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饕餮(18)

童冬月注意力集中在角落中,不曾留心身後,就快要靠近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搭在自己肩頭,心下一驚,抓住那隻手就來了一個過肩摔,一個男人被她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花園中回**,打破季府死水般的寧靜。

這聲音並不陌生,童冬月立即聽出它的主人是誰,正是顧府的二世祖顧向陽。

顧向陽疼得半晌沒能緩過勁,在地上唉呀媽呀一個勁兒痛苦呻吟。

童冬月沒閑情管他,奔向黑黢黢的角落,隻見一切正常,連個鬼影都沒有。

顧向陽狼狽地爬起來,對童冬月抱怨道:“童姑娘,你好端端的摔我我做什麽?”

童冬月扭頭,淡然反問:“你好端端地,突然在我身後出現幹什麽?”

顧向陽一聲不響地站在她身後也就罷了,還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這不是自找罪受嗎?她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那就奇了怪了。

話說轉來,方才她竟未曾發現顧向陽從背後靠近,身為一名行走江湖近十年的捉妖師,委實不應該,如果她的警覺性僅限於此,不知可以死多少回。

童冬月問道:“你方才就在園中?”

顧向陽愣了一愣,點頭道:“嗯。”

童冬月似乎不相信,確認道:“當真?”

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五感何時變得如此遲鈍了。

顧向陽肯定地點頭:“當然啦,不然我專門躲在這裏等你路過不成。剛才瞧你鬼鬼祟祟,打算嚇你一嚇,所以沒有作聲。你倒好,差點把我給摔死來了。”

語氣幽怨不已。

童冬月俯身拱手,誠摯道:“此事是我不對,二公子海涵。”

顧向陽擺手:“你不必當真,我完說著玩的。我陪我娘守歲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改日再見。”

童冬月點頭:“嗯。”

顧向陽一瘸一拐地往朝白茉莉的院子走去,童冬月環顧周遭,確實沒有任何異常之處,隨後也離開了花園。

然而,就在她離開不久,角落中的陰影處,一個人形的影子緩緩脫離牆角,那影子披著一件長長的兜帽鬥篷,整個身體都罩在其中,恍若鬼影。

鬼影嘿嘿一聲冷笑,隨後輕輕一躍,翻過牆頭。

顧向陽來到白茉莉處,敲了敲院門,一個婆子打開院門,一麵將他迎去廳房,一麵對他說道:“夫人尚未梳洗好,公子稍等片刻。”

顧向陽大大咧咧地坐下,雙手擺弄折扇,漫不經心地說道:“知道了,你告訴我娘,梳洗時小心些,不要讓水濺出來濕了衣衫。”

婆子聽了後誠惶誠恐:“奴婢知道了。”

童冬月來到前院,跟值守的黎修打了個招呼後就離開了,再回到家裏,已經是淩晨醜時四刻前後。

翻牆進了院子,不出所料,客廳的燈果真還亮著來。

房門敞開,忍冬自斟獨酌,已有三分醉意,嘴裏念念有詞:“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童冬月心頭略感歉意,邁步踏進屋中,輕聲叫道:“冬兒。”

忍冬抬頭凝望,醉眼惺忪,高舉手中就被,傻傻笑道:“冬月姐,喝酒嗎?”

童冬月走過去,打算取下她手中的杯子,正色道:“別喝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忍冬拂開童冬月的手,晃晃悠悠起身,醉醺醺說道:“別動我,我還沒喝夠呢!”

童冬月知道忍冬今天心裏不痛快,不忍再傷她的心,將她手中酒杯強製性取下來,耐心道:“冬兒,你已經醉了,不能再喝了。”

忍冬還要反抗,童冬月嚴厲起來,正顏正色道:“冬兒,聽話!”

忍冬一怔,不再掙紮,無力地在童冬月肩膀上,喃喃道:“冬月姐,我困了,送我回房間好不好?”

童冬月心中一軟,無奈輕歎:“好,送你回房間。”

童冬月將忍冬扶到**,蓋好被子後才離開。她走到屏風前,忍冬忽然出聲說道:“冬月姐,明年中秋節的時候,可以早點回家嗎?”

童冬月驀然回首,點頭道:“好!”

從忍冬房間出來,童冬月在屋簷下站了很久很久。

天空陰沉,一星半點的光亮也沒有透露下來,仿佛一個倒扣在頭頂的無底深淵。

夜風忽起,院子裏的桂花樹沙沙作響,枝影搖曳,如同惡魔舞動的爪牙。

童冬月閉上眼睛,任由冷風拂麵而過,涼意刺骨,但也讓人冷的清醒。

她窮極一生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降妖除魔為己任?

還是所謂的保護侄兒?

此時此刻,麵對孤冷靜夜,麵對廣袤天地,麵對浩瀚寰宇,麵對惶惶自己,她迷惘了,也彷徨了。

所謂天空海闊,卻也浮萍無依,置身茫茫人海,不過區區一粟。

世人所謂的一生,對天道來說,也不過是白駒過隙的瞬息之間罷了。

可憐!可悲!可歎!

爭也好,從也罷;勝也好,負也罷,到頭來終究逃不過一死,葬身黃土。

然而,如果連抗爭的想法也沒有了,那還不如趁早引劍自戮,又何必日日耗費虛無光陰,徒勞苟活於世?

縱然自娛自樂,也要快意人生!

心念及此,童冬月心胸豁然開朗,縱身躍入院中,拔劍就地起舞,劍光閃爍,寒光肆虐,疾風呼嘯。

招式一如既往地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停滯,劍勢靈動飄逸,但少了往日的殺伐之氣,多了一份瀟灑恣意。

一套劍法舞畢,額頭微有汗意,收勢回劍,耳畔碎發隨風飄揚,抬頭,縱目遠眺,遠山綿延無邊。

隻要人在心在,江湖處處為家

是夜,童冬月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醒的也早,為了向忍冬表示歉意,她決定親自做一頓早飯。

不過,她把做飯想的太過簡單,菜熱焦了,粥煮糊了。

忍冬循著濃烈的焦臭氣息走到門口,隻見廚房一片狼藉,好似被強盜打劫過一樣,而童冬月本人,則在煙霧繚繞中手忙腳亂,噗呲一聲笑出來。