和顧向黎,以為他不會再出去的時候,兩刻鍾以後,他再一次從角門走了出來。

童冬月和顧向黎對看一眼,戴上麵鏡,心照不宣地跟上了對方。

張冀行事極為警惕,走路的時候,一直不斷向後張望,生怕有人跟蹤,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童冬月和顧向黎怕被發現,沒敢跟得太緊,張冀一路向東,走了大概百來丈,路過一條又窄又深的巷子,他原本已經走過了,又忽然止步轉身,走回巷子口,左右張望幾眼,才進入巷子內。

童冬月和顧向黎隱身到牆角後,等確定安全後,才跟上去,不過到了巷子口一瞧,兩人有點傻眼,人居然不見了!

他們腦海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難道張冀發現他們跟蹤,所以故意隱藏起來,引他們現身?!

很快,這個可能性被否決掉,因為一直沒人出來抓獲他們。

兩人猜測,巷子裏是不是藏有密道,張冀從密道遁走了?

摸索一番,密道沒有發現,倒是看到幾個老鼠洞。

兩人相顧無言,看來這個張冀,比他們想的還要神秘莫測。

這裏跟丟了,但計劃的事情,還得按部就班的完成,立馬掉頭,回到杜府。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出了夜間值守的奴仆,所有人都已入眠,兩人選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翻牆進入府中。

兩人分頭行事,童冬月負責杜紫韻,顧向黎去找杜善仁。

顧向黎事先做足了準備,進府之後,直奔杜善仁臥房所在。

杜善仁房外,也有下人值夜,他敏捷地躍上房背,撬開幾匹屋瓦,觀察屋內情形。

屋內傳來老人不太響亮的呼嚕聲,一切很正常。

另外一邊,童冬月根據記憶,很快到了杜紫韻居住的院子外麵。

院門緊閉,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的光亮閃爍,蒼穹之下,璀璨星光,也未能照射進這黑沉沉的院落。

從高處俯視,仿佛通向地獄的無底深淵,死寂中暗藏無數幽冥厲鬼;又如張開的惡魔嘴巴,等待無知者誤入其中。

夜風拂過,枝影婆娑,樹葉簌簌,但很快又歸於寧靜。

靜,死一般的寂靜,連時光仿佛都被靜止了。

童冬月輕輕一縱,便越入院中,就在她即將著地之時,突然察覺到腳下異常,生生止住下落的趨勢,足尖在纖長的草葉上輕輕一點,淩空騰起,悄無聲息地翻出院子。

就在她剛剛翻出牆那一刻,房門哢嚓一聲打開,黑洞洞門內,走出一個身材高大,堪比男人的佝僂老太,自然是張冀口中的熊婆婆。

熊婆婆身體笨重,但落腳甚輕,基本上聽不到聲響。

“咳咳!”

熊婆婆似乎體虛,捂嘴不斷咳嗽,很不滿意地抱怨道:“老不死的,把個病歪歪的丫頭片子,扔給老婆子就不管了,等哪天老婆子死了,看誰來收拾爛攤子!”

熊婆婆嗓門大,站在院外的童冬月,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沒過多久,院子靠牆角落裏,響起嘩啦啦的水聲,還有陣陣尿臊味飄散出來。

水聲消失不久,又傳來房門合上的聲音,童冬月再度跳入院內,運足內力從院中飄過,流雲掠動般悄然無聲。

緊緊貼在牆上,屋子裏沒有任何響動,聽不出個名堂。

咕……

屋子響起一陣悠長的怪聲,接著那熊婆婆又抱怨起來:“不行,老婆子我快餓死了,小丫頭,你不要亂動,婆婆找點吃食就回來。”

童冬月閃身背到屋子後麵,熊婆婆開門走出來,徑直穿過院子,朝院門走去,動作老態龍鍾,看起來跟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樣。

等熊婆婆走遠後,童冬月進入屋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百鳥朝鳳的屏風,邁步繞進去則是看不清顏色的幕簾。

哈……

哈……

隔著厚實的簾子,童冬月隱約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微弱聲音,好像重病之人喉頭卡著痰,咽不下也吐不出來,隨著呼吸在喉頭不斷顫動。

童冬月不禁皺眉。

盡管充滿了好奇,但她沒有貿然掀開垂簾,隻是伸出左手,輕輕掀開一條縫隙。

觸手綿軟厚重,幕簾居然是棉被做成的。

透過縫隙,一絲微弱的光亮透了出來,適應片刻,童冬月看清屋中情景。

屋子正中,放著一個洗浴用的大木桶,桶內坐著一個背對門口的女子,隻有一個腦袋露在桶外,一動不動。

童冬月掀開簾子,緩步走了進去,四下打量。

四周的牆壁,都被黑色錦緞的棉被,封得死死的,確保不讓任何光線透射出去,也確保外界的陽光不會照射進來。

慢慢走到女子的前麵,正視對方。

這應當是一個極度營養不良的病弱少女,雙目緊閉,麵色呈現不正常的枯黃色,身形幹瘦,骨骼突兀,嘴巴張的老大,露出兩排焦黃而稀疏的牙齒,那些聽到的怪異聲響,就是從她口鼻中發出來。

木桶裏,盛滿了暗紅色的**,藥味與血腥交織在一起,混雜成難以忍受的怪異氣味,又腥又臭,令人作嘔。

幾乎看不出胸膛起伏,童冬月懷疑少女是否還活著,伸出左手去查探女子的鼻息。

就在她的手指剛剛到了少女鼻孔下方時,一直沒有動作的少女,突然睜開了雙眼,直愣愣地瞪著眼前來人。

此情此景,饒是見多識廣的童冬月,也不禁為之微微變色,觸電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慌張後退一步。

等待中,少女沒有進一步動作,毫無預兆睜開的雙眼,很快就重新合上,仿佛剛才那一幕驚變,完全隻是童冬月的幻覺。

童冬月用最短的時間驅散惶恐,二度邁步上前,手依舊伸向少女的鼻子,耐心感受是否有,容易被她忽略掉的微弱氣息。

不知過久,她終於捕捉到一絲極其輕微的氣息起伏。

杜紫韻這般破敗的身體,竟還能吊住最後一口氣不落,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想想昨天被帶進來的乞丐,童冬月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童冬月思潮起伏,正要縮回左手,杜紫韻驟然抬起浸泡在血水中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